朱錦生香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作者 ︰ 樓笙笙

宗恪和太後之間,存有嫌隙。

這一點,是後來阮沅才慢慢琢磨出來的,當然,各種八卦也有助于她得出這個結論。

按照青菡的分析,矛盾的起點是第一位皇後,也就是太後的外甥。

「就是因為太有背景了,听說這位皇後娘娘當年十分驕橫,仗著自己是太後的外甥,連陛下也不放在眼里,大概在她看來,若當年沒有太後扶持,陛下也沒可能那麼順利掃除那四個顧命大臣。」

這可不是自己找死麼?阮沅想,宗恪若愛她,驕橫一下沒關系,宗恪本來就不喜歡這樁包辦婚姻,這樣的女人,他能忍耐下去才奇怪呢。

「那是因為什麼由頭廢掉的呢?」阮沅問。

「咳,自己生不出孩子來,埋怨太醫給的藥有問題,把太醫給打死了。」青菡苦笑。

阮沅哭笑不得︰「她著什麼急啊她,嫁進宮來才幾年?就那麼心急火燎的想要孩子?」

「不,不是為這。」青菡說到這兒,頓了頓,「你不知道,她是肯定生不了孩子了,說是這兒出了問題。」

青菡戳了戳月復部。

阮沅好奇︰「天生的?」

「這個嘛……」青菡一笑,「真不曉得,據說那位皇後最愛吃蜜桃酪,後來有人在里面發現了紅花的成分,還因此賜死了幾個與之有關的宮女太監。事兒究竟怎麼了結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在舜天那時候的舊事,多少年了都。」

「紅花?」阮沅听著耳熟,「好像是活血的……」

「嗯,如果給好端端的人服用,就能損害體質,導致無法生育。」青菡一笑,「沒想到你連這都不知道。」

阮沅赧然︰「我嘛,宮斗小說看得太少了。」

「蜜桃酪特別甜,蜜桃香味又濃郁,」青菡的話說到這兒,好像欲言又止,但終于還是道,「我還听說,就因為那位皇後愛吃這東西,所以陛下有時候讓自己的小廚房專門給她做,表面上帝後相處融洽,那也是為了做給太後看的。我猜啊,這里面,也少不了泉子他們的手腳。」

阮沅呆了呆,忽然醒悟!

「這麼說,是宗恪……」

「人對自己不喜歡的,總是格外無情。」青菡說完,放下針線活,端起茶盞微微一笑,「宮里,這種事情多了去了。」

那時候,正是冬日的上午,暖陽將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阮沅看著端莊坐在桌前,捧著茶盞的青菡,看她那雙殷殷紅唇,在白蒙蒙的水蒸氣里幻化出奇妙的弧度,似乎正在微微冷笑。

暖陽下,阮沅無端端打了個寒噤。

宗恪不喜歡自己的妻子,但又無法違抗太後的命令,于是他只能用這種辦法,不讓這個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

這家伙……

「幸好她沒有孩子,不然陛下就更得受制于太後了。」青菡微微嘆了口氣,「所以那之後,進宮的女子出身都不顯赫,陛下是打定主意要斬斷這些裙帶關系。」

「就為了廢後的事情,陛下才和太後起沖突的?」

「這是其一,另外,太後也非常反對陛下娶我們公主。」青菡說到這兒,像是有一層流冰淡淡覆蓋住她的眼瞳。

「就因為她是亡國公主?」

青菡點點頭︰「別的事情上,陛下從不違背太後的意思,只是這婚姻大事,他怎麼都不听太後的,當初,連陽奉陰違的手段都拿出來了,所以太後十分震怒。」

阮沅哼了一聲︰「換了誰,都想和自己喜歡的在一起吧?這怪不得宗恪。」

「只可惜,他是皇帝,不是普通人。」青菡嘆了口氣,「就算是普通人,這樣的死心眼也真難找呢。」

阮沅笑起來︰「是說,對你們公主?」

「是啊,有時候我也常常想,這又是何苦?喜歡他的他不要,天底下這個最最不喜歡他的,偏偏他卻死抓著不放手。」

阮沅沉默下來。

婚姻上的自作主張,堅決不肯受太後擺布,這對太後而言就是個明顯的訊號,阮沅想,從這一點上,她就能感覺到,自己已經控制不住宗恪了。

就算如此,又何苦非得勉強宗恪呢?他是個成年人不是木偶,阮沅想不明白,雖然不肯受她左右,但是宗恪也算給足這位太後面子了,又不是親生的,表面功夫做足,也就夠了嘛。

阮沅覺得,恐怕母子倆之間,還發生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沖突。

「我還听說,太後特別反感凌總管。」青菡忽然小聲說,「有次為了點小事將他叫去問話,回話里面,一句沒說好,‘宮正司’兩個女官沖上去,雙雙以白刃加頸,當即就要處死他,那次,險些要了凌總管的性命。」

阮沅嚇了一跳!

「然後呢?!」

「當然是陛下得知消息,親自趕去,向太後下跪求情。太後就說,凌鐵這等奸詐小人,留著是個禍患,往後一旦掌了大權,夜半宮門出片紙,官員拔擢都會由他來干涉,趁早殺了干淨。」

「沒殺成?」

「當然沒殺成。陛下信誓旦旦說,絕不會讓凌總管如此放肆,請太後放心,陛下都跪下了,太後也不能不給面子。所以到現在,凌總管也不太去慈寧宮,更不敢進言政事,我想,他是怕太後得知,會要了他的命。」

最近宮里氣氛有點忙亂,一來,太後壽辰在即,二來,也是因為晉王世子要回京了。阮沅知道晉王是太後的弟弟,是朝中重臣,也是宗恪少有的尚且健在的幾個長輩之一,這位老晉王上年的年末恰恰得了重病,偏癱了一半,起不來床。所以來京的是晉王世子。

「在擔心什麼啊?」阮沅忍不住問他,「太後壽辰,多哈皮呀!你成天皺著眉干嘛?」

「那是因為,太後一哈皮,我就哈皮不起來了。」宗恪放下筆,用指肚揉了揉眉心,嘆口氣,「晉王世子回京,你知道這次他要帶多少親兵來麼?」

「多少?」

「五千。」

阮沅愣了愣,才道︰「好像……也不多吧?才五千……」

「還不多?!」宗恪驚愕道,「那你覺得多少才算多?三十萬?!」

阮沅趕緊道︰「哎呀我知道你擔心他,可是禁軍總也有十萬吧?他那五千算什麼?禁軍多出多少倍呢!」

「蠢貨。」宗恪搖頭,「晉王的兵馬是戍守素州邊塞的,那是和鵠邪王對峙的強兵,時時刻刻在經受戰爭的訓練,禁軍十萬又算什麼?他們都快十年沒打仗了!再說如果是突發事件,你以為臨時調撥禁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打個110,還得有法定的出警時間呢!」

宗恪這麼一說,阮沅才算是明白過來。她不由托著腮,坐下來。

「那你別叫他帶這麼多人回華胤啊!」阮沅突然說,「你這個笨蛋!你是皇帝呀!你下令讓他減少隨行兵馬,不就好了麼?」

「你才是笨蛋!」宗恪氣得伸手敲了一下阮沅的腦瓜,「你想叫我怎麼說?哦,難道讓我說︰親愛的表哥我好怕怕,所以你不要帶那麼多兵馬回京OK?不然我會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咬著小手絹寢食難安——你是生怕他的氣焰不夠囂張是怎麼的?」

「但是至少你該質問他一下呀!」阮沅不服氣,拿手捂住腦袋,「他干什麼要帶那麼多人回來?沒理由嘛!」

「他當然有足夠的理由。」宗恪微微苦笑,「下個月,就是太後六十壽辰,是大壽,素州墨州一代物產豐富,他帶回來的都是價值連城的生日禮物好不好?從素州到褚州京師,這一路跨越七個州縣,上千里路,沿途總有盜賊好不好?他一介親王世子,不能連給姑姑送個生日禮物都被打劫好不好?再者,晉王父子常年在西北征戰,功勞苦勞都是一車一車的,還得揚揚國威什麼的,要是我不允許,那我不就是心胸狹窄、猜忌忠臣麼——不過是來送禮的五千親兵,算什麼呀?認真你就輸了哈哈哈——我這輩子最恨這句話!」

阮沅被他逗樂了,樂完又困惑道︰「真的有必要這麼防範?」

宗恪冷笑了一聲︰「我這人呢,人品是不咋地,心胸也不寬廣,在識人方面還是不賴的。晉王雖然在西北,勢力卻不只是素、墨那點地方。老天爺待我不薄,去年讓我舅舅得了腦溢血,眼看著沒多久好活了,新來的這位世子爺,野心比他爹還大。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忌憚他?」

「……」

「其實我也沒太大奢望,只想保住清明殿那張椅子,沒了椅子,我和兒就沒了命。若不是觸到了它,我也不至于和誰翻臉。」

話題這麼嚴肅,阮沅幾乎有點不敢插嘴了。過了好半天,她才試探著說︰「這五千人……全都要進京城來?」

宗恪搖頭︰「那倒不至于。晉王世子肯定要進宮來,但是兵馬不許進皇城,全都駐扎在岩松口。」

岩松口,阮沅知道,那是京師華胤的衛星城市。

「他們什麼時候到?」阮沅問。

「今明兩天。」宗恪說到這兒,神色忽然一動!

「怎麼了?」

他忽然站起身來,拽拽她的袖子︰「阮沅,咱們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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