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兩百四十七章

作者 ︰ 樓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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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體是兩天前發現的,報案的是個拾荒者。」姜嘯之的聲音,從厚厚的口罩下面發出。

冰冷的白色燈光下,游麟和游迅仔細看著躺在冰冷尸檢床上的男尸。

「頭部受傷致死,」姜嘯之用戴了手套的手,輕輕扳動尸體頭部,「看見沒?右耳廓上方,有鈍器擊打的裂痕。鈍器的作用面積很大。受害人沒有抵抗,因為手腳都被綁住了。」

游麟默默看著死者,他的思維在迅速跟上姜嘯之的話的同時,展開一副局部解剖圖。

「頭骨呈陷沒性骨折,在頭皮的傷處上,發現有微量的碳樹脂涂膜片。」

游迅抬起頭來︰「大人,那麼凶器到底是什麼?」

「應該是高爾夫球桿。」姜嘯之放下尸體,「是那種碳頭的一、二、三號重型木頭球棒。」

他示意那兩個將尸體放進鋼屜,然後三個人關上燈,出來房間。

姜嘯之摘掉口罩和手套︰「之前以為旭日總裁是被綁架,但警方一直沒接到綁匪電話,一周之後,發現了尸體。」

「純粹是為了殺人?」游迅好奇問,「怎麼不當時就在他家下手?」

「是為了起到威嚇作用。」姜嘯之回頭看了他一眼,「想想看,兩米的院牆,六百平米的院落,竟然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找不到,受害者在一分半鐘之內憑空蒸發,這種事傳出去,大眾心理安全會遭到嚴重威脅。」

游麟點點頭︰「也對,這麼大企業的老總,失蹤得不明不白,綁匪連根頭發絲都沒落下,一周之後,尸體出現在一百公里之外——那麼高科技的安保系統也沒保住他,這以後,普通民眾還能信任什麼呢?」

游迅想了想,忽然抬頭問︰「大人,您能做到綁匪這種程度麼?」

「很難。」姜嘯之立即說,「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絲毫痕跡都落不下。受害者是個兩百斤的壯漢,不是洋女圭女圭,拎著他,在那種鋪了薄土的地面上行走,還不落一個腳印,這人的輕功頗為了得。」

「就是說,嫌犯的功夫還在大人之上?」

姜嘯之沒回答他,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你們應該知道嫌犯是誰了吧?」

倆人對視一眼,游麟苦笑起來︰「秦子澗。」

三個人回到姜嘯之的辦公室,游麟問︰「大人,這事兒和科長說了沒?」

「已經說了,既然又是秦子澗犯的案子,這邊的警察幾乎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了。」姜嘯之動了動鼠標,「警方只能找到一些理論上的嫌犯︰旭日的頭兒和程卓峰關系很僵,上次兩方土地投資談判破裂,還有人命參雜在里面。但是現在程卓峰消失——或者死了,他的手下,一個叫茶虎的在打理全部。既然是程卓峰的人,秦子澗不可能不幫忙。這些詳情,警方就沒法公布了。」

游迅一听,馬上道︰「既然除了秦子澗還有相關人員,那為什麼不把這個茶虎抓來問話?」

姜嘯之苦笑起來,他輕輕搖頭︰「那不是隨便可以動的人,這個茶虎,目前已經接手了程卓峰全部的勢力,動了他,這一片區域的地下社會就會出現動蕩,他手里掌控著最大最難對付的街頭團伙。那是個危險之極的炸藥桶,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去觸動它。」

游麟看著顯示器上茶色頭發的男人︰「就是這個人?」

姜嘯之點點頭︰「如今這邊世界的時尚,是將黑社會活動滲透進合法生意中,將不合法的錢合法化,它需要復雜的手段,而不是綁個人、弄點錢就行了。這個茶虎,听說具有非凡的商業才能,而且他的掩護身份正是金融掮客。再說,既然是程卓峰的接替人,茶虎肯定有背景,有時候禁令會來自看不見的高處。」

「難道警方真拿他沒辦法了麼?」游迅嘆道。

「本來有點法子的,」姜嘯之說,「之前茶虎有個手下想要投誠,打算做警方的線人……」

「人呢?讓他出來指證茶虎不就好了」

姜嘯之苦笑︰「人在馬來西亞呢,我是說,尸體……」

「……」

「茶虎不好對付,一發覺身邊有內鬼,馬上動手了。」姜嘯之關掉頁面,站起身來,「現在刑警隊的人都焦頭爛額了,眼下你們反正閑著呢,能幫一把的就幫一把,他們人手總是不足……」

游麟笑起來︰「這個下官明白,大人盡管放心」

雖然凶手以及幕後指使都不是小人物,但警方卻不能坐著不動,尤其是,旭日這麼大的集團出了事,它施加給警方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再加上社會嚴厲的輿論,最終,警方還是決定,不管怎樣,得把茶虎「請」來警局一問。

茶虎是真的被請來的,警方的語氣很恭謙,只說,有些事情想詢問。茶虎倒是十分痛快,他表現出非同一般的合作,當天就跟隨警方來到警局。

問題的焦點,集中在那根高爾夫球桿上。

有資料顯示,程卓峰喜歡打高爾夫球,他手頭有一根心愛的球桿,各方面型號,正好符合與死者有關的那根凶器球桿。

但是程卓峰的高爾夫球桿,不翼而飛。

「海葬了。」茶虎微笑著做了個手勢,「我扔海里了。」

詢問他的刑警瞠目結舌

「老爺子多半回不來了,事前也留有遺書,叫我全權處理他的物品。」茶虎說,「人雖然回不來,拿東西陪葬也行,老爺子以前就說過他希望海葬的。」

這簡直是一听便知的胡說八道

那兩個刑警忍住氣,又問︰「另一個問題,阿金最近去哪兒了?」

「咦?我也在找他啊」茶虎裝作無辜道,「之前他說想去東南亞旅游,還找我借了一筆錢去花呢,誰知人到現在還沒回來……警察先生你們路子一向廣,幫我找找他,怎麼樣?」

于是,就是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持續了五個鐘頭。最後連警察們都崩潰了,茶虎卻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溫和面貌,監控器里,找不到他半點可疑之處。

每個人,都認定這個茶色頭發的男人就是凶犯,每個人都眼睜睜看著他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面帶笑容侃侃而談,卻不能用手銬銬住他。

他們甚至都不能讓他去嫌犯應該去的審訊室。

天漸漸黑下來了,能問的都問了,連稍微有點可疑的線索部分,也都敲打過了,結果警方一無所獲。

但他們不想放人,就這麼把茶虎放走,實在太不心甘了

茶虎看出他們的意思,他微微一笑︰「各位,今天光是你們提問我回答了,現在你們也問乏了,可否讓在下來提個要求?」

那倆刑警一怔︰「你想提什麼要求?」

「你們警局,是不是有個叫姜嘯之的?」茶虎說,「可否讓我見見他?」

刑警們沒反應過來,他們當然知道局里來了個新人,好像是法醫科的科長從別處弄來的人才,局長也頗為喜歡他,但是好像沒听說姜嘯之和茶虎這種人有什麼關聯……

「你要見他干什麼?」

「其實,是熟人的熟人。」茶虎懶洋洋地往椅子上靠了靠,「就想見見。」

刑警們沒吭聲。

「他今天不在?」茶虎好奇問。

刑警收回神來,站起身︰「你的要求,我會匯報的,至于是否應允,我就不知道了。」

兩個刑警走了,茶虎歪在沙發上,慢慢整理著銀灰色西服的袖子。

大約一刻鐘後,門從外頭拉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走進屋里。

茶虎抬起頭來,目光落在對方臉上。

是個膚色黝黑,五官明晰剛毅的男人,約莫三十七八的樣子,沒有穿警服。

那人把門鎖上,走到桌前,冷冷看著茶虎。

茶虎把兩只胳膊伏在桌上,他慢慢笑起來︰「姜大人。」

姜嘯之心里一動。

「在這里,還是不要用這種稱呼比較好。」他淡淡地說,又指著上面的監控,「他們都在看著。」

「難道大人您害怕了?」茶虎笑得更加愉快,「堂堂的侯爺,怎麼會來這種小地方呢?」

幸好是局長和科長親自在監控,姜嘯之想,換了其他不了解底細的人,肯定會以為自己和茶虎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在茶虎面前坐下來。

「秦子澗把所有的都告訴你了麼?」他問。

茶虎點了點頭︰「算是吧。之前老爺子也說了很多,湘王這趟過來,更讓我知道了不少。」

「我們那邊的事,你這個局外人,不該插手。」姜嘯之說。

茶虎微微一笑︰「我也不算是完全的局外人啊,老爺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就如同他的義子,大人您可不能擅自剝奪我與那個世界的關系。」

姜嘯之盯著他,他這才發覺,茶虎微笑起來,樣子格外好看,是那種能夠讓人渾然放松警惕的綿綿笑意。

奇怪,感覺好像有些不對……

姜嘯之皺了皺眉頭︰「這次的案子,有秦子澗插手,對吧?」

茶虎眼珠轉了轉︰「提到有關世子的事情,在下不便隨便吐露。」

「把旭日搞到癱瘓,與你有什麼好處?」

「這個嘛,就更不能說了。」

姜嘯之冷冷道︰「你既然什麼都不肯說,那把我叫來干什麼?」

「在下想一睹大人您的風采。」茶虎笑起來,他仿若無意,輕輕彈了彈指尖,「在下這半輩子,混在一路的不是武林悍匪就是朝廷欽犯,還從沒見過一個真正的朝廷命官,更何況,還是二品大員。」

空氣里面有點怪怪的味道,姜嘯之努力聞了聞,怪怪的香味又消失了。

「抱歉,就算是二品大員也不是熊貓。」他站起身來,厭煩道,「你該見的,是真正的刑警。」

說完,姜嘯之也不去看他,轉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旁邊,監控室里的局長也走出來了。

「看來這家伙有什麼事,卻不肯說。」局長說。

「大概只是想耍咱們玩吧。」姜嘯之說,「不過……這個茶虎很不對勁。」

「他自然是不對勁的。」局長嘆了口氣,「只可惜我們都抓不住他的把柄。」

他看看手表,快八點了。

「嘯之你先回去,太晚了。」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邊如果再有事,我會通知你。」

姜嘯之點了點頭。

目送他走下樓梯,局長再度回到監控室內,他看見茶虎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對身邊刑警說著什麼。

「怎麼了?」他問探員。

「說是困了,想要個房間睡覺。」探員說。

局長冷笑起來︰「難得,竟然還想主動留在警局里啊,好吧,多拖一天對我們有好處。」

姜嘯之從辦公樓里出來,他已經明顯感覺到渾身的倦怠。

「是怎麼了呢?」他困惑地站住,腳步一停,濃濃倦意襲上姜嘯之的心頭。

怎麼會這麼困?姜嘯之抬手揉了揉眼楮,勉力支撐著走到車跟前,他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還沒等他掏出鑰匙,睡意就如洶洶洪水,不由分說兜頭襲來,姜嘯之掙扎了兩下,終于歪倒在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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