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晨一身深色西裝，英俊、清冷如往昔，與歐陽離四目相對之時，瞳孔一縮，目光更加復雜，唇邊卻逸出了一丁點笑意。
歐陽離過了片刻才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她再熟悉、再厭惡不過的歐陽曉。此時的歐陽曉，退後了小半步，躲在顧惜晨身後，像是要尋求保護一樣，眼中卻滿是挑釁的濃濃笑意。
歐陽離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對顧惜晨淺淺一笑，邁步走開。
不見，想見，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見了，害怕，不知為何，就是害怕，怕得想迫不及待地逃開。
回頭看了一眼，歐陽曉神采飛揚地說著什麼，顧惜晨神色專注地側耳聆听。
他就在那里，可她卻覺得遙不可及，覺得與他之間隔著濃得化不開的一層霧氣。
眼楮有點兒發熱，手有點兒抖，周身的血液仿佛在倒流。
究竟是什麼情緒，她弄不清楚。
在人群中看到燕江南，她清醒過來。不能計較什麼了，沒資格，沒權利，是她一早做出的選擇，如今變成怎樣的局面都該接受。
「阿離。」燕江南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去和幾個朋友打個招呼。」
歐陽離眼中空洞無物，唇邊卻綻放出一朵笑容，回答的聲音很輕，「好。」
燕江南發覺了她手心里沁出的冷汗，目光在場內迅速梭巡一周，看到了不遠處的一男一女，笑容變得有點兒冷，有點兒諷刺。歐陽離，你一看到他就會變得半死不活，可他呢？你是個笨蛋！他在心里罵了一句，引著她走到幾個人面前。
幾個人都是燕江南的朋友，葉紹鋒也在其中，歐陽離都見過，從侍者手里接過一杯香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喝酒。
葉紹鋒初時幾乎想拂袖而去，可他一個大男人，那麼做未免太失禮。之後，他就發現歐陽離的笑容只是哀傷的產物，心頭因此震動，轉頭審視燕江南，看不出什麼。什麼人能讓這女魔頭變成這樣的？他是真的好奇。
「三少，姐。」歐陽曉挽著顧惜晨走過來，對歐陽離罕見地親熱起來。
燕江南漫應了一聲，發現握著的那只手很明顯地變得有些僵硬，他轉頭看她，懷疑她會在這種場合發飆。
「你也來啦？」歐陽離仿佛在這頃刻間患了失憶，對歐陽曉笑顏如花，「這位是誰？新男朋友？」
歐陽曉先是有些意外，繼而臉頰轉為緋紅色，羞赧地看了一眼顧惜晨，不得不回答道︰「這是顧惜晨，MC公司的總經理。」
「哦，」歐陽離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顧家四少。」輕輕晃了晃酒杯，低頭看看自己被握著的一只手，又對顧惜晨笑一下，「久仰，幸會。」
燕江南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只是明白，如果此刻換了自己是顧惜晨，心里一定是很不好過的。
顧惜晨臉色如常，微微一笑，「好久不見，歐陽。」
歐陽離卻岔開話題，給顧惜晨引見，「這是燕江南，這幾位是他的朋友。」
燕江南微笑著看著顧惜晨，後者亦是，笑容背後的心緒，誰也揣測不出。
隨後，幾個男人寒暄過後，漫漫閑聊。都是生意場上的人，別人又不知就里，話題隨便一抓就是一把，氣氛竟很融洽。他們說了什麼，歐陽離都听到了，卻不知道說的到底都是些什麼事。歐陽曉每每和她說話，她懶得理，只是笑著看住她，一言不發。
燕江南法外開恩，輕聲和她說︰「累不累？我送你回去。」
「听你的。」歐陽離又喝了一大口香檳。
燕江南取過她手里的杯子，和幾個人道別，帶她離場。
到了會所門外，等著車子過來的時候，葉紹鋒和顧惜晨也帶著女伴出來了。歐陽離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身形晃了晃。
燕江南扶住她。
那抹黑色身影，顯得特別孤單，讓人覺得她特別冷。三月的夜，其實真的很冷。葉紹鋒和女伴說了一聲，解下她的披肩，經過燕江南身邊的時候，把披肩遞給他，「注意別凍死她。」隨後揚長而去。
燕江南和歐陽離都笑了起來。
顧惜晨的車已經等在近前，他和歐陽曉打個手勢，上車走了。
歐陽曉躊躇片刻，走過來對燕江南說︰「燕少，我爸媽一直想請你到家里吃個便飯，就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燕江南忙著給歐陽離圍上披肩，整理她的長發，隨意應了一句︰「是麼？」
「是啊。」歐陽曉的聲音甜得發膩，「你看明晚有時間麼？」
「有時間。」燕江南不等歐陽曉的笑臉綻放成花，便又加了一句，「但這事兒得看阿離的意思。」
「嗯……」歐陽曉很尷尬地看向歐陽離，「姐……」
「唱了一整晚的戲，你也該歇歇了。」歐陽離丟給她一道冰冷的視線。
車子開過來，燕江南扶歐陽離上車，禮節性地說了一聲︰「失陪。」上車後問，「回哪兒？」
「回家。」歐陽離倒向一邊，「累了，累死了。」繼而看著他笑，笑得涼薄，「其實，我是真喜歡他，所以很多時候特別想捏死你。」
燕江南緩聲接道︰「其實，我是真想跟你結婚，所以很多時候特別想弄死他。明天我飛國外，該怎麼辦，你自己掌握分寸。」
歐陽離轉頭看著車窗外的夜色，一路無言，車子停下來，下車，頭也不回地上樓去。
走進浴室，刷牙的時候，掃了一眼鏡子，她看到自己已經滿臉是淚。
其實，她經常哭，只是沒有人見過而已。
女孩其實都是水做的，可有些人經歷的風霜太重，心便冷了，結成了冰。例如她。
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松軟的枕頭，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進入夢境。她的夢境都是荒誕不經的，或是被人追殺，或是置身于荒涼、黑暗之中，遍尋不見一個人影。總是危機四伏，或者孤單無助。
隱約听到床頭的電話鈴聲，一定是南煙。她用被子蒙住頭，不想接。
電話鈴聲卻經久不息，她懊惱不已，睜開眼，發現已經天光大亮，接起電話的同時，隱隱听到室外的喧鬧聲。
「歐陽，你真的還在家里啊？你快點兒出來！」南煙的語聲特別緊張。
「怎麼了？」歐陽離一頭霧水。
南煙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了，「你那棟樓起火了！你快點兒出來，不然就要被燒死在里邊兒了。快逃出來！」
「起火了？」歐陽離茫然地放下話筒，過了幾秒鐘才跳下地，披上睡袍，登上鞋子。開了房門，見客廳里已經漫起濃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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