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江南去往機場途中，恰巧經過歐陽離所住的小區，看看時間，還早，便讓司機停車，想上去看看她。下車後無意一瞥，心弦便繃緊成了一條線——她所住的那棟樓，濃煙滾滾。
失火了。
「所有事宜由你全權代理，我去不了了。」他對同行的副總甩下這句話，疾步走進小區。
消防隊正緊張有序地滅火，樓下很多人正在焦慮地觀望著，幾家媒體正在進行實時報導，警務人員正在現場維持秩序。
南煙一襲紅衣，在人群中很搶眼，他走過去，問她︰「阿離呢？」
南煙大眼楮里凝著淚水，「有一位阿姨說，她剛才明明已經走安全通道下樓了，說忘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又返回去拿了。」
燕江南皺了皺眉，轉身走向安全出口，有警員阻攔，他不管不顧把人推到一邊，腳下的步子更快了，邊走邊把外套月兌了下來。
有兩個警員追上來，強行把他拽回警戒線，勸阻道︰「火勢太大了，你不能進去！」
「放開！我女朋友在里邊兒呢。」燕江南再次把人甩月兌，也就在這時候，听到南煙欣喜的呼聲︰「歐陽！」
他轉身回望，見歐陽離踉蹌著從安全出口走了出來，因為濃煙燻嗆，臉色極差，白色睡袍上有幾道污痕，手里——緊緊地捏著錢夾。
「歐陽！」南煙迎上去抱住她，「你嚇死我了！」然後月兌下風衣，裹住她。
燕江南的目光鎖住她手中的錢夾，走過去，冷漠一笑，「舍命不舍財，真有你的。」之後奪到了手里。
歐陽離伸手去搶，「還給我！」
燕江南轉身走到別處，打開錢夾，把里面的現金、信用卡悉數扔到地上，直到錢夾空空，也沒發現什麼異樣。可這錢夾里面一定有什麼對她而言很重要的東西，否則，她不會冒這份風險的。隨後，他的目光定格在存放照片的位置。是一張她的生活照，他抽出來，看到藏在下面的另一張照片——照片中人，是她和顧惜晨。她依偎在顧惜晨懷里，笑得那麼燦爛那麼明媚，是他沒見過的笑顏。
他把合影抽出來，忍耐地看著她。
「還給我！」歐陽離冷聲說。
他笑，笑著把照片撕得粉碎，揚手一揮，碎片散落在地上，之後輕輕搖頭，「這比你的命還值錢麼？你這傻瓜！」
歐陽離抬手掩住了嘴，眼中現出倉皇。
「我真想連你一起撕了！」燕江南發了狠，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神色陰沉得叫人心驚。
歐陽離只是垂了眼瞼，靜靜地看著地上的照片碎片。
「江南，你別這樣。」南煙心焦不已，雙手去掰開燕江南的手，「有話別在這兒說，你先冷靜一下。」
「什麼都沒有了，我留點兒回憶都不行麼？」歐陽離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燕江南，「你連一張照片都不讓我留，你真狠。我這心呢？我心里都是他，你要不要挖出來？」
「我是瞎了眼才看上你的。」燕江南已經暴怒，卻不得不控制，把她推在南煙懷里，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叫特助開車過來，終是沒壓住火氣，把手機狠狠摔在了地上，回身拉著她走到街邊，打車回住處。
南煙留下來，逐一撿回歐陽離的信用卡，心里很難過。那張照片的意義，她知道。照片背後有一句話，是顧惜晨寫給她的︰歐陽，我愛你，不知道可以愛多久，但是現在很愛，愛到不知道該怎麼樣對你更好。日期是去年秋季。
去年秋季還在相愛的兩個人，在冬季，顧惜晨出差去了外地之後，分手了，她提出來的。
一次喝醉後，歐陽離說，那段感情，她能留下作為回憶憑證的，只有那一張照片。
也許，今天歐陽離的確是有點犯傻，可誰又能要求一個失戀的女孩子隨時保持理智呢？
歐陽離沒有溫暖呵護她的親人，失戀不是因為愛到酴醾，真正關心她的人不會超過三兩人。她其實是個窮人。一個窮人，自然會緊緊抓住擁有的或者曾經擁有過的那些美好光景。
——
燕江南帶歐陽離去了他在酒吧街附近的那所房子——他們相識之初留宿的住處。
歐陽離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說︰「其實，我是知道自己不會出事才又折回去的——自己會不會死，是能夠感覺到的。」之後攤一攤手，「好吧，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燕江南用座機播著號碼，扯了扯嘴角，卻不能如願扯出一個敷衍的笑。道歉，恐怕也是怕他和顧惜晨過意不去——如今這世道，沒有誰能治誰于死地，她只是不舍得讓那個人受到哪怕一點點困擾。他語聲譏誚，「看你多偉大，多無私，心理上特別享受這種感覺吧？見過自虐的，就沒見過你這麼個自虐的方式。」
「好聚好散嘛。」歐陽離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希望你跟我是一路人。」
「我不是，我自私到底，別指望我像你對他似的那麼對你。」電話接通了，燕江南打個手勢，讓特助帶上服裝顧問一起過來，幫她解決衣飾住處的問題。掛上電話，側頭想了一下，問︰「你喜歡在哪兒住？」
「墓地。」歐陽離悶悶地說，故意掃他的興。
燕江南說︰「每天爬出來爬進去的，你不嫌累啊？」
歐陽離忍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側頭笑了起來。
「回頭我慢慢陪你找個環境好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治安好點兒的地帶，別動不動就失火。」燕江南的壞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坐到她身邊替她計劃著日後的生活，末了又說，「要不就別找了，跟我一塊兒住算了。」
「住你個頭。你跟我現在算怎麼回事兒啊？在一起膩個什麼勁。」歐陽離拿過抱枕，收起腿，蜷縮在沙發上，情緒又轉為失落、沮喪。她心里窩著一股子火，偏又不能發泄出來，忍得太辛苦。
燕江南湊過去，笑笑地看著她，「都說日久生情，你也不是木頭，到現在對我還沒有感覺麼？」
「有啊，討厭、恨、鄙視……很多的。」歐陽離的語氣有些無力，「試了這麼久了，還是不行，怎麼辦啊？分了算了。」
「繼續找。」燕江南抱住她，「除非我哪天抽瘋甩了你，你甩我是不可能的。」
歐陽離悶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卻讓人覺得蒼白虛弱，「行，听你的。」她說完抬起手來，手指勾勒著他的唇形，臉頰貼近他的同時，緩緩閉上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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