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十八回夜色朦朧心生隔閡費盡心機自找苦吃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雨若游絲,浮風柳葉動。交織一片珠簾,細打籬笆珊珊。彩筆繪不完,一軸雨中丹青水墨圖。看藤蘿卷盡水滴,蓮葉玉脈淡蕩。魚兒游戲其中,塘蛙聲聲鳴夏日。夏末初秋,天高雲淡,雨收雲住,槐榕听漣漪。

鐘粹宮里,細煙裊裊,暗香幽幽。女乃媽的寢宮跟鐘粹宮只是一牆之隔,可是賢妃卻思念愛子子航,這才吩咐了鸞枝,隔三岔五的將女乃媽喚了過來,為這是看看心愛的兒子,以解相思之苦。

可是宮里有宮里的規矩,女乃媽帶小皇子時,在主子的寢宮里,只能逗留半個時辰。而且一個月里,只能看兩次。賢妃只好讓鸞枝帶著銀錢,送給女乃媽,希望女乃媽能夠體諒自己的良苦用心。但是送了幾次,女乃媽都拒絕了︰「娘娘若還是如此,休要怪奴婢,奴婢也就直接告訴給田姑姑了。」

不能破壞宮規,小皇子也只有到十五歲的時候,才能送還給主子。賢妃無法抑制對子航的思念,常常是淚眼朦朧。以前總是以為,有了皇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她還羨慕宸妃,有個兒子作伴。這次輪到自己,她才知道,還不如無子!

宸妃過來看望賢妃時,勸慰道︰「妹妹無須有心,女乃媽都會盡心服侍的。你看我的子凡,算算日子,應該有兩歲了,可是我卻很少看到兒子。總之習慣也就好了,你也不用太過傷感。」賢妃還是哭道︰「沒有子嗣,要被送去出家;有了子嗣,卻要承受思念之苦……」

這話說得不錯,如果在**,沒有子嗣的話,大行皇帝去後,無子嗣的妃嬪都要被送去出家,如果是年輕些的,則要被殉葬。有了子嗣,還不能親自撫養兒子,這**里,可怕的不是宮規,而是人心!

「等時間長了就好了,」宸妃說道,「你看先時的薛昭容和趙昭儀她們,不也都是這樣過來的麼?」「我去求皇上,」賢妃說道,「我就不信,皇上還不能替我做主了?」不想宸妃卻說道︰「就算是你求皇上,也沒有用的。皇上是不敢妄動宮規的。」

可是賢妃還是不信邪,她說道︰「怎麼瑾妃就可以改動天朝公主的婚嫁?我就不可以?」宸妃解釋道︰「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前咱們的公主嫁出去後,仍舊是住在宮里,不能隨夫家。後來雖是跟著夫家走了,可到底是分房而居。一切都有著管事嬤嬤說了算,所以公主仍舊是見不到夫君,你若是不信,可以問問現在的大公主,或者是四公主。」

怎麼到處都是宮規?連當今天子也無法改動!賢妃心里很是不平︰「怎麼規矩是人定的,就不能改一改?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妹妹可不能這麼說!」宸妃忙制止道,「這話讓皇上听了去,你可是要吃虧的,我勸你還是忍忍吧。」

在**里,宮規制止了一切。賢妃抹了把淚水,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忍了……」見賢妃想開了些,宸妃才放下了心,離開了鐘粹宮。「鸞枝,」賢妃見鸞枝站在一旁,便說道︰「你去把女乃媽叫來,就說皇上說的,讓她把子航還給本宮!」才剛說過的忍著,這會子又變了。鸞枝只好去把女乃媽叫了過來。

這女乃媽是宮里的舊僕,什麼樣的主子沒見過?見賢妃臉色不好,心里也就明白了幾分。賢妃看著眼前這個老態龍鐘的老婆子,說道︰「十一皇子呢?」女乃媽恭敬地說道︰「回娘娘的話,十一皇子已經睡下了。」賢妃不信︰「本宮的話,如今你也不听了不是?想跟本宮作對麼?」

女乃媽不緊不慢的說道︰「娘娘,老奴是為著十一皇子好,並不是要跟娘娘作對。」賢妃怒了︰「你這麼說,是不把本宮放在眼里了!鸞枝,把她拖到司刑房去!本宮就不信,你一個小小的下作宮人,膽敢對本宮不敬!」

不想女乃媽卻反問道︰「娘娘先前不也是服侍主子的奴婢麼,則麼這會子又說起老奴來?」那賢妃正要發作,卻只听見鸞枝笑著對女乃媽說道︰「所以說,這奴婢也是有奴婢的等級的。主子的寢宮,還是要掌勢姑姑來管理的。下面還有各個掌司,小宮女,負責打雜什麼的。」

七月的時候,如今到了夜里,越發熱了起來。好在這鳳藻宮挨著一叢竹林,偶有風兒吹動,就會挾裹著淡淡的竹香,卷盡鳳藻宮來。菱角剪了剪燭火,對木槿說道︰「娘娘听說了麼,鐘粹宮的賢妃娘娘把姚女乃媽給罵了一通呢。」木槿沒有搭話,而是看著自己發鬢間的玉簪出神兒。

菱角繼續說道︰「以後等娘娘誕下皇嗣,咱們可得要好好挑挑女乃媽或者是嬤嬤。她們仗著自己宮里舊日,服侍過高祖皇帝,眼里就沒有咱們這些主子了。」木槿說道︰「那時她們的榮耀,也只怪桃夭,不懂得人情世故。」

「那可就奇了,」菱角說道,「怎麼娘娘先前也是服侍過兩代帝王的,也沒見著向她們那般。」木槿不禁「噗嗤」一聲笑了︰「我若是同她們一樣,還能走到今日麼?想當初太祖皇帝我只見過一次,算不上服侍。倒是後來的太宗皇帝,那是我在陸家,是個陪嫁丫頭,根本就沒進宮,更談不上服侍了。」

接著那木槿又說道︰「我七歲從宮里逃出來,在陸家十年。也就是太宗皇帝在位的光景。等陸家被抄,我進了宮以後,才不過十八歲的年齡。現在算算,都已經過去了十一年,還真是歲月如梭啊……」

菱角笑道︰「娘娘又在悲嘆往昔了,不過到底是從宮里出來的。這陰差陽錯,到是又進了宮,不過不是侍女,倒成了這**的主子。」「世事無常,」木槿嘆息,「你听外面,像是姚女乃媽在罵呢。」菱角側耳一听,果真是姚女乃媽的聲音,宮人們都知道她是老人,所以也不大理她。

忽然木槿的月復中動了一下,菱角笑了︰「這必是小皇子在鬧。」「你怎們知道是小皇子呢?」木槿笑著問道,「倘或是小公主又該怎麼辦?」「不會不會,」菱角擺手,說道,「看娘娘胎動的這麼厲害,必然是小皇子了。」

兩人說著笑著,忽然傳來徐公公的聲音,原是安懷義來了。菱角這才收了話語,到偏房去沏茶了。木槿笑著行禮︰「皇上怎麼來了?快坐下吧。」安懷義忙扶住她的肩,說道︰「不是都說了麼,以後沒人的時候,就別行禮了,窩著朕的十二皇子,可怎們辦?」

木槿只是淡淡的笑道︰「這是禮數,臣妾怎麼能破壞這宮規呢。」說著便坐在榻上,繼續說道︰「皇上還是坐一坐就走吧,臣妾這里風涼,恐凍著皇上。」安懷義一听,笑著說道︰「你這是怎麼了,這是夏天,那里就風涼?再者說,朕的愛妃的寢宮,朕就來不得了?也罷,今晚上,朕就不走了。」

這話被木槿听在心里,很是別扭。她可不想著再跟這個帝王同榻而眠了。所以才找了個理由,但是他卻倒好,竟是接著這個理由,理所當然的在這兒過夜了。木槿平靜地說道︰「宸妃姐姐那里還等著皇上呢,而且臣妾懷著身子,也不方便服侍皇上……」

雖然這是一個極好的借口,但是安懷義卻說道︰「朕陪著你和十二皇子,怎麼能說不方便?」說著就要菱角為他寬衣,菱角想要開口,木槿示意她退下去。自己也便邊為他寬衣,邊說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服侍皇上就寢罷……」

當木槿身著松綠色的小衣,坐在菱花鏡前卸妝時。安懷義已經站在她身後,輕輕撫著她的肩頭,俯子,將嘴唇貼在她的耳根,低聲說道︰「上次是喝醉了,這次朕可是要好好看看朕的瑾兒呢……」說著就要將臉深深地埋入她的脖頸,卻在鏡子里,看到了一根精致的瑾玉簪。

頗有警覺的安懷義,將玉簪拿在手心里,問道︰「這不像是宮里的玉器坊打制的,不過看著確實比宮里的做得要好些。」木槿心里一慌,只恐怕被安懷義看穿了。誰料安懷義只是淺淺的笑著,然後便放下了。輕輕抱起木槿,在寬大的睡榻里,享受女媧的洪水……

如今且說賢妃見不到子航的面兒,更加煩悶。前些日子,自己誕下十一皇子後,安懷義是日夜陪伴在自己身邊。現在確是連安懷義的影子也見著不著,讓鸞枝去打听,也不是在長,這段日子竟是在木槿的鳳藻宮里。她很是氣惱,先前柔情萬分,而今竟是隨風而逝。

正當她惱火的時候,雪清宮的舒嬪卻笑著走了進來,說道︰「這是誰惹著姐姐了?姐姐的臉色這麼差。」賢妃本來心里就對舒嬪有愧,所以更加不敢到雪清宮處,不過既然都已經做了,有怕誰呢。所以就對舒嬪說了一番,舒嬪說道︰「還只當什麼事兒呢,我不也是好久沒見著皇上的面兒了?」

說著,又繼續說道︰「姐姐好歹還有十一皇子陪著……」「就說這事兒呢,」賢妃一听就來氣,「你說說,這宮里懂什麼規矩不好,非得不讓親生母親撫養自己的兒子,還像話麼!」舒嬪笑道︰「姐姐還不習慣宮里的生活麼?」賢妃搖頭,卻又點頭,說道︰「我也去求過皇上,可是皇上卻不理我……」

舒嬪笑著說道︰「姐姐別氣……這是妹妹托了司膳居要的土雞蛋,你只嘗一嘗,對姐姐身體有好處呢。」自然,這其中的緣由,也就只有司膳居和舒嬪,木槿等人知曉。賢妃便對鸞枝說道︰「那就先放在里面吧,等閑了我在吃。」

隨後舒嬪又說道︰「不知姐姐知道不知道,十年前瑾妃還是最高侍女的時候,就曾跟著齊王殿下出外私奔的事兒。」賢妃點點頭,說道︰「這事兒在京都傳的沸沸揚揚,誰人不曉?」舒嬪又道︰「那姐姐應該知道,先太宗皇帝的韓王殿下,也有做太子的心思吧?」

听著舒嬪的話,賢妃不解,疑惑的問道︰「你到底要說什麼?」舒嬪見四下里無人,遂說道︰「現在雖然太子殿下已經定了下來,而且還有皇太孫,可是明眼人都看了出來,皇上對太子殿下還是不看好呢。如果真的看好,又怎麼會讓他做監國?如果監國其間,沒事兒便可,有事兒就只看著他如何處理。」

「你的意思是,要我為十一皇子做準備,」賢妃終是領悟了舒嬪話里的意思,「對太子殿下的歷練,就可以看出他的能力了。而十一皇子還小,我們可以早些下手……只是這跟韓王殿下和瑾妃娘娘有什麼關系?」

見賢妃仍然不解,舒嬪索性說破了︰「實話對姐姐說了吧,妹妹這次來是幫姐姐的。鳳藻宮的主兒,將來必是姐姐的敵手,她這麼得寵,宮里誰人看得慣?萬一她懷了龍種,豈不更加得意?何況又有魏王殿下和康王殿下幫襯,她豈不是愈發如日中天?而扳倒她,也就只有韓王殿下了。」

舒嬪飲了口茶水,繼續說道︰「先太宗皇帝的瑞貴人臨終前,就曾托付木槿,好生照顧她的一雙兒女。如今韓王殿下記著這話,三番五次的進宮,要木槿助他登上帝位。這倒成了他的借口,還伙同著一個小太監一起。」說道小太監,賢妃有些印象︰「是祥瑞的弟弟祥和麼?」

她擺手道︰「祥和是御前總管,哪里管這些閑事兒。是原先宮女秋葵的弟弟尹寂嵐,他一直以為是木槿害死了姐姐,就進宮復仇來了。不過一直沒有機會實施,咱們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幫了他們,然後扳倒鳳藻宮,你看如何?」

其實舒嬪也沒那麼好心,她是要報復作為桃夭的賢妃。先是用這番言辭迷惑她,讓她信服自己,一起對付瑾妃。私下里卻看著她們相斗,自己坐收漁翁之利,豈不妙哉!而且又不費什麼功夫,只是嘴上功夫而已。

但是賢妃還是不信︰「我害你沒能懷上子嗣,還奪取了你的寢宮,你好心幫我?」舒嬪扯謊道︰「我是小肚雞腸的人?我是看好了姐姐你……」說得賢妃心里甜甜的。舒嬪知道,桃夭是一個愛听好話的人,這計劃定然能成功。

下午的時候,下了一會子雨。也不過片刻,雨就停了,和風卷著荷塘里的荷香,夾雜著細細的雨後清香,彌漫在空氣中,氤氳出一層柔柔的香氣來。此時木槿正端坐在桌案前,翻著書本。菱角走來,說道︰「娘娘還是歇歇吧,這才剛起身,就又看書,皇上不是說過了麼,不要太勞累了,對胎兒不好。」

這菱角邊說著,邊要木槿出去走動走動。木槿不肯,菱角將外套拿里出來,卻不小心,將一只小手爐連帶著也掉落了出來。菱角驚疑道︰「這不是魏王爺給娘娘送的小手爐麼,怎麼娘娘一直珍藏著?奴婢還以為娘娘是扔了呢。」待重新合上衣櫃的時候,菱角又想起了什麼,說道︰「既然如此,那些魏王爺送來的藥,娘娘也一定收著了。」

說罷菱角替木槿穿好衣衫,正要出門去,卻見一個小太監進來,說道︰「這是魏王爺托人送過來的,要娘娘親自打開。」說著就走了,菱角笑道︰「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呢……上次是調理的中草藥,快看看,這次又是什麼。」不想木槿卻揮揮手,說道︰「還是放下吧,這會子沒空兒……」

不是沒空,是木槿不再相信他了。既然先前都已經知曉,自己做了妃嬪的消息,還裝作不知,要自己在這深宮受苦。菱角要拆開看,可是木槿已經走出了屋子,菱角只好跟在後面。

可是剛一出廊檐,看著下面濕滑的小徑,菱角忙拉住木槿,說道︰「娘娘咱們還是回去吧,這路徑這麼濕,萬一摔著了,豈不是奴婢的罪責……」不想木槿卻微微笑道︰「以前總是弄不掉這孩子,如今倒是來了機會……」說著就要走下台階,唬的菱角死死拉住她,幾近哀求道︰「奴婢求您了,別下去……」

這時從乾元殿出來的一眾皇子,議論紛紛的走了出來。木槿听的清晰,是他沒錯,是安澤宇!于是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閃過,趁著菱角不注意,故意腳下打滑,擺弄一個跟頭栽了過去,那三層高的台階,對于一個孕婦來說,極為危險!而木槿就要的是如此,一來可以打掉月復中之子,二來可以讓安澤宇注意到自己。

果真,失聲尖叫的菱角嚇壞了,忙忙的去扶木槿。可是木槿沉重的身子,菱角卻扶不動,一直哭,一直叫。倒是驚動了六皇子子胥,他忙招呼皇子們過來,見自己的王叔安澤宇還在猶豫,便把他也拉了過來。其實他是知道的,可是為了不引起眾人懷疑,只好不去湊熱鬧。

榻上的木槿,昏迷不醒。腦門上也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安懷義急的是火冒三丈,硬是要責罰菱角。好在宸妃說情道︰「現下只有菱角這麼一個可靠的丫頭,皇上還是等瑾妹妹醒了再責罰也不遲……」安懷義只好作罷︰「如果瑾兒醒了便好,醒不過來,你就等著被逐出皇宮吧!」

許多宮嬪都來鳳藻宮探視,還送了不少禮品。菱角都一一謝過,回來以後的賢妃笑著對舒嬪道︰「她這是自找苦吃,活該!」舒嬪卻說道︰「姐姐哪里知道,她這說不定是苦肉計呢,你沒見著那麼多人都圍著她麼?」可是賢妃不管︰「明天吧,你去把韓王爺和那個什麼小太監都叫來。」

到了夜間,木槿疼的醒了過來,喜得菱角口中「阿彌陀佛」的念著,又去端著紅棗羹,讓木槿來吃。木槿迷迷糊糊的問道︰「他來了麼?」菱角的神情,一下子沒有了方才的喜悅之色,落寞的神情,讓木槿的心沉到了低谷。不過為了安慰木槿,菱角便編了一番言語︰「王爺是來過的,不過那會子娘娘睡著了……」

「你別騙我了,」木槿哀傷的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前的他,對我是呵護備至,可是最近,他都已經很少來看我了,送的都是安胎的藥……真是可笑,是在嘲弄我嫁給了他的皇兄是麼?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有什麼辦法?為了保住他,我甘願受盡委屈,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他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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