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第七回中秋賞月吃蟹作樂 折桂蟾宮月下聯詩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瑾妃滿意的點點頭,又說道︰「宸妃可是給了你名冊?」田姑姑從袖子里拿出來,雙手呈上,說道︰「除了容嬪娘娘,各宮主子,皇子,王爺明晚都會來。」這怎麼回事,為什麼每次宮里有活動時,單就是除了容嬪?

這其中的緣由,瑾妃也是知道的。她將冊子給了田姑姑,道︰「那你忙吧,有什麼事兒,只管到鳳藻宮找本宮就是。宸妃如今身子不大好,莫要饒了她的清修。」田姑姑應聲退下。這里瑾妃對菱角道︰「上次讓你去重華宮看容嬪,她的身子怎麼樣了?」

菱角答道︰「看著還好,就是臉色有些差。雙姑姑也是請了御醫的,一直吃著藥來著。」「咱們也過去看看吧,」說著便移步重華宮,重華宮很靜,沒有一絲兒響動,更看不出來中秋的喜慶。

守宮門的小宮女見了瑾妃,紛紛行禮。「你們主子在不在?」未待小宮女`.``答話,便見無雙扶著容嬪,從那一叢竹徑下往這里走來。「蓉兒,」瑾妃喚著她的名字,容嬪听見有人叫她的名字,便抬頭去看,原是木槿。

她立時綻出笑意,對瑾妃道︰「你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兒,快請進來吧。」兩人彼此間說了些客套話,容嬪便辭退了宮人,給瑾妃下跪道︰「木槿,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瑾妃唬了一跳,忙扶她起身。

「有什麼話坐下來說,」瑾妃撫著她的背,道,「究竟怎麼回事,慢慢說,但凡我是能幫助你的,我一定竭盡全力!」「我……我有喜了……」半晌,她才支支吾吾的說道,誰知瑾妃一听,樂了︰「這是好事兒,你怎麼愁眉苦臉的?」

哪里知道容嬪拼命搖頭︰「方才去南書房,皇上說……要我打了這個孩子……」怎麼,自己的愛妃懷了龍脈,難道還要忍心逼她打掉孩子?「是真的,」容嬪淚落臉頰,「皇上親口說的,他說,不會讓我生下這個孩子的……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木槿,你替我想想辦法……」

原來安懷義這些年,一直提防有人篡奪他的江山,一方面是放著各地的藩王,另一方面,就是防著跟陸家有關聯的人。何況當年容嬪的姑姑被安懷義所殺,他更是疑心容嬪進宮是來報復的。所以對容嬪處處設防,不僅僅是服用罌粟來控制她,還不要她誕下皇嗣,以免留下禍根。

一想到這兒,瑾妃便犯了愁︰「御醫給看了麼?」容嬪點頭,道︰「已經有三個月了,皇上要我在半個月的時間里,把孩子打掉……」此時容嬪的心很亂,她不知該怎麼辦,說明了緣由,也沒有任何法子。

為了讓她寬心,瑾妃拍著她的手,道︰「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定然有法子的。」容嬪含淚答道︰「也唯有如此了,只是……只是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一個女人,如若不能聲育,不就形同草木?」

說到這兒,瑾妃的心猛然一動,她想到了安澤宇的嫡妃夕顏。那個跟另一個男子跑了的女人。容嬪繼續哭道︰「現在我在這宮里,形容枯槁。沒人關注我,沒人在意我……」瑾妃一時只是將她摟在懷里,心里五味陳雜。

天高雲淡,夕陽落山。欄桿映紅日,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白鳥歸巢時。千年月光滿西窗,一朵珠花淡梳妝。七弦琴響,為誰輕輕唱。桂花飄香,綠槐吐涼蔭。好景為誰賞,筆墨描畫美妝容。

石階上,早已是鋪好了大紅猩猩氈,兩旁擺放著十張桌案。石階下是隨意擺放的楠木小桌椅子,宮人們此時正在往桌子上擺放時鮮瓜果,酒水茶點。這時桂兒攙著宸妃來這里巡視,正巧遇見了瑾妃。「姐姐怎的這麼早就出來了,」瑾妃唯恐宸妃身子受不了涼風。

那宸妃笑著道︰「哪里就那麼嬌弱?本宮也是才剛出來的,總悶在屋子里,倒不如出來散散步。」「也是,」瑾妃笑著道,「再說離開宴也不過兩個時辰了。」兩人便坐下說著閑話。

這說著說著時間也便就到了,各宮妃嬪一一落座,而皇子們則挨著安懷義,坐在玉階之上。宸妃和瑾妃也端坐在他的旁邊,安懷義十分滿意,遂對著眾人說道︰「今日中秋佳節,朕擺了個家宴,各位也都不必拘束,盡可暢快語言!」

也是諸位皇子並著各宮妃嬪舉杯慶賀,安懷義笑著道︰「都坐下吧,今日是中秋團圓之日,咱們難得相聚!」最小的九皇子子宥起身舉杯︰「兒臣恭祝父皇中秋快樂!」才只十歲的子宥,逗得安懷義開懷大笑。

因為還未到夜幕,所以只能看到一片薄薄的月亮。安懷義笑道︰「要大家早些出來,一則說說家常,二則可以觀賞到月亮的全貌……」「是這個理兒,」宸妃笑了,「各位妹妹盡管開懷暢飲,不必拘禮就是,不然豈不沒意思了?」

誰知坐下的趙昭儀起身說道︰「姐妹們先別忙著喝酒,待會兒我們家子恆捎了許多螃蟹,你們可是要留這些肚子,不然一會兒可就吃不上了!」一席話說得眾人跟哈哈大笑,那賢妃卻不顧這些︰「本宮听說,吃多了螃蟹,心口可是會疼的,還是先用酒墊墊肚子。」

「妹妹這就不懂了,」永和宮的張貴妃說道,「這吃螃蟹是有講究的,若是酒喝多了,只怕是心口發酸,所以妹妹還是少喝些酒。」素來生在北方的桃夭,自然沒吃過多少螃蟹,所以心里有些期待。

不一會兒,只見幾個宮監抬了幾簍螃蟹走了過來。瑾妃看著,共有十幾簍呢,其中一個宮監說道︰「回皇上,這是陽澄湖的螃蟹,是東華郡王從南邊兒帶來的。」一提到陽澄湖,那從南方來的杜昭儀可是歡喜的不得了︰「本宮可是許久都沒吃過這陽澄湖的大閘蟹了!」

趙昭儀笑道︰「看把你樂的,如果知道你愛吃這螃蟹,我早就讓郡王爺多帶些來……」杜昭儀道︰「小的時候,常常跟著父親一起去湖邊兒抓螃蟹,每次都是我抓得最多,然後都在湖邊用火烤著吃,那味道,至今都難以忘記……」

看著杜昭儀沉醉的模樣兒,宸妃笑道︰「正好本宮今日身子不好,不能夠吃,妹妹就替本宮吃了吧。」「莫非姐姐是有喜了?」杜昭儀問道,「我听說懷了身子的人,是不能吃螃蟹的。姐姐不會是真有了吧……」

此時宸妃笑了︰「本宮那里有那個福氣,一個子凡就足夠了。」說著對瑾妃道︰「妹妹沒吃過螃蟹吧?這可是陽澄湖的螃蟹,又大又肥。」然後讓宮監拿去到御膳房做了。不出一個時辰的功夫,螃蟹的味道已經是四散飄逸了。

宮人們給每個桌案上,放了一只精致的白瓷盤,盤子里各盛著十五只大閘蟹,寓意「十五月兒圓」的意思。性急的杜昭儀第一個拿了螃蟹,掀開蟹蓋,就用手去掰著蟹黃來吃,口中還說著︰「好吃,好吃……」

「看杜姐姐滿嘴的蟹黃!」一旁的薛婕妤捂著嘴笑道,杜昭儀這才意識到自己吃得急了些,見薛婕妤嘲笑自己,遂拿著蟹黃,抹了她一臉︰「也讓你嘗嘗這蟹黃的滋味兒……」被抹了一臉蟹黃的薛婕妤,反被杜昭儀戲弄︰「杜姐姐你欺負人!」薛婕妤說著就要哭,好在薛昭容勸道︰「不過玩笑,妹妹何苦認真?」

于是宸妃笑著道︰「大家盡管吃,只是別浪費了這麼多螃蟹。」薛婕妤哭了半晌,也學著杜昭儀的樣子,蘸著蒜汁和醋汁,細細嚼著,點頭稱贊︰「果真是好吃,杜姐姐說得沒錯兒呢……」

大家都紛紛吃著螃蟹,賢妃也看的眼饞,可是沒有吃過,不知怎麼吃。只好眼巴巴的看著。杜昭儀笑著走到賢妃跟前,說道︰「姐姐怎麼不吃?」賢妃沒有答話,李貴妃笑了︰「她是北方人,沒吃過,你就給她掰一個。」杜昭儀掀開蟹蓋,讓賢妃拿著蘸醋汁,可是賢妃卻嫌膩膩的,邊用筷子夾了吃。

見著賢妃這麼將就,杜昭儀卻道︰「你用手拿著吃,最是有味兒。」「別听她的,」薛婕妤走過來,說道,「她是個野丫頭,咱們都是大家閨秀……」瑾妃听罷,開心的笑了,對宸妃道︰「你也少吃點兒,不然多沒意思。」

可是宸妃擺手道︰「還是不吃的好,我這里還吃著藥呢。」說著,又對瑾妃道︰「今晚的月不是很好呢。」隔著澄澈的夜幕,只見雲彩里的月亮來回穿行。薄如蟬翼,有些薄涼的意思。

底下許多人都在吃螃蟹,尤其是杜昭儀,自己吃夠了,手里卻拿著蟹黃,到處往賢妃和薛婕妤臉上抹。笑語聲聲,宸妃不禁感慨︰「你看她們,還是年輕了好……」這里正說著,卻見那蟹黃竟是抹到了菱角臉上,菱角也不顧杜昭儀是主子,故意變了臉色︰「好個沒王法的主子!」

邊說著邊追著杜昭儀跑去,宸妃笑彎了腰︰「你的那個丫頭,還真是膽大。」瑾妃也笑了,任由菱角她們胡鬧去。忽然夜里起了些微涼風,瑾妃便讓桂兒扶了宸妃去休息,桂兒卻又回來了,薛婕妤奇怪︰「你不去伺候你家主子,又來做什麼?」桂兒叉著腰,說道︰「奴婢還要吃螃蟹呢……」于是眾人又是大笑。

一時之間,桌案上的螃蟹被她們吃的七零八落,而許多皇子見此也都哈哈大笑。子胥指著子恆道︰「都是你家的螃蟹惹的禍,看把咱們的園子,弄成什麼樣兒了……你得罰酒才是……」

今兒高興的子恆,一仰脖就是三杯,下面的筱雨見了不免擔心。趙昭儀道︰「放心,恆兒不是莽撞之人,他有分寸的。」李貴妃笑道︰「妹妹真真好福氣,得了這麼一個賢惠的兒媳……」

這話趙昭儀愛听︰「姐姐說的哪里的話,子胥也是極其懂事之人,這也是姐姐的福氣……」此時玉階下面亂作一團,大家都在追著杜昭儀,要她喝酒。還要作詩,薛婕妤道︰「誰讓你抹了我們蟹黃來著?先罰酒一杯,再做出一首詩來!」

本來去年的時候,沒了五皇子的杜昭儀,萬分傷心。後來時間久了,杜昭儀也就放開了,而且她年紀小些,調皮也是有的。她停下腳步,喘著氣道︰「好好好,今兒你們算是降住我了,我喝酒還不成麼?」說著咽了一杯酒,指著桌子上的蟹黃道︰「韭綠酌宴饗,蟹黃挑勻妝。椹紅咽淞香,玉蓮挽流霜。」

「好,好,好一個‘蟹黃挑勻妝’!」李貴妃拍手笑道,「這詩雖然俗了一些,可到底是流露出了鄉野氣息,多少有些意思!」杜昭儀喜不自勝︰「若是論詩,我可是有的好句子呢……」

這話說得多少過了頭,薛昭容笑道︰「好,那咱們今日就聯詩如何,就以月亮為題,妹妹可是願意?」薛昭容這話一說出口,李貴妃就贊成道︰「這樣最好,單是喝酒吃蟹也沒意思,咱們不如就聯詩,看看誰聯的最好。」

此時西洋已經過了十點半,天上的月亮也露出了臉。周邊的雲彩都散了開來,正是晴好天氣。菱角見瑾妃獨自一人坐著,遂也拉了她來︰「好主子,咱們也熱鬧熱鬧!」說著,將瑾妃拉著入了下面的坐席。

那薛昭容說道︰「既然是本宮開了頭,那本宮就先說一個句子︰浣洗月影鮫綃透。」薛昭容將月亮的影子比作鮫綃,像是在湖中洗過了一般。不僅句子空靈,而且通俗。李貴妃接著說道︰「蟾宮桂枝伊人瘦,輕掩暗香一小舟。」

張貴妃起身飲了杯茶,說道︰「似銀非水護玉欄,玉盤誰留其中愁。」「漣漪湖水一重重,打碎浮萍月色溶。」薛婕妤快語道,瑾妃接著說道︰「潑墨月色下,姣姣相思中。」「姐姐在相思誰呢!」杜昭儀推了一把瑾妃,笑道。

這一問,倒是把木槿方才的心思都問住了。木槿忙微微一笑,說道︰「再說什麼呢……該你說句子了,莫不是你不會說,所以故意撇開話題的吧!」杜昭儀說道︰「我的好句子,多的是呢!姐姐听好了︰暮色微繚團圓夜,寂寞桂樹濕玉階。廣袖輕盈羅紗舞,曲終人散燈火滅。」

這還真是極好的句子,那玉妃笑著說道︰「如此看來,這鄉野丫頭,也不容小覷啊!」原來杜昭儀出身鄉野,卻也是詩書禮儀俱通,說的句子雖是俗了些,可到底是頗有意境的。

杜昭儀不好意思的笑道︰「玉姐姐這是取笑我呢,不如玉姐姐也說個句子。」一旁的薛婕妤也符合道︰「我們都說了,玉姐姐也許得說一個才是。」玉妃笑了︰「那好,我就說一個句子︰月色何須憐尚好,且看晨風有人掃。」這句子空靈通透,倒是讓玉妃想起自己做姑娘時,在陸家連的句子。

眾人听了這兩句,一時又傷感起來。木槿見此,遂說道︰「這會子,司苑房的桂花兒應該是開了,昭儀妹妹,你不如去那兒給你棠姑姑要兩支桂花兒,我們也好看看。」「這倒是個好主意!」那隨後而來的趙昭儀笑道,「常言道︰花好月圓,這有了月色,就須得有花兒襯著才好。」

于是杜杜昭儀便起身去司苑房,末了還轉過頭對眾人道︰「可別把螃蟹吃完了,給我留一點兒!」薛婕妤笑道︰「你快去吧,若是再不去,我就自己把這蟹肉都吃完!」杜昭儀便嘻嘻笑著,往司苑房去了。

今夜的司苑房里,隔著老遠就聞到了一陣子的桂花兒香。杜昭儀看到院牆外面都是枝條繁茂的花枝,中間夾雜著細小的女敕黃桂花兒。便來到正門,守門的宮女見是杜昭儀,便行禮問安,杜昭儀問道︰「你們棠姑姑在麼?」「在呢,」里面的梅朵听見有人來,便從屋子里走出來。

她笑著對杜昭儀道︰「原是昭儀娘娘,快請進來……我們姑姑在里屋呢。」說著引了杜昭儀,沿著鵝卵石小徑,來到籬笆花林下的小屋。海棠見此,一面笑著讓杜昭儀進屋,一面吩咐梅朵去沏茶。杜昭儀卻擺手道︰「不用忙了,本宮就是來掐幾朵桂枝,園子里還等著呢。」

「這個好辦,」海棠說道,「昭儀娘娘請隨奴婢來……今年的桂花兒開的特別好,而且雨水又勻,陽光也正好。」說著,來到後院,隨手用剪刀剪下一支碩大的桂枝,遞給她,說道︰「這支就好,而且還帶著露水呢。」辭了海棠,杜昭儀便滿心歡喜的向園子里走去。

眾人見杜昭儀手中的桂枝這麼大,都紛紛稱贊。杜昭儀很是開心︰「來人,把這桂枝兒插到瓶子里去。」青花瓷瓶趁著夾帶著露水的桂枝兒,散發著一陣沁人心脾的暗香,給園子里帶來了清新的氣息。

薛婕妤湊上前去看,只見這桂枝分出許多小的枝椏,而且每個枝丫上,有生出新的女敕芽,倒是有幾朵盛開的桂花兒。但是更多的則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兒,薛婕妤嘆氣道︰「怎麼都還沒開呢,不是說,中秋的時候,桂花兒都開麼?」

「主子不知道,」桂兒笑道,「這是棠姑姑的精妙之處,花骨朵兒多的花枝兒,可以留在瓶子里時間長些,用清水泡著,可以開出許多花兒呢。」「原是這樣,」薛婕妤點頭道,忽然她又想起了什麼,對桂兒道︰「你叫‘桂兒’,莫不是跟中秋也有關吧?」

桂兒微微一笑,說道︰「奴婢本來得名字叫‘金桂’,跟司刑房里的金姑姑重姓,犯了忌諱,所以我們主子就讓我去了姓氏,直接叫奴婢的小名兒。」薛婕妤點點頭,自語道︰「原是這樣……看你平日不言不語,你的名字倒是挺符合你的。」

「都已經子時了,主子們怎麼還不回去?」這時田姑姑走過來,對諸位娘娘行禮道,「各位主子娘娘,今兒已經很晚了,還是回去休息要緊,宮里是要清場的,況且後日海疆的使者還要來,皇上吩咐主子們早些回宮安寢。」

那玉妃拿出手中的懷表,看了看時間,都已經是夜里一點了。她才打著呵欠道︰「是玩的晚了些,給位姐妹,本宮先回去了。」隨後的諸位娘娘也都相互道了安寢,扶著自己的小宮女回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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