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四十四回左傾傾被罰浣衣局妙曇兒入住玉清宮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天越來越冷了,雖是沒有風,卻是干冷干冷的。宮人們在園子里掃雪,呼出的白氣像是要凍住似的。他們不停地在手邊呵著氣,揣在袖子里暖和一會兒,才再拿著掃帚干活兒。司設局的錢姑姑在一旁冷眼看著,不時還督促著他們。

路過這里的左傾傾說道︰「這大冷的天兒,姑姑怎麼不回去暖和會兒,站在這風口,早晚要凍出病的。」「原是左姑娘,」錢姑姑笑道,「我習慣了,不妨事兒的。昭容娘娘如今身子怎麼樣了?」傾傾回道︰「謝姑姑關心,娘娘現在由奴婢料理著,身子還不錯。」

錢姑姑笑道︰「那就好,听聞咱們的四皇子深得陛下器重,將來必成大器……」傾傾笑了一陣兒,說道︰「那姑姑你忙,我還得去司藥居拿藥呢。」說著便匆匆離去。誰知她回到儲秀宮的時候,正看到牧歌在服侍薛昭容用藥。

原來先前牧歌的父親病了,牧歌請了兩個月的假。就在這段時間里,傾傾被薛昭容帶進宮,然後悉心**,很快就取代了牧歌的位置。如今牧歌突然回來,傾傾竟有些不習慣。她如往常般進去後,說道︰「奴婢怎麼到司藥居去,哪里的江姑姑說有人取走了藥,原是張姐姐回來了。」

那牧歌並未理睬傾傾話語,只是認真的服侍著昭容用藥。薛昭容對傾傾道︰「牧歌回來了,以後你就會司苑房好了。」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徹底傷透了傾傾的心︰「昭容這是何意?奴婢服侍的不好麼?」

「不是不好,」薛昭容道,「因為牧歌走了這麼久,這儲秀宮里又無人打理。本宮看你聰慧靈秀,又**的子儼這般懂事。本宮對你十分感激,不過牧歌是本宮的貼身侍女,已經跟了好些年,本宮已經習慣了她在身邊。」

這個時候,傾傾才明白,薛昭容不過是因為自己太過寂寞,才要將自己帶進儲秀宮里。而她自己卻傻傻的不知道!難怪當初自己離開司苑房時,棠姑姑沒有對木槿說,原來這只是暫時的,不需要向最高侍女木槿稟報。

這就是自己的命運,不,傾傾不甘心,她跪在薛昭容面前,哭求道︰「娘娘,奴婢盡心服侍,娘娘就是不念功勞,奴婢也有苦勞啊!」「可是本宮這宮儲秀宮里並不缺人手,」薛昭容輕輕的說道,「你也知道,本宮若是要了你,還得向瑾姑姑稟報,征得她的同意。」

「況且每個殿閣里都是四名宮女,和一名執事姑姑,」薛昭容解釋道,「本宮這里已經夠了,你走吧。」說著並不正眼去看傾傾,傾傾仍舊是不相信。自己一心一意教導四皇子,讓他得到皇帝陛下的器重,這也是功勞!

她繼續苦苦哀求︰「奴婢知道娘娘的心善,還望娘娘再三考慮,奴婢……」「牧歌,本宮累了,」薛昭容對牧歌道,然後站起身,往內寢而去。傾傾本欲追上前去,另一個小宮女擋住了她的去路︰「姑娘還是回去吧,娘娘累了,不喜他人打擾。」

不一會兒,牧歌從內寢出來了,說道︰「你我都一樣,不過服侍的主子不同罷了。只要你好生在司苑房里,跟著棠姑姑一起學習,相信必有出頭之日。」隨後便離開了,可是傾傾根本不信,她忽然想到了四皇子子儼。

還真是想什麼就來什麼,傾傾才剛跨出宮門,便見子儼同另一位年紀的皇子走了進來,想必便是六皇子子胥了。傾傾一時著急,跪在四皇子面前,說道︰「如果沒有奴婢,四皇子您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四皇子可要幫幫奴婢。」

這話要如何說,怎麼能沒有傾傾呢。子儼皺了皺眉,暗想︰這個丫頭太不會說話,還真是不討人喜歡。他也並未詢問緣由,只是說了一句︰「才剛听皇後娘娘說,浣衣局里似乎少了一個宮女。我看你就去浣衣局吧,免得皇後再去另尋他人了。」隨後拂袖而去。

乾元殿里,安懷義因為黃河決堤,淹沒良田一事,正欲眾位皇子探討。可是子儼說他不喜政事,遂同子胥回來了。剩下的子建笑道︰「四弟和六弟今兒是怎麼了,是不是想不出好的法子來,臨陣逃月兌了?」

諸位皇子都知子建乖張暴戾,並不與接口。子建對安懷義說道︰「依兒臣看,應當立時派遣禮部李中航大人前去賑災,隨後再派遣兵部鎮壓叛亂百姓。還要再派遣多名御醫前往,大災過後,必有大疫。」

這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誰都知道。只是都緘默不言,安懷義拍手笑道︰「子建所言甚妙!朕也是這麼想的。」「父皇,兒臣想要前往黃河岸口,與官員百姓一同抗災,」三皇子子礽忽然說道,「還望父皇恩準。」

這一句話,倒是讓安懷義吃驚不小,他只是召集皇子們商議,並未采取行動。何況子礽才不過十七歲的年齡,在天朝,皇子只有到了十八歲才可外出巡視百姓。再者,子礽的側妃快要臨盆,安懷義怎舍得子礽前往那麼遙遠的地方。

還是不妥,這有朝廷辦最好。不想一直沉默著的七皇子子恆說道︰「三哥還要照顧三嫂,不如就讓小弟代勞,三哥以為如何?」子礽只是試探性的提了一句,沒想到還真有人願意代勞。他也象征性的推辭了一番,終是子恆前往。

那子恆的母妃趙昭儀听了這個消息,待子恆回來後,滿臉的不願意︰「你出什麼風頭?他安子礽願意去就去,你干嘛非要攪和?」隨後出來的四公主玫芬笑道︰「母後,哥哥願意去,就讓他去,權當鍛煉一番,也是好的。」

可是趙昭儀卻說道︰「你才多大,你懂什麼?回屋繡你的花兒去!」玫芬悶悶不樂的進了屋,只听見母後對子恆說了許多。她也沒有理睬,只是繡著荷包,預備著明年春天的及笄禮。

玉清宮里的玉妃,則埋怨子礽不把握機會。「好好兒的提了出來,怎麼又忽然不去了?你父皇又是如何看你的?」玉妃就這麼一個皇子,自然是希望他能夠出人頭地,做好能夠坐上儲君的位置。

然而子礽不這麼想,他說道︰「母後你也知道,立嫡立長的道理,這次無論是誰去,那太子的位置仍然是二哥的。」听听這話,也是有些道理的。這時候,一個小宮女來通報,說是掬塵閣的瑾姑姑來探望玉妃了。

本來還愁眉不展的玉妃,听聞木槿來探視自己,似乎有了依靠,忙召她進來。一番寒暄過後,還屏退了宮中所有下人︰「坤寧宮那里有消息麼?」其實木槿這次來,就猜到了玉妃所問,便搖頭道︰「奴婢只是負責沏茶,並不曉得其他事。」

玉妃知道,木槿是一個謹慎之人,她拉著木槿的手,道︰「玉清宮里,沒有一個可以信得過的人。只有你,瑾兒,你幫幫我,等子礽登上帝位,本宮向你保證,把安逸雲調進宮來,你看如何?」

又是這個許諾,記得當初,瑞貴人就曾向自己許下這個承諾。可惜她紅顏已逝,獨獨留下安櫟楚,這個被安懷義封為韓王殿下的王爺身上。大約在他們看來,安逸雲是自己的命脈。可是他們哪里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另一個人!

那個時候,她總是幻想著,跟安逸雲一起到塞外牧羊,看夕陽漫天。可是後來她才發現,那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安逸雲根本不可能拋下榮華,追隨自己。就算是走到最後的私奔,早已被現實所湮沒。

木槿笑著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奴婢多謝娘娘的一番美意,奴婢只想著,在宮里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誰登了帝位,奴婢都不在乎,奴婢只求著天下太平。百姓們能夠平靜的生活下去。」

這是她自己的本意麼,就算不是,她也認了。出了玉清宮,木槿才松了一口氣。原來當初,自己無意間做了安櫟楚的教引姑姑,這便就成了安櫟楚身邊的人。現在所有的人,都想拉攏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她腦子里一片空白。

還是菱角說得對︰「姑姑現如今是坤寧宮的教引姑姑,又是**里的最高尚宮。而且姑姑還曾服侍過三代帝王,在宮里頗受敬重。所以那些妃嬪們自然想要拉攏姑姑,做他們的靠山。」

舊歷的年底,宮里到處熱熱鬧鬧,喜氣洋洋,大家都在置辦新年的行頭。菱角早就把掬塵閣裝扮的如夢如幻,還拿了玉妃送的宮燈,要預備著掛在牆頭。不料卻被木槿制止了︰「還是算了吧,宮里的宴席都在園子里舉行呢。」

她自然是怕,怕有心的人看到,說自己是玉妃身邊的人。轉過身子,看著牆角的那只掛鐘,左右搖擺,距離新的一年,就只剩下兩個時辰了。他都已經走了七年,如今又是一年,究竟還要多久,才能夠再次見到他?

這個時候,正當木槿傷懷之際,祥和來報,說是雜役房的曇兒和薔薇來看木槿。木槿歡喜的將她們迎了進來,笑道︰「外面冷得緊,趕快進來吧。」此時掬塵閣里炭火正好,燒的正旺。

爐火的火光,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息。不過還是細心地薔薇發現了木槿的憂慮︰「看你愁得,眉頭都蹙到一塊兒去了……今兒晚上還要守歲,我們雜役房里的人,都去找別的姐妹了,我和曇兒商量著,要到你這兒來守歲呢,偏你還這個樣子……」

一席話,說的旁邊的菱角大笑︰「原是為了守歲來湊熱鬧的,怎麼不早些來?我們姑姑可是念著你們陸家的姐妹呢……依我說,不如咱們把昔日的姐妹都叫來,一起熱鬧熱鬧,也是好的,姑姑你說呢?」

這倒是個好主意,曇兒第一個同意︰「以往大家都各自忙著,今兒正好趁著守歲,咱們也聚一聚!我這就去把她們叫來……」說著便要往外走,可是木槿臉色有些不對︰「這若是讓其他人看見了,怕是要說閑話的。」

「我的好姑姑!」菱角抱住木槿,說道,「從一大早起,她們就都玩去了。而且坤寧宮里還傳出話來,說讓咱們歡喜一晚呢,怎麼姑姑還是怎麼計較?」「不是為這個,」木槿說道,「況且娘娘也不會說這樣的話,我也沒下過這樣的命令。」

見木槿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菱角只好退了回去,小聲道︰「我只是想著,讓姑姑笑一笑而已,姑姑整日憂心忡忡,我心里也不好過……」本來還熱鬧著的,這會子菱角一說這話,木槿的淚珠便撲簌簌落下。

那薔薇的淚也滑落臉頰,只怕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在陸府的時候,聯詩唱曲兒,打鬧玩笑。那樣的場景,只能是回憶了。這時,小丫頭來報,說是玉妃來了,眾人忙整裝撫發,收了淚水,齊齊跪在地上,叩拜玉妃。

因為子礽跟別的皇子們在一起,玉妃覺著無趣兒,便來到掬塵閣里,想要跟木槿好好說說子礽的事情。可是當她進來的時候,發現氣氛不對。遂親自扶了木槿起身︰「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大過年的,誰欺負你了?」

木槿只是笑著搖頭,還對菱角說要沏茶的話。然後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玉妃環視屋子里,看見屏風處站著薔薇,還有一個形容不大的丫頭。便問木槿道︰「薔薇本宮倒是見過,可是她是誰?難道也是這宮里的?」

「不只是宮里的,哈市咱們陸府的丫頭呢,」木槿端著茶走過來,說道,「娘娘想是忘了,她叫曇兒,原是庫房里的丫頭,跟繡蓉在一起呢。後來因為繡蓉進了宮,她不放心,這才跟著進來。」

如此看來,倒真的像是曇兒,玉妃又問道︰「你進了宮,那繡蓉人呢?本宮這麼幾年,從未見過她。」曇兒望了一眼木槿,隨後木槿接口道︰「繡蓉她有難言之隱,現在還不方便跟娘娘說,還望娘娘見諒。」

雪花飄落,吹落了一冬的寒氣兒。今兒是年下守歲時,本來預備著要到園子里去的。可是木槿說,夜里天冷,又守著湖邊兒,怕是冷得緊。眾人便到了洛水閣中,這洛水閣在**的西南角,先前也有宮人早已籠上了火盆。

胡桃大的鐘擺,在表盤里來回擺動。安懷義攜著霍皇後的手,對著眾臣們舉杯歡慶,準備迎接新一年的到來。諸位皇子也是熱鬧異常,紛紛起身舉杯,祝福聲不斷。安懷義見時機成熟,便著徐公公念了一道聖旨。

「二皇子聰穎有加,禮和恭人,遵照祖制,特特立為皇太子,輔佐朕料理國事……」原來天朝立皇太子,須得年滿十七,而又得是嫡長子。子建過了年關,也便就是十七了。不僅符合祖制,也算是了了安懷義的一樁心願。

其實就算安懷義不說,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子宥同子建關系極好,立時舉了酒杯,向他慶賀︰「真是恭喜二哥了!」那六皇子子胥也附和著說道︰「二哥稟賦聰穎,是皇儲的最佳人選。」

其他皇子也都說了些吉祥的話,這時安懷義更加興奮︰「朕年紀大了些,以後國事就交由子建處理,你們兄弟要多加幫助他才是。」霍皇後高興的說道︰「如今子建做了太子,陛下就不用事必躬親了……」

此時新年的鐘聲已然敲響,安懷義愈發笑的開懷︰「今日是新年,朕也高興十分,你們也都隨意些!不必拘禮了……」于是洛水閣里笑語聲不斷,歡歌陣陣。而此時的掬塵閣里,則趁沉寂萬分。

為了不引起宮里人的懷疑,木槿狠心,將曇兒和薔薇趕了出去︰「以後沒事兒就別再往這兒來了……」雖說是把她們趕走了,可是木槿心里比誰都難過。玉妃看了出來,便安慰道︰「今兒是大年夜,本宮在這兒,你不必害怕。」

說著,又將曇兒和薔薇喊了進來︰「咱們難得相聚一次,放心,有本宮做主。」于是她們這才放開了,跟菱角她們一起喝酒說笑,日子仿佛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陸府。「瑾兒,本宮想向你討個人情,」玉妃說道,「你也知道,子礽她的眼光很是挑剔,身邊的宮女太監都怕他,他一直跟我抱怨,說沒有好的人服侍……」

木槿自然明白玉妃的意思,是想讓自己為她的子礽,挑一個合適的宮女來服侍。便笑道︰「這本就是奴婢分內之事,只是不知娘娘想要什麼樣的人來?奴婢也好留意。」「心細的就行,」玉妃隨口說道,「如果服侍的好,本宮還打算著把她留房,做個妾室,知根知底兒的,豈不兩全其美?」

「听娘娘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娘娘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聰明一如木槿,玉妃笑著說道︰「怎麼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你呢?還真是個鬼精靈呢!」原來上次曇兒到玉清宮來送拂塵,恰好被子礽所見。雖然曇兒比子礽大四歲,可是子礽卻就此認定了曇兒。

玉妃無法,正好也湊著這個機會,曇兒也在場,就把這事兒給說了出來。言罷,還拉著曇兒的手,笑著問道︰「這可是你的福分,還不快快謝了恩,隨本宮回去?」曇兒的臉羞紅了半邊︰「薔薇姐姐腿腳不便,奴婢還是……」

反應靈活的薔薇忙笑著道︰「你陪了我這麼些年,這原該是你的。何況娘娘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你做了她的兒媳,豈不是親上加親?」到底是薔薇明理,木槿見事情已成,便對曇兒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好留你了。」

于是曇兒便正式拜見了玉妃,然後滿心歡喜的跟著玉妃走了。菱角一臉的艷羨之情︰「她的命可真好,將來定然也是王妃了……」那木槿在身後笑道︰「怎麼,難不成你也想做王妃?還是看上了那個皇子?」

現在的菱角,還有兩年,就能出宮去了。可是她舍不下木槿︰「出了宮去,雖然能跟父母團聚,可是我會想姑姑的,我不想出宮……」木槿拉著她的手,說道︰「你還真是傻,有多少人盼著出宮,總好比一輩子在這兒做宮女強吧?」

話雖如此,菱角卻還是說道︰「如果王爺回來了,姑姑是不是就能出宮去了?那個時候,我就跟著姑姑,服侍姑姑一輩子……」窗外的爆竹聲響起,  啪啪,迎接著這個新的一年。可是木槿心里,卻感慨萬千。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陌上花開為君顧最新章節 | 陌上花開為君顧全文閱讀 | 陌上花開為君顧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