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四十五回悲喜慶富康哭夫君早春二月木槿相思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正月十五,元宵燈會,花燭耀眼,焰火漫天。朝廷頒下聖旨,要求韓王安櫟楚與伊沫成婚。所以這一日京都熱鬧非凡,伊沫出嫁的隊伍,毫不遜色當年的江城公主。站在街口觀望的洛欣瑤與甄嘉銘,為此場景嘆為觀止。

夜空被璀璨的焰火籠罩,綻放出絢爛的色彩。欣瑤笑著對甄嘉銘說道︰「八年了,一晃眼,竟然過得這麼快……」欣瑤的一番話,將他的記憶拉回了八年前。那個時候,心高氣傲的欣瑤,一封休書,將甄嘉銘拒之門外。

後來的結果,便是導致霍皇後對雪吟的不滿,說她「管教不嚴」,有失國體。雪吟為了挽回自己的顏面,這才央求著元熙,讓欣瑤再三考慮。如果沒有這一段小插曲,或許兩人至今還是陌路人。

他笑著道︰「歲月不饒人啊!」「也不知道小妹和大哥他們怎麼樣了,」欣瑤忽然說道,「這麼久都沒][].[].[]消息,我還真是擔心。」雪吟猝死,元熙心傷,就帶著雪吟的衣冠南下,梓涵也跟著走了。

很長的一段日子里,欣瑤也曾派人尋找過他們,可是卻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甄嘉銘安慰道︰「你小妹由你大哥照顧,應該不成問題,別想那麼多了。」兩人手挽著手,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時光匆匆,能夠湮沒多少。欣瑤不知,她只是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成熟了許多,也漸漸為自己當年糊涂的行為感到可笑。年少輕狂,誰又沒有犯錯的時候?如今嫁入甄府,做了四個孩子的母親,這便就是幸福了。

迎娶伊沫,不過是政治聯姻。所有的人都知道,可是伊沫不知,她還是在憧憬著,向往著跟自己的夫君雙宿雙飛。所以洞房里的她,激動不已。哪里知道,等來的卻是安櫟楚這樣一番話︰「今夜王爺有事在身,王妃先安寢。」

這哪里是新婚的生活?伊沫猛然掀開頭上的喜帕,氣得渾身亂顫。她想沖出門去找安櫟楚,可是侍女卻說,王爺進宮去了。氣惱的伊沫咬著牙,端起桌案上的酒壺,灌入口中,辛辣中帶著苦澀。

新婚之夜的安櫟楚,沒有忘記自己母親臨走之前給的承諾。他找到木槿,說道︰「我說過,待我大婚過後,就回來找你,你的答案是什麼?」真是可笑,木槿說道︰「二皇子已經是太子了,你來找奴婢,為時已晚。」

「太子還是可以廢掉的,」安櫟楚對木槿說道,「何況你已經答應了我的母妃,要立我為太子。莫非你當時所言都是騙我母妃的?」這怎麼可能,木槿苦笑道︰「您現在是韓王殿下,還有什麼不能滿足的?」

他冷笑道︰「你明知故問!木槿,我告訴你,只有我才能把安逸雲調回京都,也只有我,才能放你出宮。」「奴婢根本就不想出宮,」木槿亦冷冷的回道,「而且奴婢跟安逸雲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豈料安櫟楚又道︰「那安澤宇呢?在外流放十年的苦刑,你可忍心?」這個消息,大約除了木槿,其他人都是知道的。木槿問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這時的安櫟楚有些洋洋得意︰「安澤宇得罪了溫丞相,就算是回來,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如果換做是我,我會幫你的。」

安懷義器重溫丞相,安澤宇得罪了丞相,自然也就是得罪了安懷義。如此下去,安澤宇的前程難道不是一片黑暗?安櫟楚正是抓住了木槿的這一點︰「如何,只要我做了太子,你的兩個**,我都會讓他們進京的。」

北風呼嘯,吹落一地雪花。福康公主走在覆滿雪花的石階上,望著模糊的夜色出神兒。這時侍女來報,說是駙馬已經醒了。福康忙快步走到屋子里,親自扶了駙馬起身︰「怎麼樣,感覺好些了麼?」

婚後三年,福康和駙馬趙有祥生活的日子還算如意。只是趙有祥的身子不是太好,所以霍皇後特特下了一個恩賜,準許福康公主可以到駙馬府中居住。所以福康這三年來,一直在照顧著夫君。

哪里想到,這病來如山倒。大年下的,趙有祥又病倒了。而且只有喘氣兒的份兒,他歪在福康懷里,虛弱的說道︰「嬌兒,我……我對不起你……我……」說話間,已經咳了數聲,痰里都夾雜著血絲。

偷偷拭淚的福康,也是傷心不已︰「你哪里對不住我了?是我對不住你才是……沒能為你們趙家留個後代……」「不,」他搖著手,艱難的說道,「這輩子,我有你就知足了,真的……」

這話讓府里的僕人們听了去,也都不禁為之傷悲。「快把煎好的藥端來,」福康對著侍女揮手,然後親自捧著藥碗,對他說道︰「吃了這藥,再睡上一覺,就會好的……」他听話的吃了藥,然後乖乖的躺下。

看著他熟睡的樣子,福康這才放了心︰「你們都退下吧。」她打發走了所有的下人,陪在他的身邊,只怕是夜里會出什麼意外。燭火搖晃,映照著珠簾。有侍女晃醒了福康︰「公主還是回去休息吧,明兒還得進宮去呢。」

伸手撫模著他均勻的氣息,福康點頭道︰「也是,若是熬個黑眼圈兒,母後也要擔心了。」說著還是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才依依不舍得離去。厚厚的床帳,遮擋住了她的視線︰「明兒早些叫我起來。」

風嘯雪吹,搖動一夜驚險。形容瘦,獨剩小舟,莫登高樓。堤岸枯柳,看眉頭輕皺,淚花滿頰,惆悵百結後。昏鴉盤桓,枯藤老樹,盤踞朱門深深。飲一杯清酒,苦澀難下咽。入喉,卻余淚空流。

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枯枝上的雀兒。當福康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房門時,卻看到侍女們都跪在地上,痛哭著說道︰「公主……駙馬他……」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福康慌亂的直奔他的內侵。

彼時房門里的僕人侍女跪倒了一大片,見了福康,哭得更加悲痛。「噓!」福康輕手輕腳的走進屋子,對眾人說道︰「別出聲兒,有祥他是睡著了……」說著走到榻前,將有祥抱在懷里,輕言道︰「等你醒了,咱們再進宮去……」

一旁的丫鬟霓裳揮揮手,讓眾人退下。她則輕聲對福康說道︰「公主,奴婢這就去備馬車,預備進宮。」福康點點頭︰「好裳兒,快去快回。」待霓裳出來後,對另一個丫鬟道︰「快回宮里報喪,就說駙馬已于昨夜沒了。」

為了寬慰福康公主,霓裳又吩咐府里人,不許打擾公主。然後便同著眾人開始準備駙馬的喪事。等到木槿她們帶著人來府上時,府里已經備好了棺木,只等著入殮即可。霓裳對木槿道︰「公主現在仿佛是瘋了……」

這個時候的福康,木槿很是理解。「你只管去準備,」木槿道,「我去勸勸公主。」推門而入,拂過茶色紗帳,木槿看到福康公主托著駙馬的頭,正喂他用藥。而且極其認真地樣子,口里還不停的說著什麼。

木槿輕輕的走到床榻前,哄騙她說道︰「公主,駙馬的家人來了,想要看看駙馬……」「瑾兒,你來得正好,」福康抬起頭,看到木槿面上露出喜悅之色,「你快看看有祥,他到底是怎麼了,好好的連藥也不吃了……」

面色如紙的趙有祥,此刻早已魂歸天外,哪里還能吃得下去藥?怕是此時,福康悲傷過度,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吧。木槿也不敢驚動福康,只是悄聲說道︰「公主,奴婢已經把駙馬的家人叫了來,他們或許有法子。」

一陣好說歹說,福康才跟著木槿出了屋子。早已等候在外的霓裳和眾人,忙進屋去,將趙有祥的尸身抬了去。這個時候,福康才猛然醒悟,掙扎著要追過去。木槿緊緊抱住福康公主,解釋道︰「駙馬已經死了,公主,你醒醒吧……」

死了,趙有祥死了,福康終是認清了這個事實。她兩眼發直,望著敞開的門口發呆︰「方才他還吃藥呢……你騙我……」說著趁木槿不注意,追著趙有祥的尸身出了門,唬的僕人忙在後面緊緊跟著。

大風壓樹枝,卷盡與塵埃;荻花瑟瑟隨風搖,一朝離別,幾年離索,誰有念著誰的錯,誰又念著誰的痴,誰又念著誰的怨?琳瑯滿目,碎了千年琥珀。凝心斜倚著紗窗,看窗外大雪紛飛,惆悵萬分。

她提起筆,在宣紙上寫下了一首小令︰「別離苦,馬蹄踏征途。悠悠一別經年淚,綰紅豆,相思結。再看茯苓花環戶。」筆墨在最後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落地。丫鬟荼蘼知道凝心心里不好受,也不好再說什麼。

身為皇家的子嗣,婚姻無法自主也便罷了,可是就連自己的幸福也不能擁有。就像自己的嬌兒姐姐,福康公主一樣。雖然婚後甜蜜幸福,可是不到短短兩年,那個趙有祥就沒了。可憐福康一人,獨自守著空房而泣。

也真是可憐,福康沒有留下一兒半女,就這樣過完了自己短暫的婚姻。霍皇後心疼她,就留她在宮里,仍舊住在她自己的暗香館里。有的時候,凝心會去看看她,畢竟小的時候好過一場。

但是福康心灰意冷,在宮里也並不梳妝打扮,而是樸衣素食,頗有出家之意。霍皇後擔心她起了歪念。遂又找了幾個年輕公子,為她再擇夫婿,可是福康卻淡淡的說道︰「我已是趙家之妻,則能再另嫁他人?」

每每想到此,凝心就會嘆氣。也不知道她自己的夫婿會是誰,自己又會有怎樣的命運?荼蘼安慰道︰「公主不必擔憂,還有兩年不是?娘娘那麼疼惜公主,一定會為公主選一個好駙馬的。」

這日風停雪駐,難得的好天氣。荼蘼奉命到司苑房里去摘臘梅,一路上到處都是融化的了的雪水。她提著裙子,小心翼翼的走著,還刻意躲過了許多小水坑。誰知她卻不小心撞到了來人,而且還把那個宮女手里的衣服給弄了一地。

本來傾傾已經洗好了的衣服,這就要送去薛昭容,豈料被荼蘼給弄到地上了。她惱羞成怒︰「你怎麼走路的?你可知道,這些衣服可都是昭容娘娘的,你賠得起麼?」荼蘼忙陪著笑臉,還蹲子去幫忙。

然而當衣服被撿起之後,傾傾便指著其中一件衣服說道︰「你看看,這件外套都被掛破了,你讓我怎麼去給昭容娘娘?」荼蘼上前一看,那件杏子黃夾襖衣袖處,還真的是劃破了一道口子。

想來必是地上的石子劃破的,荼蘼有些過意不去︰「我認識尚衣居的悅掌司,她的女工做的極好,不如你讓我拿了去,讓她幫幫忙,這樣你也好跟昭容娘娘交代了不是?」好心的荼蘼如此建議,傾傾也不想再惹出什麼風波,便同意了。

也真是巧合,恰好子礽和子儼在司苑房里,同海棠談些花木載種的閑話。及見了傾傾,子儼便起身對子礽道︰「既然棠姑姑這里忙,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本來還指望著跟子儼說上連句話,可是子儼卻連正眼也不看她。

氣惱的傾傾也只好自認倒霉,自己拿著衣衫去尚衣局了。她還不停的埋怨︰怎麼自己這麼幫著四皇子,他卻是這麼不待見自己?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才能從這浣衣局走出來。她無奈的搖頭,長嘆一聲。

立春之日,百草萌動。枯藤生新芽,老樹發女敕枝。清溪流動,破冰而出,裊裊緩緩,沖淡苔蘚。這二月底,雖已至立春時節,卻依舊是寒冷之際。偶爾幾片雪花紛擾天空,打著旋兒,在蒼穹中飛舞。

一襲雪狐白袍的木槿,站在荷塘邊上,望著冰雪消融的荷塘發呆。就連安皓軒走了進來也不知,還是菱角提醒了才知道。她忙笑著行禮,又吩咐菱角去沏茶,安皓軒卻笑著擺手︰「不用忙,都是自己人。我就是得閑兒,來看看你。」

一杯熱茶,一炭暖爐,一簾紗帳,將屋子里裝扮的宛如早春。「三哥來了信,」他笑道,「他不是不念著你,只是不願讓你擔憂罷了。」說著將袖中的信箋抽了出來,對木槿道︰「我已經把你知道他的事兒,都說給他了。他還抱怨,說我讓你擔心,還罵了我一通呢。」

焦急的展開信箋,只見上面工工整整的兩行字︰「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澤宇。」仿佛透過薄薄的紙頁,木槿就能夠看到,那一頭的他,正在飽含深情的望著自己。她將這頁紙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卻仍覺著不夠。

看到嘴角略帶笑意的木槿,安皓軒也笑了︰「听豆蔻說,這麼些日子,你都是愁眉不展的。今兒可算是笑了。」因為安皓軒走不開的關系,所以只得讓豆蔻來宮里看望木槿,所以今日安澤宇來信,安皓軒必得親自跑一趟。

簡簡單單的兩行字,已經代表了他的情意。木槿細細的將信箋收好,然後對安皓軒道︰「奴婢謝過王爺了……」「不用謝,」他笑著道,「只要你是真心對我三哥,我也就放了心。等過了這兩年,我還要吃你們的喜酒呢。」

每每說到此,木槿的臉頰上就會泛起一片紅暈。安皓軒見時辰不早了,遂起身道︰「我得回去了,這**是不讓外臣擅入的,若不是祥瑞,我怕是進不來的。」說著就要走,木槿還是叫住了他︰「王爺且先等一等,奴婢這里有樣東西,煩勞王爺交給他……」

她一轉身回了內寢,將素日所攜帶的舊帕子,還有以往縫制的衣衫鞋襪,打了一個小小的包袱。一並交給了安皓軒︰「這里面都是奴婢平日里為他做的衣衫,王爺一定要把交給他……」安皓軒笑了︰「三哥有你這樣的賢內助,是他的福分……」然後便讓祥瑞送了他出去。

木槿在身後遙遙的觀望,一直目送到池沼處的宜蘭館。隔著青松看不見了,才極不情願的回了屋子。菱角見木槿一臉的失落,遂安慰道︰「王爺好歹給姑姑寫了信,姑姑怎麼還不開心呢?」

其實見了他的信箋,還不如不見。見了會更加想念,不見也就是不會想念了。菱角笑了︰「姑姑這話不通,依奴婢看,姑姑是無時不刻都在想念王爺呢!」這說話間,便有宜蘭館的宮女來報,說是未央公主的身子不是很好。

照理來說,未央是太宗帝的公主,也便就是當朝安懷義的佷女兒了。因為宮規,所以未央只能居住在宜蘭館,所以並未能與夫君文旭一起。那些個老嬤嬤說什麼也不讓未央出宮去。

也真是可憐,木槿為此事提了好多回,說是公主但凡出嫁,皆為他人婦,理應隨著到駙馬府中居住。可是霍皇後卻道︰「皇家有皇家的規矩,不可廢除。」而此時的未央已經二十六歲了,通共與文旭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卻不到一年。

隔著一簾春景的秋桐館,處處透露著淒涼之境。先前雪吟一直居住在此,後來雪吟猝死,元熙也便就走了。再後來伊沫住過一段日子,嫁出去後也就再沒人住了。霍皇後便將此處,賜給了薛昭容的兩個女兒。

二公主榴蓮和三公主新月,兩人同歲。兩人雖然出落得花容月貌,然而榴蓮爭強好勝,新月卻隨性而過。兩人盡管一母所出,卻個性迥異。她們的哥哥就是四皇子子儼,更是個性冷傲,什麼都不管。

當木槿陪著徐太醫從宜蘭館出來以後,徐太醫就對木槿道︰「公主得得是心病,若有心藥,自然就會好。」他說的極對,木槿必須提出這個建議。不然以後的公主,都要被圍困在這個高牆大院里。

說是身份尊貴,錦衣玉食,但是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就算是成了婚,卻也只能分房而居,除了過年過節有喜之外,其余的日子,仍舊時一人而住。這同成不成婚,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辭別了徐太醫,木槿正自想著,如何跟霍皇後說起這事兒。卻不曾想,在園子里,在宜蘭館的小徑深處,遇見了安懷義。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此時正望著木槿,微微笑著。想起上次他說的話,還有那些賞賜,木槿便覺哪里不對。這次她只想著趕快離開,不要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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