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二十九回雪吟小產污蔑他人含笑魂斷離恨天外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就這樣,翌日辰時,天氣大好。薛昭容帶著妹妹靈雀到霍皇後處問安,並稟明了緣由︰「陛下說過,要封我妹妹為婕妤,還請娘娘做主。」看著眼前這個艷麗的女子,霍皇後自然是曉得夫君的心,遂對晚瑩道︰「你去沏一壺好茶。」

「既然皇上有言在先,本宮自然同意,」霍皇後又對薛昭容道,「你要讓她學一學宮里的規矩……就先住在朝陽宮吧。」那是一所小小的宮苑,薛昭容不願意,那里離自己的儲秀宮遠得很,何況太宗帝的幾個妃嬪也住在那里。

不過她不敢反抗,只是同妹妹謝過了霍皇後,然後回到儲秀宮,說道︰「雀兒,朝陽宮不比這儲秀宮,里面有好幾處宮苑呢,你得注意那個劉美人才是,她雖說是太宗帝的妃子,但是沒有心機,只是她的那個宮女左傾傾心機頗深,你得時刻注意才是。」

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婕妤的位置,還有了自己的宮殿,靈雀很是喜歡。而且還去見過了劉美人,劉美人只是禮節性的應付著,靈雀自討無趣兒,便回去了。左傾傾道︰「她不懷好意,美人應該留心她才是。」

「我一個失了寵的妃子,住在這朝陽宮,應該是慶幸了,」劉美人嘆氣道,「若不是我的哥哥在朝中為官兒,皇上早將我扔到廢都了。」說的也是,劉美人活著如行尸走肉,唯有傾傾陪她說話而已。

細心留意著朝陽宮的那些個美人,青鳳覺著有些不對︰「這怎麼都是太宗帝的妃嬪,那里是什麼婕妤所住的地方?咱們應該搬出去!」于是兩人來到儲秀宮處,訴說了緣由,偏薛昭容道︰「這可是要看你的了。」

夜里劉美人來看靈雀,偏靈雀歪在榻上,說是口渴,要吃水果。「我的丫頭像是又貪玩兒了,」靈雀道,「勞煩姐姐幫我削個隻果。」那左傾傾道︰「讓奴婢來吧。」豈料小刀剛拿到手,這里靈雀的胳膊竟是出了血。

「劉美人!」靈雀捂著流血的胳膊,哭道,「我薛婕妤怎麼了?你怎樣對我!」說著喊了許多宮人進來,有個小太監喊道︰「劉美人殺人了!」此時青鳳也跑來,問道︰「怎麼回事兒,我不過是出去一小會兒,怎麼就出事兒了?」

原來靈雀在枕下藏著一把小刀,自己劃破了胳膊,待傾傾將水果刀拿在手中,她便露出了傷口。很簡單的栽贓,驚動了安懷義,一番哭鬧,便將靈雀安置在了西邊兒的咸福宮。

薛昭容暗暗笑著,悄然對靈雀道︰「到底是我的妹妹,那個劉美人要遭殃了。」果不其然,劉美人涉嫌謀害薛婕妤,立時貶為采女,還被罰了兩個月的俸祿。靈雀初次嘗到了權利的滋味兒,不禁喜上眉梢。

而且霍皇後又指派了兩個小宮女和兩個小太監,送了幾匹錦緞,絲綢,珍奇古玩,筆墨紙扇等物件,由青鳳做咸福宮的總管侍女。如此,靈雀還是不滿足,她央求著安懷義,將自己的父親提拔到了京都滋陰縣,做了縣丞。真可以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古槐樹下,蟬聲嘶啞,清風微繚,送來的風也是干燥火熱的。菱角一直吵著熱,拼命晃動著手中的團扇。祥瑞笑道︰「菱姐姐不如坐下來喝口茶。」可是菱角最是怕熱,她索性褪去了罩在外面的輕紗錦緞外衣,額頭上的汗還是流個不住。

這時機靈的祥瑞道︰「不如我給姐姐弄來一個西瓜,咱們跟姑姑一起吃。」「那你還不趕快去!」祥瑞忙忙應聲而去,不消片刻,又回來了。菱角見他兩手空空,便問道︰「怎麼你沒去?怎麼快就回來了?」

只見祥瑞支支吾吾道︰「才剛路過廊下小徑,听到杏姐姐和晚姐姐說什麼,江城公主小產了……」水塘邊兒上的木槿听見了,忙喚祥瑞來問個明白︰「怎麼回事兒,可是听清楚了?」祥瑞使勁點了點頭。

匆匆收拾了一番,木槿便趕到坤寧宮處,果見霍皇後正往轎輿而去。「娘娘!」她跑上前,喊道,「娘娘可是要去都尉府麼,奴婢也跟著過去吧。」說著也備了一乘小轎,快速趕往都尉府。

內侵處,掀開紗帳,只見面色蒼白的雪吟躺在榻上,就連著呼吸也變得孱弱。木槿不經意間瞥向桌子下那盆子里的血跡,不禁一陣作嘔。柳絮在一旁哭哭啼啼︰「今兒早上還好好兒的,中午吃過午飯的時候,公主就吵著肚子疼……太醫還沒來,公主就……公主就……」

已經有半個時辰了,雪吟還未醒來。霍皇後問洛元熙的下落,柳絮說道︰「一天都沒見著駙馬的面兒了,也不知是去了哪里……」這霍皇後更加氣憤,她來到外廳,對著府里的下人道︰「趕快出去找回駙馬,翻遍京都也要把他找出來!」

那孫太醫是宮里瑞貴人認識的一個女太醫,她把了把脈,只是不住的嘆氣︰「只怕是以後,很難再懷上了……」許是听見了這番話,雪吟睜開眼,使勁兒搖著孫太醫的胳膊,哀求道︰「我求你,求求你了……」

孫太醫知道,這必是求她,保住月復中胎兒。可是一切都晚了,孫太醫對雪吟說道︰「公主切莫傷心,臣會盡力的……」安慰的話語,也算是給雪吟一個希望。這時听聞雪吟小產的消息,那周含笑攜著丫鬟夏竹也趕了來。

她本是不喜雪吟的,可是同為女子,她內心也是忍受著煎熬。去歲的時候,她就沒能保住胎兒,所以非常理解雪吟此時的感受。她吩咐夏竹將帶來的千年老參給了柳絮,並囑咐道︰「慢火炖上六個時辰,一日三次讓公主喝下……」

迷蒙中听到有人這麼安慰自己,雪吟很受感動。可當她看清楚了來人是含笑,就是元熙的舊**,她登時怒了,對著柳絮喊道︰「什麼千年老參!怕是要毒死我的……周含笑,你好讓我死了,就可以跟元熙在一起了對麼?」

本來好好的說著話兒,倒是把含笑給冤死了,她辯解道︰「我哪里敢謀害公主?為了來看公主,我可是趁著文遠不在家的時候,才出來的。不然若是讓文遠知道了,他定然不會讓我來的……」

雪吟勉強撐著病體,讓柳絮扶她起來,對霍皇後說道︰「娘娘不知,先時雪兒在陸府時,那陸家三少女乃女乃是姚沁雪。後來不知怎麼的,這個女人就進了陸府,把姚家小姐給逼走了。現如今我那可憐的三嫂還不知在什麼地方呢……」

這真是血口噴人,含笑一時被雪吟說蒙了,她跪在地上,哭著說道︰「我和文遠的婚事,還是太宗皇帝所賜……木槿也知道的……」說著,她望向木槿,苦苦哀求︰「木姑娘,你跟娘娘說說,不是公主所說的那樣兒……」

看著含笑泣涕不已,木槿又想起自己昔日的主子,沁雪那時的傷痛。她也是不喜歡這個周家小姐,可人家並沒有做錯什麼事兒。如今被雪吟誣陷,也是她的命。霍皇後板著臉對含笑道︰「你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怎麼一點容人之度都沒有?想來雪兒這次小產,就是你背後指使的!」

霍皇後的這一番話,著實讓木槿出了一身冷汗。之前跟還是梁王妃的霍心憐賽馬時,她的不擇手段。木槿便後怕。含笑哭著說道︰「娘娘明鑒,小女自從進了陸家,謹守婦道,循規蹈矩,從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那你也活不到今日!」霍皇後素日最厭惡這些爭寵之事,就算是自己的夫君要封妃嬪,她也不在意。因為在天朝的**,無論哪個妃嬪誕下麟兒,都要認中宮皇後為母的,怎麼算來,自己都是皇太後,又何苦白費力氣。

此時夏竹也跪下求饒,雪吟卻冷冷的說道︰「三年前陸家就被抄了,若不是念在他陸文遠對朝廷有功的分兒上,怕也難保其命。」夏竹索性什麼也不顧,解了雪吟的老底兒︰「公主還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撇下梁氏夫婦,公主竟也覺著心安理得……

雪吟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來得並不光彩,她上前使勁兒甩給夏竹一個嘴巴,只打得她嘴角流血,可是夏竹卻輕輕笑道︰「公主怕是心里有鬼吧……」含笑怕惹怒了雪吟,擋在夏竹面前,卑微的求饒著。

這時元熙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見到跪在地上的含笑,正要去扶他,榻上的雪吟卻大哭起來︰「放著自己的妻子不管,卻要管人家的事兒!」被政務弄昏了頭腦的元熙,忙將雪吟摟在懷里,安慰道︰「我這不是來了麼?」

大約是元熙也听說了雪吟小產的緣由,不禁對含笑心生怒意。他站在含笑面前,質問道︰「莫不是你想要謀害雪妹,然後好坐上這公主的位置!」真是百口莫辯啊,含笑拉著元熙的衣角,哭著說道︰「不是這樣的,元熙,你信我,信我……」

兩人的情感早在五年前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元熙能夠忘記,含笑卻仍然不能。世間男子皆是如此,含笑拽著元熙的手,抽噎道︰「元熙你還記不得記得,那次花燈會時,還是你帶著我出去……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府門……」

「你滾!」元熙忽然一腳踹向含笑的小月復,也就是在那片刻,含笑的小月復突然疼痛起來,她捂著小月復在地上打滾兒,夏竹忙上前去攙扶,卻驚呼一聲︰「姑娘!」眾人去看,原來含笑的**流出血多血來。

待文遠撥開眾人來到含笑跟前時,他不禁吃了一驚。夏竹淚眼漣漣對著元熙道︰「姑娘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就這麼沒了……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五年前你就這麼狠心撇下姑娘,姑娘又何苦嫁進陸府!」

他一時怔住了,眼睜睜的看著文遠將含笑打橫抱起,沒有任何的言辭。文遠只是說了一句︰「以後我陸文遠再也不會踏進都尉府一步!」沒有人阻攔,亦沒有人說句憐憫的話,雪吟哭得更加凶了︰「陸文遠,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邊哭邊對霍皇後道︰「娘娘,你要替雪兒做主……」這樣的後果,霍皇後也沒有料到,她也無了主意,站起身說道︰「方才你也看到了,元熙替你出了氣,你們兩家算是扯平了……後日就進宮吧……」

天朝的公主,除了有喜後才能跟夫君在一處,剩下的日子,只能在宮里了。雪吟可不想回宮去,她哭鬧著,元熙也哄不住。「你若是再鬧,本宮就讓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霍皇後的一句話,讓雪吟立時止住了哭聲。

回宮的路上,霍皇後對雪吟的印象大打折扣。她早先听說過,雪吟是太祖皇帝身邊麗妃的女兒,宮廷政變時,陰差陽錯進了梁府。後來因緣際會,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出賣了陸梁兩府,得到了本該屬于自己的身份。

如此這般,她便心想︰這樣的女人不能留下,就像是安夜辰,必須斬草除根!他們都是太祖朝的「余孽」,將來必定有所隱患。包括那已經出宮的劉氏和梁夫人。所以她暗地里派遣翠翹去尋劉氏兩人,還說讓翠翹將功贖罪。

下午的時候,太陽早早的就下山了,只留下一抹黝黑的疏影,還有深深的小徑。木槿和菱角正在園子里乘涼,忽然看到杜鵑樹後升騰起的煙霧,菱角覺察到不對勁兒,便大喊一聲︰「誰呀?是誰在這兒燒東西來著?」

只見花枝兒動了一下,許是掛住了衣服,那個人沒有來得及逃跑。便跪在地上求饒。木槿讓菱角舉起燈燭去看,原來是紫蘭。木槿將她扶起,問道︰「你這是在干什麼,是給家里人燒紙麼,這若是讓宮里其他人看見,你就要治罪的。」

裊裊清風吹散了那些飄散的紙灰,游蕩在半空。紫蘭抹了一把淚水,對木槿道︰「今兒是八月二十九,瑾兒姐姐難道忘了不曾?」木槿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五年前的八月,那個晴暖不定的日子。

這麼些年來,木槿一直記著小蘿。她在府里開朗的笑,調皮的笑,大聲的開玩笑,木槿都記得。誰曉得她會在流放的途中慘死?木槿緊閉雙眼,不敢回憶那可怕的一幕。紫蘭望著天邊的那顆星星,說道︰「但願小蘿能夠看見……」

可憐的小蘿,連死了都沒有得到很好的安葬。紫蘭又道︰「以前我還和豆蔻去那兒找她的尸身……可是卻沒有找到……」一聲淒涼的寒鴉,盤旋著從頭頂飛過,渲染了更加悲愴的氣氛。

木槿輕嘆了口氣,道︰「我還記得咱們一起吃酒,一起游戲,一起聯詩……如今再也尋不見了……」話語尚未說完,木槿的淚水順著臉頰慢慢滑落,紫蘭也是小聲哭著,一旁的菱角也順帶燒了幾疊紙,道︰「也算上我的一分兒心。」

一切都隨風而逝,木槿忽然想起自己在西山碧落宮的時候,所看到的一本畫冊。如果自己記得沒錯的話,那畫冊里應該有一院牆,牆上爬滿了碧綠的藤蘿。她還隨口說了一首七言絕句︰「可愛嬌媚惹人憐,天資聰穎悟性高。無奈院牆一藤蘿,隨風飄零到海角。」

原來碧落仙子早已是算到了,木槿真是後悔,沒有看到自己的結局。她同紫蘭說道︰「斯人已逝,我們只要好好活著……公主現在怎樣了?」問到未央的時候,紫蘭只是搖頭︰「自從蘭太妃走了以後,公主是日日以淚洗面……」

「而且公主想要召駙馬進宮,可是戶嬤嬤不讓,」紫蘭道,這個戶嬤嬤是未央的女乃媽,若是沒有她的同意,未央是不能跟文旭在一起的。不然這麼多年來,未央怎麼會沒有孩子。

無奈,宮規如此,木槿也只有遵循。「你要好生勸勸公主才可,」木槿道,「我會和娘娘以及陛下稟明……而且江城公主也要回宮了,如果這條宮規不除,只怕是咱們的公主都要獨守空房了。」

送走了紫蘭,木槿又吩咐菱角收拾了那些祭品。這才略帶倦意的回了掬塵閣,卻看到安澤宇已經站在門口了。她不由自主的撲倒在他的懷里,懶懶的說道︰「我好累,真的好累……」此時一個溫暖的臂膀,抵過那百轉千回的思念。

有涼風吹過水塘,文遠掛起了厚厚的簾子,還替含笑鋪好被子。見含笑微微咳嗽著,文遠又去喂她吃藥︰「這是宮里的瑾姑姑派人送來的老參,才剛讓夏竹熬好了,你趁熱快吃了吧!」

那含笑卻擺擺手,苦笑著︰「我不想吃,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說罷便要起身下床,文遠勸道︰「這是瑾姑姑的一番心意,你莫要辜負了才是。」「若說是辜負,只怕是我辜負了她的主子才是。」含笑終是說出了心底的話語。

這五年來,含笑一直盡心服侍文遠。可是夜里卻總是同床異夢,她听得清楚,文遠的口里心里都是姚沁雪。沁雪雖然不在,可是含笑卻總是感覺,這屋子里有沁雪的存在。她一直愧對沁雪,還念著元熙。

直到知道了元熙做了駙馬,迎娶了公主後,又對自己冷眼相向,她才徹底死了心。雖然甚為陸家少女乃女乃,兩人卻一直相敬如賓,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文遠那次醉酒,只怕含笑是守身如玉了。

她笑著對文遠道︰「幾年下來,真是委屈了你……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沉默許久的文遠知道含笑所言,遂對夏竹說照顧含笑的話,自己亦是退了出去。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兒,含笑不想連累文遠。

遠處的天空綴滿了繁星,月亮孤寂的像是自己的心。含笑掙扎著起身︰「夏竹,你扶我起來,我想繡個花樣子。」夏竹不解,還以為含笑要做繡工了,遂勸解道︰「姑娘還是歇歇吧,這會子身子才剛好些,又要費什麼神兒……」

可是含笑偏要做,夏竹只好去偏房拿針線。趁這個空當兒,含笑艱難的起身,坐在妝鏡台前,細細的梳妝。然後從抽屜里拿出一根翠羅釵,顫抖著手,一閉上眼,對著自己的脖頸猛然刺了進去。嗚呼!香消玉殞,紅顏堪此薄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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