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二十五回鐘粹宮金雀巧斷案荒野外寂嵐祭秋葵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才剛從屋子里出來的紫蘭听見了吵鬧聲,便過來看個究竟。而此時桃夭這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是以前的薔薇了。紫蘭怕事情鬧大,便對桃夭道︰「她這是在提醒你呢,你怎就不知好歹?她這也是為了你好……」

其實桃夭不過是不甘心自己,一直做那麼一個小宮女罷了,而今機會來了,她怎肯放手?兩人爭執不休之間,坤寧宮的晚瑩來了,她見桃夭紅著臉,掐著腰。便知定然是這桃夭在一旁吵鬧,心里對她很是不滿。

所以晚瑩說道︰「皇後娘娘讓我來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讓你們在這兒吵起來,難道不能有話好好說麼?」此刻若不是紫蘭拉著桃夭,只怕是她仍要說出一番理論來。杏簾笑了︰「既然公主讓桃夭做管事,想必桃夭一定有過人之處。管事也須得大度容人才是,我說的對吧?」

有人出來做和事老,那便就算了。桃夭撇撇嘴,對木槿道了歉︰「先時奴婢不對,請姑姑原諒奴婢……」「好了,」晚瑩將她們二人的手放在一起,笑道,「都是在一起做事兒的,有什麼好拌嘴的……別鬧了,我還得去坤寧宮,你們先忙。」說著便離開了。

見晚瑩走後,桃夭立時松了木槿的手,抱著手臂道︰「方才是給杏姐姐面子,我才不會求你原諒呢。」紫蘭一看,便知是桃夭的脾氣上來了,便好言相勸︰「念在大家都是從陸府出來的,如今有都在宮里,你又何必斤斤計較,自尋煩惱?」

偏偏桃夭不領這情︰「她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管,如今要來管鐘粹宮,是何道理?」記得自己出嫁時,她還對自己戀戀不舍,怎麼忽然就變了臉。木槿耐心說道︰「我的這個職位,就是監管宮里大小事宜,包括宮人們的言行舉止,倘或是你犯了宮規,我也一樣處置。」

她听著這話,也有些道理,便對木槿道︰「如今蘭太妃出殯,宮里人必然少了許多,萬一有偷懶兒的,或是拌嘴的,偷東西的,只依著宮規,罰跪就可,豈不是要有許多人翻越這道門檻兒了?」

沉默了許久,紫蘭點頭道︰「雖說是在宮里,可到底是有人偷著去吃酒賭錢,桃夭說的有幾分道理。」細細一分析,桃夭也是精于管理之人,木槿便帶著桃夭去坤寧宮請教,霍皇後一听這個道理,樂的開懷不已︰「就照著桃夭的意思去辦,木槿和紫蘭從旁協助。」

回來以後,木槿還不敢相信︰「在府里那麼多年了,我還不知你有那樣的算計。」「那是你們沒讓我管,」桃夭有些得意,「若是讓我管了,也是最好的管家。」如果這次打理好鐘粹宮,那麼桃夭前途無量了。

金絲楠木椅,紫檀木妝鏡台,翡翠露水繡花軟簾紗帳,三足小鼎,幽幽百合香。無一不透露著鐘粹宮的格調,雖說蘭太妃走了,可這里處處散發著芳香。曾經這鐘粹宮可是太祖太宗皇帝最愛的殿宇,多次修葺,雍容又不失別致。只有歷代受寵的妃子才可有權居住。

如今的安懷義,雖然最是寵愛玉妃,可是慎于霍皇後,所以不敢將鐘粹宮賜予玉妃。此時的桃夭和木槿端坐在椅子上,桃夭越發得意,對著面前下跪的宮女太監說道︰「昨兒有人摔了一只青花瓷碗,瑾姑姑為此求情,我還跟姑姑大吵了一架。如果此次縱容你們,下次你們不知怎麼樣了呢。」

她啜了口茶水,繼續說道︰「宮里雖說置辦喪事,自有人去管。可咱們這內帷,旁人是進不得的。公主又不信任娘娘賜的人,所以你們就要辛苦幾日,幫著把這宮里收拾收拾。其實也沒什麼,今日我就簡單說一說。」

停了會子,她拿著一本冊子,說道︰「我這里是鐘粹宮的日常用具,小到茶碗,大到床榻,一個都不能少……若是少了一樣,我就剁掉你們的手!另外夜里若是發現了賭錢的,偷懶兒的,一概攆回家去!」

一面說著,一面讓人把昨日那個摔碎瓷碗的小太監拉了上來。桃夭黑著臉道︰「你是第一次,萬不可輕饒!把他帶到司刑房金姑姑處,責打二十!」底下的人大氣兒也不敢出,只是低著頭,跪在那里,不敢動彈。

那個小太監也知自己犯了錯兒,活不長久,竟然自己一頭撞在柱子上,踫死了。下面的人一片唏噓,桃夭則揮揮手,道︰「帶下去好生安葬……這是他糊涂,二十板子又打不死人!」這里正把死了的小太監往外抬,卻見一個粟墨走了進來,說道︰「公主讓來問問,說妝鏡台下的小抽屜里,怎麼少了一只珠釵。」

這會兒正是風尖浪口,宮人們更是戰戰兢兢,就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桃夭笑著對粟墨道︰「你先去回公主,就說珠釵一會兒就送到宜蘭館去。」粟墨一走,桃夭就變了臉色︰「方才你們都听見了,若是招出來,我就饒你一命,若是不招,那個太監的下場你們應該曉得。」

盡管如此,還是無人肯說出一句話,桃夭怒了,索性一拍桌子,吼道︰「當真沒人肯招麼?紫蘭,你去把金姑姑叫來!」紫蘭也是不敢不依,待金姑姑進來時,木槿吃了一驚,這個面色陰沉的女子,就是那個金雀兒。

曾經把春柔打死了的金雀兒,如今進了宮里的司刑房,倒還是她的本行呢。「金姑姑,公主的珠釵少了一只,你看是誰偷的?」桃夭素聞金雀兒手段毒辣,所以請了她來,果然,金雀兒笑著道︰「很好辦……我只要一根繡花針。」

說著就拿繡花針去戳第一個小宮女的指甲縫兒,痛的那個小宮女連聲求饒。接著便是第二個,第三個,眼見著他們的手指鮮血淋灕,紫蘭不禁捂住了眼楮。木槿則在心里慨嘆︰這是嚴刑逼供,哪里能找出來呢?

她又不好過問,畢竟已經跟桃夭說好,不插手這事兒。豈料當繡花針刺入一個面若春月的小宮女指尖時,她沒有叫痛,竟是忍了下來。金雀兒一把將她拉起,歷聲責問︰「珠釵在哪里,快拿出來!」

小宮女平靜的答道︰「姑姑怎麼知道奴婢拿了珠釵?」見她抵賴,金雀兒便從小宮女雲鬢間抽出珠釵,道︰「你作何解釋?」「天下之大,物有相似,實屬正常。」她仍舊說道,「姑姑冤枉奴婢了。」

誰知金雀兒神秘一笑,道︰「我有一個好姐妹,在司衣坊當差。她告訴我說,未央公主定制的珠寶,都是從西域進貢。據我所知,公主喜歡香料,所以珠釵也是,而這鐘粹宮焚著百合香。珠釵上的香料與百合香相溶,能使血液變藍。所以我才戳破你們的手指,看看血液便知。」

這時眾人都低頭去看,果真,只有這個小宮女的血液泛著藍光。「金姑姑說得真好,」小宮女拍手道,「我服了,任憑姑姑處置。」紫蘭也笑著對金雀兒豎起大拇指︰「真有你的!」木槿不禁對金雀兒另眼相看。

霞映晚空,澄澈空明,月影千里,逐光清波。小樓處,登高遠眺觀景極好。站在觀景樓處,木槿不禁又想起安逸雲與自己賞雪的情景,雖說沒有更多的話語,但卻是木槿這一生之中,最最美好的回憶。

這時木槿看到,金雀兒帶著一群宮人,將那個偷了珠釵的小宮女,拖向司刑房。她又在慨嘆︰宮里卻是一個人改變命運的地方,正當她要回身之際,那身穿藕荷宮裝的一個宮女跑上樓來,道︰「還以為姑姑失蹤了呢,找了半日也沒找到。」

自從秋葵走了以後,便是祥和一直在照顧自己。雖然掬塵閣里分配了三名侍女,可到底比不過去了的秋葵。那個宮女見木槿悶悶不樂,便笑著道︰「姑姑這是怎麼了,看著像是不開心的樣子,莫非還是為了蘭太妃的事情?」

關于蘭太妃,木槿跟她也沒多大交情,未央所說任性,將好端端的素馨逼近了寺里做姑子,可是現如今沒了母親,也夠可憐的。她見這個宮女生的一副機靈模樣兒,很是喜歡,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麼見過你?」

「奴婢名叫白菱,」她笑著回道,「姐姐一直叫奴婢菱角來著。」「你姐姐是誰?」木槿想不起來這宮里還有誰跟她相似的,菱角答道︰「就是延禧宮的白露,她只管韓昭儀的衣衫首飾,別的一概不管。」

見菱角回答的干脆利落,也不像是其他人的拖拖拉拉,遂對她留了心思︰「你來找我做什麼?」菱角行了一禮,道︰「祥和說了,葵姐姐的弟弟尹公子現已到了花廳,奴婢來請姑姑去。」

是了,這里忙著太妃的喪事兒,木槿便派人私下里出宮,去把尹寂嵐給找了來,想著總要給秋葵一個交代。這說著說著就來了,木槿跟著菱角回了掬塵閣,剛一進花廳,便見一個身穿藏青色衣衫的男子,站在窗前發呆。

木槿便料到這便是尹寂嵐尹公子了,遂笑著道︰「公子既然來了,怎麼也不飲茶?祥和,再去其一壺熱茶。」他回身,神情有些淡然︰「我此番前來,只是為了把姐姐的靈柩運回老家,姑姑就不必忙活了。」

先前說是預備著,把秋葵的尸身埋進花園里,可是還是祥和說,不如讓她弟弟來接走她。這才一直留著她的棺材,尹寂嵐似乎對木槿有莫大的怨氣︰「我姐姐在這宮里做事兒,從來都是謹小慎微,怎麼姑姑一來,姐姐就去了?」

祥和一听這話,便心懷不滿︰「尹公子這話怎麼說的?葵姐姐是自殺的,又不是姑姑逼她的,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傷人心呢?」誰料到尹寂嵐說道︰「我可沒這個意思,我只是奇怪,我姐姐進宮日子不長,可為何忽然就沒了?」

「這可不怨姑姑,」菱角插嘴道,「何況姑姑還答應了你姐姐照顧你呢。「可是那個尹寂嵐卻似不屑一顧︰「我有手有腳,何勞姑姑照顧?姑姑的好意,我心領便是!我姐姐的靈柩呢?我還得帶她回去……」

見尹寂嵐固執己見,不听勸言,木槿唯有繼續相勸,道︰「如今小皇子正缺一個伴讀書童,你若是有興趣,不妨……」「不必了!」他冷冷的打斷了木槿的話語,揪著菱角的衣袖,道,「帶我卻見我姐姐靈柩!」菱角被唬了一跳,望著木槿,木槿無奈的對她點了點頭。

靈柩就安放在玫馨苑里,還是木槿對霍皇後說明了緣由。不然按照宮規,早將秋葵的尸身燒了。跪在秋葵的棺木前,尹寂嵐叩了三個響頭,說道︰「姐姐,你放心,小弟會為你報仇的,不會讓你這麼白白死去。」說罷踢開棺蓋兒,將秋葵抱了出來,大搖大擺的出了宮門。

若是換做其他宮人,有家人的話就著人領去,沒有家人就拋尸荒野。秋葵的身後事,還是木槿極力說道,這才讓她有了暫時的安身之處。不過菱角看著他離別時的眼神,充滿了仇恨,擔心的說道︰「姑姑,他不會真的來找咱們報仇吧?」

這個還真不好說,木槿換來祥和,說道︰「你去打听打听他的住所,然後再想辦法給他五百兩銀票,以及一些衣衫布匹,讓他做些小買賣。」可是祥和卻不願︰「他對姑姑這般怨恨,姑姑還要幫他?」「小葵只有這麼一個弟弟,」木槿道,「她要我照顧她弟弟,我怎能言而無信呢?」

無論怎麼說,誤會是產生了。木槿嘆口氣,便出了玫馨苑。路過宜蘭館的時候,听見里面未央嗚咽的聲音,又有粟墨在旁安慰,她不禁嘆道︰「世事無常,人那,總是逃不過那生老病死。」誰想菱角「噗嗤」一聲笑了︰「姑姑這是怎麼了,自己還有忙不完的事兒呢,何苦關心他人?」

木槿正要答話,卻見玉妃身邊的丫鬟來報,說道︰「給姑姑報喜了,玉妃娘娘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趕快帶我過去,」木槿轉而笑道,「這可是喜事兒呢……菱角,吩咐御膳房,準備三籃紅雞蛋,參湯,還有囑咐各宮前來探視。」人生不過轉瞬即逝,就這樣,木槿開心的同那個宮女去了玉清宮。

此時霍皇後已經坐在榻前,欣喜的拉著玉妃的手︰「玉兒這次是辛苦你了。」玉妃笑著回道︰「還要勞煩娘娘來看,臣妾真是過意不去呢。」隨後趕來的安懷義則愛憐的看著玉妃,眼神里充滿了柔情。

太醫已經回話說,玉妃身子康健,算算日子,預計今年冬天就能誕下皇嗣。安懷義听了,更加欣慰。他可不希望自己重蹈太宗帝的覆轍。木槿也趕著來道喜,桔梗听聞自己昔日的主子有了身子,便也來探視。

夜風暖暖,輕撫柳枝兒。碟鎖芳魂,鶯啼烏夜。小宮女暗香正服侍著玉妃吃著參湯,那桔梗同木槿走了進來。暗香忙起身行禮,木槿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這里有我呢。」說著忙接了藥碗,去喂玉妃。

不過最後還是桔梗道︰「讓我來吧,再讓我服侍她一次。」然後她端著碗,輕輕吹拂著湯匙里的湯汁,送到玉妃口中,還用絹帕為她擦拭著唇邊的藥跡。玉妃心里很是感動,她握著桔梗的手,感激涕零︰「我真不知說些什麼好……」

倒真是一個中心的丫頭,先前為了主子的幸福,犧牲了自己,待主子出嫁。如今又親喂參湯,讓旁人看著,對玉妃艷羨不已。「听說你夫君病了,」玉妃問道,「你不遠千里來京尋醫,可是真的麼?」

桔梗放下藥碗,低著頭小聲道︰「讓娘娘操心了。」「什麼娘娘!」玉妃急了。她拉著桔梗的手,道,「你還是叫我五姑娘吧……在這深宮,別看著錦衣華食,無憂無慮,其實煩悶得緊。正好你來了,我們還能說說話兒……」

「如果姑娘真的煩悶,那我就多來宮里好了,」桔梗仰頭道,「而且瑾兒姐姐也可以陪姑娘的。」玉妃點點頭,又問桔梗喬建平的病情,桔梗搖搖頭,道︰「看著很不好……這次來,我就是央求著瑾兒姐姐幫忙找張御醫。」

說起陸府那個張立中大夫,玉妃便搖頭︰「他早就不在宮里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桔梗有些失望︰「那怎麼辦?」「方才給我看病的劉御醫也不錯,」玉妃道,「他的醫術也很高明,現在是我的專用御醫。」

桔梗忙跪倒在地,千恩萬謝︰「我真不知該怎麼謝姑娘……」木槿扶她起身,笑著道︰「五姑娘在府里的時候,奴婢還真沒看出來。想來五姑娘便是一個大善人,如今進了宮,更不差。」于是玉妃吩咐著暗香去請劉御醫。

掬塵閣中,劉御醫細細把了脈,又看了看建平的氣色,便退到外面屋子里。桔梗很是著急,詢問病因,劉御醫問道︰「公子的病從什麼時候就開始了?」「有四五年了,」桔梗想了想,說道,「找了許多大夫,也用了許多藥,皆不見效。」

他思慮了一番,道︰「你還是給公子準備後事吧!」說著就要背著藥箱離開,桔梗卻跪倒在地,哭著道︰「玉妃娘娘說劉御醫您醫術高明,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夫君……」木槿見此,遂也插了句話︰「怎麼就看不好呢,也得說個明白話兒。」

「你看他面色蒼白,骨瘦如柴,」劉御醫對木槿道,「這是血氣虛弱,腎氣不足的緣故。可是方才老臣給他診脈,發現他的脈線沉穩不浮,倒是有些寒癥的癥狀。」說道寒癥,木槿便想起了安逸雲,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如何。

見桔梗有些失望,劉御醫說︰「他家里勢必也有人患過此病。」也許他說得對,桔梗點頭道︰「听建平說,他祖父就是這個病癥走的。那麼吃人參管用麼?人參是主熱,正好可以治愈他的體寒。」「沒用的,」他搖頭,「寒熱不能相交,你給他吃二斤人參,也是無用。」

「那夫君他最多能撐到什麼時候?」桔梗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他說了一句︰「若是熬得過殘冬,那便最好。」然後就拎著藥箱子走了,木槿看桔梗有些落寞,便上前安慰道︰「你放心好了,熬得過這個冬天,不就好了麼?」看著榻上睡的正熟的建平,桔梗含著淚花道︰「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既然已經有了結果,桔梗也不好在這兒留著,她打點了行禮,對木槿道︰「這些日子,謝謝瑾兒姐姐的照顧……我還是帶他回家好了,那里畢竟有他的家人照顧……」「你也別太傷心,」木槿道,「你要走,我也不留你,可你記得,萬萬不可放棄……」本來想著要跟玉妃辭行的,可是桔梗怕觸景生情,便作罷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陌上花開為君顧最新章節 | 陌上花開為君顧全文閱讀 | 陌上花開為君顧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