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二十四回相遇故人桔梗尋醫意氣用事康王心傲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大約是我的命好,」桔梗抽泣著說道,「建平雖是痴傻,但是並不厲害,除了每個月犯病的時候,才會變得脾氣暴躁。等過了那一陣子,他就如同常人了。每次他都向我道歉,我都原諒了他……」

由于是夏日的緣故,所以隔著衣袖,木槿還是可以看得出來,桔梗白皙的胳膊上哪一道道傷痕。木槿氣憤著說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兒?」「沒事兒,」桔梗輕描淡寫著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燭火搖曳,風聲細碎。茶韻悠長,慢火慢蓓。听了陸辛夷的奇遇,桔梗更是合掌默念︰「真是陸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她又問起木槿為何會在街頭,木槿搖搖頭,說道︰「這事兒,說來話長,待有時間了我再給你說……你呢,怎麼會來京都?不會是尋五姑娘吧?」

說到這兒,桔梗便落下淚滴︰「建平這病,一日重似一日,我是帶他W@來京都求醫的……還記得來咱們家的那個張立中大夫麼,此番進京,就是為了找他的。」听罷桔梗的話,木槿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也是苦了你……放心,既然你已來到京都,我自會找宮里最好的御醫給他醫治的。」

桔梗疑惑︰「你怎麼認識宮里的御醫?」「我現在是坤寧宮的總管侍女,」木槿道,「什麼樣兒的御醫給你請不到?」真是人的命運不同,桔梗笑著道︰「如此說來,我就先謝過瑾兒了!」木槿擺擺手道︰「別這樣,大家都是一樣的……我還得謝謝你救了我呢……」

一縷陽光,綿軟幽長,雲朵鍍金邊兒,柳條兒含露珠兒。塵埃不見,多少陌路辛酸!天涯淪落,相逢不如相知。鶯飛草長,柳絮紛染。蛺蝶花兒落,枝頭春意盎。小橋流水對初夏,有蟬鳴綠枝,風兒悠悠。

馬車轆轆,將他們帶至宮門。下了馬車後,木槿才看到桔梗的夫君,就是那個喬建平。臉色白的像一張紙,雙眼幾乎沒有了神采,而且渾身瘦骨嶙峋。只見喬建平扶著桔梗,顫顫巍巍的問道︰「小桔,咱們怎麼到了皇宮?」

那桔梗笑著說道︰「相公,是這位姑娘救了咱們,她說會給你在宮里找最好的御醫……」他看著木槿,便要下跪,卻被木槿扶起︰「還是先進宮再說,他這身子可不能在受風了。」

一路的美景,桔梗都沒有心思欣賞,而是不停的拍著他的後背。沿著小徑,便來到了掬塵閣,祥和見木槿回來,欣喜萬分。卻又見木槿身後的一男一女,正自疑惑,只听木槿說道︰「快去你屋里把床鋪好……」祥和見此,機靈的跑進屋子里,不出半刻,收拾好,這才幫忙將建平扶到榻上。

「到御膳房里做些清淡的菜肴,」木槿說道,「記得再炖一碗女敕女敕的雞蛋,還有蓮子百合粥。」祥和應聲而去,這里桔梗服侍建平睡下後,對木槿心存萬分感激,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只是一個勁兒的拭淚。

此時門軸響動,一個身穿淺藍色白紗衣裙的女子走了進來。雅致的玉顏上畫著梅花妝,烏黑的發絲挽做發髻,雲鬢間斜插著一根紫金嵌芍藥白羽搔頭。芙蓉色的宮絛盈盈含笑。步履輕盈,蓮步款款。木槿起身叩拜︰「玉妃娘娘吉祥!」

原來她便是陸辛夷,原本是梁王的側妃,如今梁王做了帝王,她自然也被封為玉妃了。桔梗愣了一下,也跪倒在地,玉妃忙扶住她,細細打量著,然後喉頭哽咽著︰「桔梗,真是委屈了你……」隨後便小聲哭著,桔梗也是淚滿眼眶,木槿笑道︰「既然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客氣了。」

說著讓玉妃坐在楠木金絲椅子上,親去沏了壺香茶,立在一邊。玉妃用帕子模著淚痕,道︰「先時在園子里,見你往這掬塵閣來,就看著想你,卻不又敢相信,就跟了過來……沒想到真的是你……」說著說著,玉妃的淚又滑落下來。

主僕二人共訴離別相思之苦,木槿唯有退到外面去。她也插不上話兒,只是望著發芽兒的丁喜發呆,如果丁香還活著,一定比這花兒更加可愛。恰巧晚瑩路過此處,見著木槿,開心的跑過去,道︰「姑姑的病好些了麼?娘娘可是念著姑姑呢……姑姑若是沒什麼事兒,就先過去,免得讓娘娘擔憂……」

回頭看看屋里,她們說的正是熱鬧,木槿對晚瑩道︰「你現在這兒守著,一會兒就送玉妃回去……回頭告訴祥和,讓他照顧好桔梗他們。」「姑姑放心,奴婢定然辦到!」晚瑩笑著去了掬塵閣,木槿才放心的走了。

坤寧宮里,霍皇後正在澆著自己的花兒,見了木槿,笑著問道︰「既然身子好了,那就回來做事兒吧……瑞貴人為著她的孩子,求了本宮好幾日,說是找你做教引姑姑呢,這下好了,你趕緊去玉清宮,跟她說說。」

領了命後,木槿便要辭別霍皇後,只听後面霍皇後說了一句︰「是本宮讓陛下把他流放到海南的,你不會怪本宮吧?」「宮規如此,」木槿說道,「奴婢怎會怪娘娘?」都已經過去了,木槿此時心如死灰,她不願再提及有關安逸雲的任何事情,哪怕是他的名字,她都不願去听。

南風襲來,輕柔暖和。老遠便看見小皇子和小公主在跑著玩兒,眼尖的菊若先看到了木槿,說道︰「既然來了,就去見見瑞貴人吧。」小公主安藤夏見了木槿,上前摟住她的腿,道︰「姑姑去了哪里?夏兒可想姑姑了……」

「櫟楚也是,」小皇子嘟著嘴道,「還以為姑姑不要我們了……」木槿愛憐的蹲子,說道︰「姑姑怎麼不回來呢?姑姑最喜歡你們了!」此時倚在門邊兒的瑞貴人說道︰「我說瑾姑姑,這次應該不會再出宮了吧?」

瑞貴人說話向來如此,木槿也不做計較。遂叩拜道︰「奴婢一時糊涂,以後奴婢會盡心教導小皇子和小公主的。」「那就好,」瑞貴人笑著道︰「菊若,扶她起來吧。」然後瑞貴人又道︰「前幾日康王爺來這兒,想給本宮討個人情,說是看中了豆蔻,要娶她做側妃,你怎麼看?」

也是安皓軒曾有過這個意思,不過他不是對顧蓉兒一直都很好麼,怎麼忽然想起要娶豆蔻?真是不解是何意,木槿知道豆蔻懦弱膽小,而顧蓉兒刁蠻任性,萬一嫁過去,豈不受罪?「還是再等等,」木槿想找安皓軒談談,畢竟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說娶就娶,就算豆蔻肯,木槿也不願。

「本宮也這樣想,」瑞貴人道,「你這幾天沒在宮里,不知道。那蓉兒,又跟皓軒吵了起來,還打傷了皓軒……當時豆蔻在園子里領著櫟楚玩耍,遇上了他。他就說要娶豆蔻,本宮並未答應,想著跟你商量商量,畢竟你跟豆蔻是好姐妹。」

這麼說來,皓軒不過是為了氣蓉兒的,對豆蔻並不是真心。所以就想著私下里漸漸安皓軒,並問明原由再說。這時豆蔻滿面紅潤的從屋里走來,還捧著一杯茶水,笑著對木槿道︰「姑姑既然來了,怎麼不進去喝杯茶?」

「如今怎麼生疏起來?」木槿笑著接過茶杯,道,「我的名字也不叫了。」那豆蔻羞紅了臉︰「這是對你的敬意……」其實看豆蔻的樣子,木槿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了,所以便也開著玩笑道︰「等你做了王妃,我便去祝賀……」豆蔻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層紅暈,好像是午後的夕陽。

夜風清爽,池塘送荷香。鴛鴦睡覺,疏影彷徨,綠槐高大,籬笆寂寥。菱角兮清香,蘆葦兮生涼。藻荇飄柔,蟲鳴草叢窸窣。孤月星空,听烏夜啼,啼斷腸,誰在思量?有人操琵琶,歌一曲離殤,獨剩夜漫長。

掬塵閣,桔梗看著熟睡的建平,心里寬慰了幾許。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放下紗帳,這才走出來,預備梳洗後便去睡覺。而木槿耷拉著腦袋走進屋來,對桔梗道︰「他吃了藥麼?」「已經睡下了,」桔梗見木槿的氣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早些休息吧……」

雲淡風輕,暖陽氣清。桃李斗芳菲,柳絲夾芳徑。看一方美景,賞十里荷塘。彼時木槿正坐在水塘邊繡著香囊,桔梗則在屋子里照顧著建平。空氣里氤氳著蓮花的暗香。這時祥和來報,說是康王殿下到了。

這時安皓軒一手背後,一手搖著折扇,邊欣賞著荷塘美景,邊說道︰「這掬塵閣里還有如此景致,比我那府上好過十倍!」見他來了,木槿放下手中的活計,笑道︰「王爺說笑了,奴婢這荷塘,怕是抵不過王爺府上的一半兒吧?」

「三哥找你都快找瘋了!」安皓軒突然道,「我就說你在宮里,三哥還不信……」話未說完,卻不知安澤宇從哪里冒出來,一把摟住木槿︰「丫頭,你讓我找得好苦……我以為你就這樣走了……丫頭……」

不是說只要見康王的麼,怎麼魏王爺也來了。安澤宇激動的說道︰「四弟說你在這兒,我不信……見你無恙,我也就放心了。」看著擔心自己的安澤宇,木槿微微一笑,道︰「奴婢早就好了,只是不想叨擾王爺,所以就自己回了宮,讓王爺擔心了,是奴婢的錯兒……」

安澤宇卻擺擺手,說道︰「是我不好,你只要說一聲兒,我馬上親自送你回宮去……」「你們這樣說個沒完,真是無視我的存在啊!」安皓軒插了一句,「倘若再說下去,我可就要走了……」一席話說得兩人都紅了臉,木槿說道︰「王爺可別走,奴婢這里還有話要對王爺說呢。」

只怕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安澤宇索性也不回避。木槿吩咐祥和倒了茶水,便對皓軒道︰「王爺說過要娶豆蔻的話麼?」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兒,就是這事兒,說到迎娶豆蔻,他自己都覺著不好意思起來,只是點了點頭。安澤宇哈哈笑道︰「四弟就不怕弟妹吃醋?」

誰都知道,安皓軒的王妃是一個任性的主兒。見皓軒點了頭,木槿沉下心來︰「王爺若是對豆蔻好,就放了她,讓她在宮里快快樂樂的過著。」豈料安皓軒變了臉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本王娶一個側妃,還要你來過問?娶她那是她的福氣,你來攪和什麼!」

不曾想他會發這麼大的火兒,安澤宇有些不樂意︰「丫頭這也是對你好,你不妨先听听她的理由。」「她早晚是你們魏王府的人,」皓軒怒道,「你自然替她說話!」木槿想要解釋,可是他卻不听︰「總之本王是要定了她,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言罷竟是拂袖而去。

真是莫名奇妙之人,安澤宇安慰木槿道︰「四弟平日里脾氣不錯,就是不喜歡別人對他決定的事情指手畫腳,你也別往心里去……」「我知道,」木槿有些委屈,「咱們處了那麼久,我又不害他,只是為了他和豆蔻各自過的好點兒,才要這麼說的……」

「放心,」安澤宇輕聲道,「他決定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可是木槿還是有些擔心,她對他說道︰「你回去打听打听,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我也好有個打算。」安澤宇點點頭,撫著她的臉,說道︰「明天我就給你消息。」

待安澤宇走後,屋里的桔梗走出來,有些驚奇,問道︰「怎麼豆蔻也在宮里?」「陸家被抄,女眷都充入宮為奴為婢了……」木槿道,「也好過做那刀下亡魂好很多……只是豆蔻怎麼會看上了康王爺?」

桔梗問道︰「這不是好事兒麼,你又擔心什麼?」然而那木槿卻搖搖頭︰「康王爺倒是個極好的人,不過他的王妃可就不好說了。」雖然不知康王妃的個性,但是桔梗也是猜的八九不離十了。這時祥和傳話過來︰「未央公主的母妃,蘭貴妃忽然沒了,姑姑還是快過去看看吧。」

還未至鐘粹宮,便听得見那邊兒傳來陣陣哭聲。快步走去,只見廳堂里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拂去紗帳,可以看到未央跪在榻前,不提你的歌用帕子拭淚。而隨後安懷義和霍皇後也趕到了,彼時大家都止了哭聲,只是小聲抽泣著。

畢竟是太宗皇帝的貴妃,又是安懷義的嬸娘。因為霍皇後喜歡未央,所以就留了蘭貴妃在宮里,封做太妃,仍舊養在鐘粹宮。前些日子下了場暴雨,蘭貴妃恐一時染了風寒,雖也調養用藥,然終熬不過歲月的離合,闔然長逝了。

失去了母後的未央,越加傷心。霍皇後摟著她不斷安慰︰「好孩子,別哭壞了身子……」有人安慰自己,未央哭的則更痛心。安懷義當即下旨,按照太宗皇帝貴妃的規格,將蘭貴妃安葬在祖靈。

看著昔日輝煌的鐘粹宮里,如今竟是因著蘭貴妃的離去而變得凋零不堪,未央很是氣憤︰「怎麼鐘粹宮沒了人不成?」還以為是未央在發脾氣呢,粟墨低著頭跪在一旁,不敢言語。還是桃夭高聲說道︰「奴婢願意協理鐘粹宮!」

當初未央居住的宜蘭館,就是桃夭在執掌。天朝宮規,公主出嫁,只需在夫家住上十日,十日過後,須得回宮。只有得了宮里嬤嬤的允許,才可回駙馬府去。江城公主近段日子有了身子,所以就居住在駙馬府處。所以未央才一直住在宜蘭館,很少與文旭一起。婚後五年了,也未得半兒一女。

如今母後去了,自己又無兒無女,沒有允許,又不能跟文旭一起,未央真是孤苦伶仃,好是可憐。喪事自有宮里操辦,可是**瑣碎事宜,還需找一個辦事穩妥的宮女來。原來那個管事兒的宮女對蘭貴妃忠心,所以一頭踫死,隨了蘭貴妃而去。霍皇後找的人,未央又不放心。

好在這個桃夭曾經打理過宜蘭館,由她來執掌鐘粹宮,最是好的。稟報了坤寧宮,就認命桃夭為鐘粹宮侍女。一時桃夭春風得意,指點著底下的人,自己又不費力氣,心里樂開了花兒,似乎自己找到了做主子的感覺。

木槿見桃夭這般,遂說道︰「在宮里不比咱們陸府,你還是得小心些。」桃夭點頭道︰「姑姑說的是,奴婢自當謹慎小心。」這邊兒正說著話兒,一個小太監就打碎了一只瓷碗,看到桃夭犀利的目光,唬的跪在了地上。

「拖下去給他二十個板子,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桃夭惡狠狠的說道,「你們可都得小心點兒,不然我讓你們個個都挨板子!」「住手!」木槿喝道,「讓他在外面跪上兩個時辰就可,不必打板子了。」那個小太監喜得連連叩頭謝恩。

這可是惹惱了桃夭,她質問木槿︰「我才是鐘粹宮的執事,瑾姑姑是不知道吧?」桃夭說的一板一眼,讓木槿覺著,她這是在意氣用事。以前在陸府,她就是喜歡唯我獨尊,不顧別人的感受。

所以木槿便對她說道︰「你來宮里不過幾年,不知道。這宮規里說,宮人們犯了錯兒,只需罰跪即可。若是犯了偷盜的大罪,才挨板子的……」誰知桃夭不但不接受,還反問道︰「難道等他們殺了人才肯治他們的罪?誰定的宮規?」

唬的木槿忙捂住了她的嘴,小聲道︰「噓!你就不怕被旁人听了去?怎麼愛宮里這麼幾年,還不會說話呢?」哪料到桃夭卻拿開木槿的手,叉著腰,大聲嚷嚷道︰「姑姑這是仗勢欺人,自己的事情不去做,跑來教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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