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二十三回秋葵慘死木槿愧疚幡然醒悟心如死灰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這時遠處一匹快馬飛奔而來,傳來一個消息︰「廢都的王皇後殯天了!」這個消息宛如晴天霹靂,木槿猛然掀開簾子,跳下馬車,問道︰「怎麼回事兒?」那個小士兵道︰「木姑娘還是快回去吧,宮里已經翻了天,廢都那邊兒的人都到宮里去,說什麼討命呢……」

一時木槿怔住了,她沒有想到,王皇後怎麼會一下子就沒了?她望著手握寶劍的逸雲,那劍上的血滴還在滑落。「我們回去吧……」木槿終是說出了那句話,「逸雲,我們逃不走的……逸雲……」她見他沒有動靜,卻又擔憂著宮里,索性騎了匹快馬,疾馳而去。

「你終究還是放不下,」逸雲手中的寶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他無奈的笑著,站在暮色里,看著漸行漸遠的木槿,心里五味陳雜,不是滋味兒。王皇後是太宗皇帝的結發妻子,跟隨著宮里的人,被安懷義攆到了廢都。

多少次,木槿都想要跟安懷義說,就算是住在玫馨苑里,也比過廢都強些。廢都她也是呆過的,哪里夏日潮濕,冬日嚴寒。王皇後怎能受得了?木槿邊這樣想著,邊狠勁兒揮動了手中的鞭子。

果不其然,宮門口擠著一堆人,也不知都是些什麼人。「好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梨蕊見木槿回來,忙幫著牽馬,對木槿簡單說明了緣由,「他們大都是太宗皇帝的宮人,此刻王皇後沒了,他們自然討要名分的。」

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木槿已是了然于胸。梨蕊為她開道,她們從小門一直來到坤寧宮處,只見霍皇後一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晚瑩第一個發現回來的木槿,對霍皇後道︰「瑾姑姑回來了,娘娘……娘娘……」

也不追究逃出宮去的罪責,霍皇後拉著木槿的手,詢問解決辦法。木槿說道︰「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安葬王皇後,並且禮如皇後。」其實這個法子,霍皇後也不是沒想過,就是安懷義不願。他有他的道理︰「這不是讓天朝的人都知道,是咱們害死的王皇後麼,這是欲蓋彌彰!」

安懷義怎麼這麼糊涂呢,他這是多心了。木槿暗想,卻不好開口。她笑著說道︰「陛下自登位以來,勤政節儉,百姓們心中自有論斷,陛下何必自尋煩惱?」「朕就是覺著不妥,」安懷義有些鬧心。

這時朝晨開了口︰「厚葬陛下的嬸娘,有何不可?」木槿看了一眼朝晨,也只有她,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木槿可是一直謹記朝晨的話,不敢再去參與什麼有關皇儲之爭的事兒了。

朝晨是宮里的老人了,霍皇後喜歡她的直爽和干脆,便自己定了主意︰「徐公公,下旨厚葬王皇後,就封她為昭仁賢德皇後,與太宗皇帝葬在一起。」還是梁王妃的時候,她就讀過許多書,安懷義對她是言听計從。所以安懷義也點頭應允,徐公公這才領命下去。

「朝晨姑姑,」霍皇後笑道,「既然你們主子已經走了,你不如留在這宮里,與木槿一起,幫著本宮料理**如何?」朝晨可是忠心耿耿,王皇後十分信任她。朝晨忠心的主子沒了,她自然是不肯答應。「奴婢只願去陪伴王皇後,別無他求!」既然她說這樣的話來,霍皇後也是無言以對。

索性就應了她的話,讓她去守陵。臨出宮的時候,木槿來相送,朝晨淡淡的說道︰「我的話,看來你是沒有听進去啊!」木槿疑惑,自己已經是很小心了,不跟翩躚往來,不跟雪吟交往,做自己的事情。她是在是想不出來什麼不對,想要問朝晨,卻已不見了她的蹤影。

萬籟俱寂,夜色如墨。柳葉聲響,風動池塘,花香拂過紗窗,有夢一般翅膀。月亦不見,隱去半邊銀輝。空留滿地落花,蟬鳴蟲兒唱,唱一支斷腸曲。郎君可曾听見,妾已是輾轉難眠,淚痕濕枕邊。

回到掬塵閣,木槿的腦子很亂。秋葵見她獨自發呆,遂給她披上了一件衣衫。她坐下來說道︰「姑姑若是不回來,這宮里不知亂成什麼樣呢……」這話怎麼說的哪里不對,木槿看著她眼楮,她卻低下頭去,搓著衣角,似乎在擔心什麼。

不可能,不可能是她說出去的。自己跟安逸雲出宮的事情,只有梨蕊與祥和知道,剩下一個,就是秋葵了。會是祥和麼,他曾是韓昭儀宮里的,自己還救過他,他是不會的。梨蕊麼,她一直和晚瑩一起,就是送自己出去時才見著。

會是秋葵麼,她是霍皇後給自己的宮女,而且時時幫助自己,處理宮中事物。也有幾分俏皮,但是辦起事兒來,也是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可是方才的舉動,又能說明什麼?難道就是秋葵了?

自己在想什麼呢?木槿拼命搖著頭,心想︰怎麼多心起來,她們都是好姑娘,不可能害自己的。她想著,既然不能和逸雲一起,大約也是命運的安排吧。誰知秋葵跪在了自己面前,沉著臉道︰「是奴婢告的密,姑姑責罰奴婢吧……」

木槿吃了一驚,她也曾想到過會是秋葵,可是卻又不敢相信。秋葵說道︰「姑姑是不能離開宮廷的,倘或是姑姑就這麼走了,就對不起死去的采薇,還有那些曾經為姑姑出生入死的陸家姐妹……」

這番話,更是讓木槿驚異不已︰「小葵,你怎麼知道這些?」「皇後娘娘說的,」秋葵道,「不過既然都已過去,姑姑就不必追究。只是姑姑應該想想,這次真的回不來了,娘娘是不是會把陸家的人作為人質,要挾姑姑?」

木槿詫異于秋葵的眼光,能夠看得這麼長遠。她扶秋葵起身,說道︰「听你這麼說來,可見你是對我好,我卻不知……小葵,你是個好姑娘,我不會責罰你的,以後咱們誰都不許再提這件事兒了,可以麼?」

哪里想到秋葵不依︰「姑姑不肯懲罰奴婢,就是包庇奴婢了,奴婢心里怎能過意的去?」這個秋葵怎麼這麼倔強呢,木槿不論怎麼勸,都無用。「那你要怎麼懲罰?」木槿無奈的問道,秋葵回道︰「奴婢只願一死,以謝姑姑的大恩!」

「別!」木槿驚呼道,「祥和快攔住小葵!」好在祥和眼疾手快,抱住了秋葵,死命勸慰︰「葵姐姐,別沖動,姑姑都已經饒恕了你,你還是放手吧……」可是秋葵拼命掙扎,「姐姐不為自己想,也得為你的弟弟著想啊!」到底是祥和的最後一句,救了秋葵的命。

想起自己的哥哥,秋葵松了手,而是靜靜的站在一邊,忽然她扭頭對木槿說道︰「那就煩勞姑姑幫我照顧弟弟了……」說罷趁著無人阻攔,她竟抽下雲鬢上的發簪,然後猛然扎向自己的脖頸。一縷芳魂,竟是那麼去了!祥和哭著抱著秋葵︰「你舍得放下姑姑,怎麼舍得你的弟弟啊……」

或許是因緣自有定數,木槿嘆了口氣,上前將秋葵的眼楮緩緩合上,說道︰「我會照顧好的你的弟弟,你放心就是了……」然後她又對著祥和道,「把她埋在後園那株葵花下吧。」她相信來年的葵花會開的更加燦爛。

都是因為自己,秋葵才會慘死。木槿一時忍不住淚水,摟著秋葵的尸體痛哭不已︰「小葵,姑姑對不起你,是姑姑太自私了……小葵,小葵……」一旁的祥和見木槿哭個不住,遂勸慰著︰「姑姑切莫哭壞了身子,葵姐姐的在天之靈,會原諒姑姑的……」

這時听到哭聲的安澤宇跑了進來,他以為是木槿出了什麼事兒。待見到死去多時的秋葵,還有一旁泣不成聲的木槿,他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便輕輕叫著木槿的名字,木槿回過頭去,看到安澤宇後,仿佛有了傾訴之地,撲到他的懷里失聲痛哭︰「是我害死了她,是我的錯兒,我太自私了……」

春日慵懶,柳絲盈盈,柳絮紛飛。暖暖的陽光映照在琉璃瓦上,生出好看的翠綠色來。可是木槿一點兒也不開心,因為安逸雲被傳喚到了勤政殿處,不知結果如何。她不停地來回踱著步子,不時向門口張望,只盼著祥和快點兒出現。

一旁的安澤宇此刻一直安慰著她,可她卻不沒有听見,他知道木槿擔心著逸雲,便不再言語。「姑姑,不好了!」祥和邊跑邊喊,來到木槿面前已是氣喘吁吁道,「皇上說……說是要把齊王殿下流放海南……」

激動的木槿緊緊抓住祥和,問道︰「你說什麼?什麼流放?你說清楚!」還是安澤宇道︰「你放了他,讓他好好說給你听。」她這才松了手,祥和調整了一下言辭︰「殿下私下攜帶姑姑出宮,又殺了守城將士,罪大惡極,所以皇上削去了他的藩王稱號,將他流放海南,終生不得再返京都……」

沒錯,天朝的宮規,木槿是知道的。如果是皇族與宮人私下結合,被抓回來,不僅削去爵位,而且此生不得踏入京都一步。木槿的雙腿一時軟了下來,她噗通跪倒在地,顫抖著聲音道︰「我要去見他……帶我去見他……」

神情恍惚的木槿此時神志意識不清,她抓著安澤宇的手,雙眼呆滯的說著︰「他不會丟下我就走的……帶我去見他……」此時安澤宇見木槿這般,心如刀絞。他將木槿摟在懷里,說道︰「丫頭,你別這樣,好麼?你還有我,有我啊……」

可是木槿卻在懷里不停地掙扎,喊著逸雲的名字。安澤宇只怕是木槿會傷透了心,所以並不曾帶她過去。而是咬咬牙,打昏了她。「丫頭,好好睡一覺,」安澤宇說道,「睡醒之後,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他抱著昏過去的木槿,求了安懷義,說是讓木槿回魏王府去,好生休養。

這樣,木槿被安澤宇帶了回去。隨後趕來的紫蘭見木槿這般,哭得淚人兒似的,她對安澤宇道︰「王爺好生照顧她,萬不可再讓她受傷害了……」之後便趴在豆蔻肩上小聲哭著。安澤宇點點頭,坐著安瀾趕來的馬車回了王府。

風吹動竹葉響,雲遮住光,遮住夜更長。滴漏漫漫,蟬鳴沙啞。梨蕊坐在榻前守著木槿,她不敢打盹兒,只是緊緊盯著木槿,怕醒來後的木槿,做出什麼傻事兒。還是安澤宇親自熬了粥來,對梨蕊道︰「你也受了一天,去睡會兒吧。」

這空當兒,木槿微微睜開眼楮,卻只覺著頭很痛,痛的像是要裂開。他見她醒來,喜不自勝,扶她起身,道︰「好些了麼?你可是昏睡了一天呢……」什麼,自己昏睡了一天?那逸雲呢?她心里想著逸雲,便掀開被子要下床去。可是身子虛弱的她竟又是坐回了床上。

「你得吃些東西,才會有力氣,」安澤宇說著,便要去喂她吃粥。可是木槿卻不停的念著逸雲的名字,神色有些不好。「先吃點兒粥,我陪你去找他,」他實在不忍,遂騙她道,誰知木槿不信,而且打翻了那碗粥。

碎裂的聲音讓木槿醒了大半兒,安澤宇索性說道︰「他已經走了,昨兒已經離開了京都……」走了,安逸雲走了,自己連一面兒都還沒見著他,他怎麼就走了呢?木槿呆呆的自語道︰「你不要我了麼,我們說好的要去大理,你怎麼丟下我一個人,也不跟我說一聲兒……」

沒有眼淚,沒有埋怨,卻戳著安澤宇的心。他強忍著那份妒忌,甩給木槿一個耳光,又狠狠地抓著她的肩膀︰「你醒醒吧木槿!他已經走了,安逸雲已經走了!他帶你出宮亦屬不赦,而今又殺了人,怎麼可能再留在京都做他的王爺!」

心痛了麼,想要哭麼,不,木槿搖著頭,她看著發怒的安澤宇,像是小豹子。自己可是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兒,他繼續說道︰「就算是他不在了,你也要學會照顧好你自己,你明白麼,這才是對真的對他好……」

驟雨閃電,風狂怒吼,折斷枝椏,攪動塘水。忽然,木槿想起了屋後的那些瑾花,忙沖出去。外面風卷塵埃,將瑾花花枝折斷了大半兒。她死命的扶著花枝,想要拯救這些瑾花。梨蕊見木槿這般,喊道︰「姐姐還是回去吧……這里風大……」說著硬是將木槿拉了回來。

「等風停了再去吧,」梨蕊道,「你的身子剛好,就這麼出去,就算你不在乎,王爺可是在乎得緊呢!」兩人正說著,彼時外面已經風住雨停,這夏日的雨水,就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去看看瑾花吧,」梨蕊笑道,「省的你擔心。」待兩人到了後院兒,已經有人在扶植瑾花了。

是安澤宇帶的人,他見木槿氣色好了許多,遂笑著道︰「方才的風可真是大,我這才帶了人來,重新加固了培土。」木槿撇過頭去看,果真,那些瑾花枝干被架了起來,只是散落一地的花瓣,委實有些可憐。

一旁的梨蕊嘻嘻笑道︰「王爺不知,方才瑾兒姐姐可是冒著風雨跑出來,收拾要守著這些瑾花呢……」「丫頭!」安澤宇輕聲喚著她的名字,上前輕輕握著她的手,說道,「是真的麼?丫頭……」那木槿的臉兒霎時間紅了,風吹起遍地的瑾花,在兩人之間飄舞著,像是漫天的彩霞。

這一幕恰好被夕顏看到了,她見這木槿對自家王爺情深意重,遂心里已有了主意。丫鬟杏簾通報︰「王妃來了!」木槿才松開他的手,對著夕顏行了一禮,夕顏見木槿的氣色好了許多,便笑著說道︰「在府里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吧?」木槿點頭︰「奴婢多謝王爺和王妃的照顧,等奴婢的身子好了,就會回宮去的,不會打擾王府。」

哪料到安澤宇也顧不得夕顏在場,拉著木槿的手,焦急地問道︰「這又怎麼說?之前你一直在府里住著,我都已經習慣了,怎麼能算是打擾呢……」他希望這木槿能夠留下,可是夕顏卻將木槿帶至一邊,她想知道木槿的想法。

「我自小戀著宇哥哥,長大了以後,才央求著父親,將我許配給了他,」夕顏回憶著說道,「他本來就不喜歡我,自從你來了府里,他便再也不多看我一眼。你的心思我知道,想要做王爺的女人,但是我告訴你,這不可能!」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木槿苦笑著說道︰「奴婢並無此心,王妃想是多心了。」「記得我回登州麼?那就是對你的考驗,」夕顏冷著臉道,「紅藥是我的心月復,她欲與王爺成就好事,你竟然還阻撓,可見你是想獨佔高枝兒!」

真真是冤枉死木槿了,她連連否認︰「王妃臨走前要奴婢照顧王爺,再說奴婢也不想紅藥走歡顏的路子……」誰知說到歡顏,夕顏更是氣惱︰「我的名諱豈能是她叫的!而且還不知羞恥的懷了孩子,只怕是你也難以忍受!」看著夕顏氣急敗壞的樣子,木槿更加無話可說。

辭了王妃夕顏,木槿心想︰既然魏王府不肯收留自己,那自己唯有再次進宮,畢竟那里還有自己的好姐妹。到了夜里,她趁著府里的人都睡下後,悄然背著行李,從後門走了。別過頭去,安澤宇對自己的好,自己這輩子只怕是難以報答。

夜色寂寥,有蟲兒鳴草荇,風靜靜,心兒碎。想起安逸雲,她好想大哭一場。連最後一面都未見著。這大約便是宿命吧,就是朝晨姑姑所說的因果。漆黑的夜空,閃爍著幾點明星。她向著皇城的方向走去,卻只覺著遠方的路越來越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木槿才揉著腦袋醒來。環顧四周,這里像是一間客房。她掙扎著起身,卻又挪不動身子。這時一個身穿尚未留頭的小丫鬟走了進來,見木槿醒著,高興的對著門外喊道︰「少女乃女乃,那個昏迷的姑娘醒了……」

迷迷糊中,木槿見到了一個風姿綽約的少婦。她正準備叩謝,卻听那個少婦對著自己喊著︰「瑾兒……你終于醒了……」到底是誰啊,木槿晃晃腦袋,看著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面龐,仍是想不起來。

「我是桔梗,」少婦哭著道,「瑾兒,我是桔梗啊……你想不起來了麼?我是五姑娘身邊的丫鬟……」這下子,木槿立時坐直身子,睜大眼楮去看,不是桔梗又是誰?不過她早已褪去少女時的羞澀,代替的是少婦的成熟風韻。

這是怎麼回事兒,木槿詢問緣由,桔梗才嘆口氣,道︰「我知道那喬家公子的底細,不願姑娘去受苦,就待姑娘出嫁了……誰知不久就傳來陸家被抄的消息,我想回去看看姑娘,可是喬家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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