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為君顧 四十九回再度相見無言已對思慮良久毫無主見

作者 ︰ 冰雪藍琪兒

一听說有方法可以救出夜辰,采薇興奮的忘乎所以︰「她怎會不答應?再說了,她姐姐會忍心讓她進宮為婢女麼,所以我想,公主殿下一定會想盡法子就我們出去的。」采薇的雙眼放出亮光,似乎很快就可以回到陸府了。

可是木槿卻不這樣認為︰「司徒綠腰本是太祖皇帝冊封的公主,如今太祖皇帝既歿,新皇當政。一朝天子一朝臣,誰知道當朝天子會不會听她的話。」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到采薇頭上,她听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若是太祖皇帝,也就好辦了……」

兩人對望著月光一點一點褪去,只留下清淡的痕跡,和松柏的影子。卻不知明日該怎麼辦,會發生些什麼。如此,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木槿道︰「明日先別對石榴說,我們先靜觀其變。」

晨風裊裊,雲淡風輕。綠柳依依,楊樹吐金線,菡萏浮萍,堪比四月牡丹。桐花馥郁香萬里,紫萱始交聚散奇。

清晨時分,桃夭懶懶地起身,推開窗子,卻看到木槿一人立在一株古柳下,便走出屋子,問道︰「你不會昨兒夜里一晚上沒睡吧?」木槿笑道︰「我睡不著……」「悶死了!」桃夭道,「他們不會忘了我們,管我們一輩子吧!」

「來的時候你沒看見麼,」木槿道,「銀燭公主省親,大約我們是要在這兒些時日……你若是悶了,就在這兒四處轉轉,不然我給你講講宮里的故事。」桃夭听了,興奮不已︰「這樣最好!否則我快要悶死了!我這就去把豆蔻她們叫來……」

不想桃夭回身的時候,卻看到一個衣著白衣的陌生男子,正朝著這邊走來,遂說道︰「那是誰?不會是安公子吧……」木槿順著她手指著的方向望去,一襲白衣,不像是安夜辰,采薇不是說他去了京都麼?

那會是誰?木槿有些迷茫,便警惕的對桃夭道︰「你去跟豆蔻她們說,讓她們這會子別出門,我去看看究竟是誰。」見木槿這麼說,桃夭說道︰「不如讓我跟著你去,看看誰這麼大膽,敢進這里!」

木槿「噗嗤」一聲笑了︰「這里又不是咱們家,看你說的。」桃夭這時才知說錯了話︰「我的意思是,這里守衛森嚴,我們又都是朝廷欽犯,他又如何進來的?」木槿道︰「我也正是這個意思,你去跟豆蔻她們說,讓她們小心些才是。」桃夭唯有點頭應了︰「你自己也要小心,若是有什麼事兒,只管喊我就是。」

沿著雜草踩出的小路往前走去,木槿的心兒有些緊張,她不知道,守衛怎麼會讓一個男子進來,就不怕她們這些欽犯出事麼?待她走近了,那個男子恰好回過頭去,不是別人,正是木槿日思夜想的安逸雲!

如果說是別人也便罷了,卻偏偏是他。木槿有些驚喜,也有些擔憂。喜的是終于見到了他,憂的是怕見到他和蹁躚一處。想到了蹁躚,這些日子也沒見到她的人影,大約是到京都齊王府去了,亦或著是已經見到了他,跟他說了這邊的情形,所以他才來這里的。

正暗自想的出神兒,安逸雲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幽深的瞳眸看著自己,木槿的臉兒頓覺滾燙不已。她定了定神,俯子,向他行了一個禮︰「民女叩拜齊王殿下!」那麼陌生的字眼,才僅僅時隔半年之久。

花落一地,芬芳馥郁,交織在兩人之間,仿若夢幻仙境。木槿不敢抬頭,卻只覺著他一直看著自己。許久,他只是望著那座斑駁的宮牆和石柱,雜草處掩埋著一塊漆黑的匾額,上面大書「景泰宮」,想來這便是眼前宮殿的名字了。

「我常常來這里,」他說道,「我期望著能夠見到自己的母親,這座宮殿是他賜給母親的,卻又被他拋棄……」語調里隱約夾雜著些許委屈,木槿微微抬起頭,看到他憂傷的面龐,心里泛著淡淡的苦楚。

群燕飛過,悄無痕跡,枝椏老樹,古藤綠槐。晴空萬里無雲彩,浮雲蹁躚,百花始開。枝頭黃鶯啼,柳梢春燕叫。盼君歸,夜夜思量。

立在清風淺淺的荒蕪的園子里,安逸雲感慨萬千︰「他從來不讓我來這兒。」木槿十分清楚,安逸雲口中的「他」是太祖皇帝,太祖皇帝曾經拋棄他們母子二人,讓安逸雲心存仇恨。

多少次,立在這個廢棄了的景泰宮里,安逸雲都會期望著這園子里的花兒盛開。尤其是那一叢木槿。記得自己就是在那叢木槿花下哭泣的時候,有一個小宮女安慰過自己。如今,他指著那干枯的枝椏,對木槿道︰「我就是在這里的時候,遇見那個宮女的……卻不知現今她身在何方……」

一切變的無法釋義,他灼熱的目光射向木槿,淡淡的話語讓木槿頓感手足無措。她忙低下了頭,道︰「王爺還是……還是快些回去……」他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起來,然後一句話也沒說,便負手離去。

看著他沉默的背影,孤寂而又落寞。木槿忽然覺著他很是可憐,想要上前去,卻是止住了腳步。屋子里的桃夭見此情景,跑出來,對木槿說道︰「這不是上次來我們府上的那個齊王麼?」

「豆蔻她們怎麼樣了?」木槿回避了桃夭的問題,她不想再說有關安逸雲的話題了。桃夭道︰「也沒什麼,就是豆蔻有些頭疼,大約是老毛病了……才剛李公公來了,說什麼江城公主可能要來……」

怎麼也擺月兌不開這個雪吟,桃夭有些厭煩起來︰「都是她的緣故,我們才被抄的家,不然怎麼會淪落至此?她還有臉過來!」「噓——」木槿捂住了桃夭的嘴巴,「小聲些,讓她听了去,我們可就完了。」

這里正說著話,那柳絮早就一步跨了進來,大聲嚷嚷道︰「適才誰在這兒說公主的不是?」木槿笑道︰「原是江城公主駕到,奴婢來得遲了些……」「快讓你們陸府的人都出來,」柳絮喊道,「江城公主一會兒就到!」

里屋的人听見了柳絮的聲音,忙出來跪在地上,等著雪吟過來。不一會兒,雪吟邁著小碎步,身邊還有一個宮女扶著,穿著一身水紅色的綢裙走了過來。柳絮見了,忙上前扶住雪吟,這時李德輝從側門跑了進來,跪倒在地︰「老奴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公主殿下贖罪!」

「虧你還是宮里的老人!」雪吟冷笑道,「怎麼,柳絮沒對你說?」「老奴這記性有些差,」李德輝笑道,「公主殿下您大人有大量……」「算了,你還是滾遠點兒吧,本宮可不願看見你這個蠢奴才!」雪吟輕蔑的說著,然後扶著柳絮,從李德輝身邊走了過去。

這景泰宮里本就廢棄已久,又被更名為「東陰宮」,便顯得愈加淒涼蕭條,縱使在盛夏,也是寒意瑟瑟。雪吟捂著嘴和鼻子,道︰「這兒什麼味兒,這麼難聞,嗆死了……」木槿見狀,笑道︰「這座宮殿廢棄許久……」

「本宮讓你說了麼!」雪吟皺著眉,沖木槿吼道,「既然知道本宮要來,怎麼不打掃打掃,想嗆死本宮不成?」在場的人都紛紛跪在地上,不敢言語。桃夭早已對雪吟心懷不滿,正要上前去,卻被豆蔻拉住了︰「不想活了麼,安生些……」

隨後趕來的李德輝見此,也對雪吟產生了怨怒,又不敢說出口,唯有陪著笑︰「老奴這就讓她們打掃……」說著對木槿等人說道︰「還不快去!」這里雪吟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道︰「罷了罷了!本宮就只說兩句……」

眾人听了都屏氣斂聲,只听雪吟淡淡的話語傳入耳中︰「海疆王妃就是本朝的銀燭公主今日省親,約莫住上個三五日,所以就委屈了你們住在這里……四月份的時候,宮里選秀,已經選了三十名女子入宮,另有幾名女子配與三位王爺,只是缺了些許婢女,本宮的意思,你們想必也都明白了……」

話說的極是明白,只是雪吟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無人理解。「本宮這是在聖上面前替你們求了情的,做了王爺的婢女,也算是你們的造化,若是那天被那個王爺看上了的話,你們也是有出頭之日的……」

「呸!」桃夭忍不住吐了雪吟一口,怒道,「難道我們天生是給人做奴婢的命麼?你趕快滾吧!什麼江城公主,我還不稀罕呢……」「你……」雪吟指著桃夭說不出話來,胸口悶的緊,柳絮安慰道︰「公主消消氣……」

說著,柳絮罵起桃夭來︰「一個下賤的奴婢,也配跟公主理論,你活膩歪不是?」桃夭听了,笑道︰「你也是奴婢,說我做什麼?不如把你配了王爺做婢女,你可願意?」「柳絮……」雪吟捂著胸口虛弱的說道,「我們回宮……」

原來自從上次血玉的緣故,雪吟的身子變得越來越差,尤其不敢動怒。待雪吟走後,劉氏對著眾人說道︰「她說的話也不錯……你們若是想要出去,就照她的話去做,說不定哪天出了頭呢……」

一旁的梁夫人也道︰「姐姐的話不無道理,你們都是年輕的女孩子,大好時光還在後面呢。」「我不去!」第一個反對便是桃夭,她說道,「我就算是死在這里,你不跟什麼王爺當婢女!」

「我也不去!」那紫蘭說道,「我陪著豆蔻還有菊若……」豆蔻感激的說道︰「難為你想著我……」「一個小蘿就這樣去了,」菊若傷感的說道,「我可不想再失去一個姐妹。」海棠等人也都不願離去,倒是紛紛抱頭痛哭起來。

沉默許久的采薇想要說出石榴的身世,卻被木槿阻止了,采薇唯有等著夜里無人之際再問個究竟。曇兒卻伸出手去,小聲道︰「我去……」「去什麼!」桃夭瞪了曇兒一眼,「你若是進了宮,就永遠別認我們姐妹了!」

本以為曇兒會就此收了這心思,可是曇兒卻為難的說道︰「可是……可是繡蓉姐姐被他們抓了去……」「大少女乃女乃也被抓去了不是?」桃夭氣不過,「也沒見梅朵怎麼著啊!」其實梅朵也是想念著賀香蘭,可是翠翹說過,賀香蘭是皇族之後,朝廷應該暫時不會動她的。

曇兒見桃夭如此氣憤,不敢說下去了。梁夫人拉著曇兒的手,道︰「難為你想著你的主子,若是真想去就去吧,沒人說你。」劉氏道︰「這是你自己的事兒,不必听別人的意思。」

可是曇兒最怕桃夭,再也不敢說什麼。桃夭見她的模樣兒,便料定了她是進宮去定了,就對曇兒道︰「我也不是不讓你進宮,這宮里畢竟不比府上,翠翹她們都知道,你還是思量思量……」

「我不怕……」曇兒道,「你放心,此番進宮去,我會給你們帶些宮里的消息,順便找機會去見三少爺,商量一下如何救你們出去。」「你還真是鬼精靈呢,」菊若戳了一下曇兒的額頭,笑道︰「記住桃夭的話,宮里險惡,若是有了危險,先去找三少爺,不然還有四少爺,他畢竟是駙馬。」

就這樣,木槿等人將曇兒帶至李德輝處,向雪吟說明了緣由,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這里,進了那幽幽深宮。「瑾兒,你不進宮麼?」梁夫人問道,「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呢。」

「不了,」木槿搖搖頭,翠翹知道,生活在宮里的人,必然嘗遍了宮中辛酸生活,若是在次選擇,一定不會走這條路子。偏偏石榴打趣兒道︰「不知咱們司苑房里的木槿花兒開的怎樣了,我記得上次好像是齊王要木槿花兒來著……」

話未說完,那木槿的臉兒早就紅了一片︰「現在可是六月,哪里就有木槿花兒……」「你這話可是錯了,」石榴笑道,「這木槿兒原本就是開在六月至九月的,若我記得沒錯,上次八月份的時候,你來跟我們要了許多的木槿花兒,說是……」

「別再說了,」木槿低聲道,「你們就只會開我玩笑……」「那里是玩笑?」海棠笑道,「真是如此,你就可以求那齊王殿下,放了我們,這樣不好麼?」「我……」木槿的臉兒此時紅的宛若秋霜染遍的楓葉。

桃夭早就猜出了木槿的心思,也同石榴一起笑著說道︰「依我看,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這樣我們不僅得救了,而且你也可以做王妃了!」「你再胡說,看我不擰你的嘴!」木槿說完便上前去,躲到翠翹身後,嬉笑著說道︰「若換作是我,定然去做王妃,才不要在這兒等死呢。」

但是木槿知道,真要是去求安逸雲,她還真的不知如何去求。況且他已經看到了自己,想必也是猜出了自己的處境。假如真是對自己有意,不早就來了麼?還是算了吧,與其這樣亂猜,還不如安生等著朝廷的旨意。

風暖送心房,吹皺一池碧波,輕撫蕩漾,柳絲綠玉蔥。棋盤涼,綰斜陽,寶鼎閑茶話短長。不知下刻命理數,輕嘆一聲,莫怨情緣劫。

坐在野花芬芳的園子里,木槿思緒很亂。那銀燭公主去京都省親,卻不知道是那麼時候才會回到海疆,自己和陸府的人,命運無法預計。「在想什麼呢?」石榴笑嘻嘻的拍了拍木槿的肩膀,道,「莫不是在想那個齊王殿下吧?」

「其實……」木槿張了張口,想要說出石榴的身世,可是卻不知如何開口。這時采薇從園子外面走過來,說道︰「方才听李公公說,銀燭公主像是明日或者是後日就回海疆了。」「怎麼這麼早?」木槿心里清楚,難道是她未尋著自己的妹妹?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如果銀燭公主此刻真的是走了的話,那誰為陸家人洗清冤屈?「石榴,」采薇忽然說道,「確切的說,應該叫你司徒細柳。」瞬然間,石榴的臉色變得刷白,木槿也是吃了一驚,她不曾想到,采薇會將石榴的身世就這麼和盤托出。

大約是石榴幼時還殘存著些許記憶的緣故,所以石榴只是稍稍變了臉色︰「這跟你有什麼關系?」「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姐姐就快要走了,你不想跟她骨肉團聚麼?」采薇的話語讓石榴似乎顯得有些為難。

其實石榴又何嘗不想跟自己的親姐姐相認?只是她苦于沒有任何印信,所以才會如此。石榴呆呆的說道︰「我自然知道,姐姐會幫助咱們陸家……可是,我怎麼跟她相認……當年也沒有什麼印信,沒有憑證……」

這倒是個癥結所在,難怪石榴一直皺著眉頭。采薇說道︰「那你還不快些想想,你要知道,這可是拯救陸家唯一的希望啊……」「我知道……可是……可是……」石榴說道,「我也想救大家,但你不是說我姐姐明日就走了麼?」

見石榴這麼緊張,木槿安慰道︰「別慌,這也是采薇听別人說的,不可信了真。我記得你不是說過,你姐姐給你送過一株紅口水仙,可有這回事麼?」石榴使勁的點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讓我……」

聰明一如石榴,問題是現在大家都在廢都,誰又有機會去找什麼紅口水仙?此時大家又都沉默了下來,似乎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舞姑娘會有辦法的。」采薇忽然說了一句,讓木槿的心兒「咯 」跳了一下。

這話倒是不假,蹁躚這個時候應該在齊王府了,如果能夠找到她的話,或許勝算會更大一些。「木槿,你也幫過她不是麼?這樣一來,這事兒便好辦了。」采薇見木槿不語,繼續說道,「我去找李公公,你看可以麼?」

說著便要起身去找李德輝,「慢著!」木槿開口說道,「讓我在再想想。」木槿不是沒有這個想法,她是害怕,害怕見到安逸雲。如果說上次的相遇是個偶然,那這次,如果真的去找舞翩躚,那麼他會不會誤會自己,以為自己是一個明哲保身的小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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