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謀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贈衣

作者 ︰ 息時

太元十三年八月。

這日傍晚,桃戈正站在殿前院中那棵梧桐樹下,玉浮忽然從外頭走進來,走至桃戈身側,左右四下皆看了一眼,而後低聲與桃戈說道:「婕妤,明日陛下萬壽節,屆時桓先生會吩咐御史杜竹林,在大殿之上給陛下獻上一只獐子。」

桃戈聞言微微側首看向她,神情卻略顯漫不經心,玉浮繼續說道:「獐子體內含有麝香,對唐美人不利。明日婕妤再叫唐美人穿上咱們準備好的那件衣服,到了壽宴之時,她必定會感到不適,從而回宮,到時奴婢再命人給她催生,醫婆會在她的藥里頭做些手腳,叫她血崩而死。陛下一旦起了疑心,也會將矛頭指向杜竹林,絕不會懷疑到婕妤頭上。而婕妤,只需在明日壽宴之上把陛下灌醉,這樣一來,他便沒法過來了。」

桃戈听罷淡淡一笑,道:「其實大可不必如此掩人耳目。子霽產期將至,明晚臨盆,沒有人會起疑,血崩而死也不稀奇,咱們只需說她難產,只要孩子平安生下來,這件事情,自然而然就過去了,死一個美人,算不上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玉浮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找一個替罪羊,無論用得上用不上,都是為了保險起見。」

桃戈听著,又思忖了一番,而後便回首,輕輕點頭。

而後道:「那件衣服,可曾用沉香燻過?」

玉浮回道:「早上桓先生送來,奴婢便拿下去用沉香燻了。」

桃戈微微頷首,正當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喚,出聲柔情似水,是子霽的聲音。

子霽喚她一聲,她也未曾有過慌張,轉身面向她,望見她挺著大肚子,單手扶著腰,煞是辛苦,每見她如此,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四年前。

想起四年前,若不是子霽聯合席平與陳淑媛害她,這種身懷六甲肚子大得連走路都不大方便的喜悅,她也能嘗試,且如今,她的孩子,想必都能滿地蹦蹦跳跳的喚她「母妃」了。

每想起此事,她心里頭的恨意便愈發強烈,她想報仇的,亦是愈發不可控制。

她笑著走去將扶著子霽,與宛平一左一右,笑道:「姐姐大著肚子,行路多有不便,何不在屋里歇著,出來做什麼。」

說罷,又看向宛平,故作不悅,略帶訓斥的說道:「宛平,不是讓你看好美人的麼,你該不是又偷懶了?」

宛平囁嚅道:「奴婢沒有……」

子霽這時便要為宛平解圍,與桃戈笑道:「婕妤莫怪她,是我自己想出來走走的,屋子里太悶。」

桃戈點了點頭,笑道:「我這不是怕姐姐累著麼。」

子霽笑而不語,桃戈隨即又道:「不過姐姐來得正好,我這兒有件衣服,是特意為姐姐準備的,姐姐試試合不合身。」

子霽微愣,「什麼衣服?」

桃戈挽著她轉身往殿中走去,道:「姐姐看了便知。」

說罷,便帶著她走去內殿。

待進了內殿,又給玉浮使了個眼色,道:「玉浮,把那件衣服取來。」

玉浮取來衣服,桃戈接過後便將衣服撐開,對著子霽比劃了一番,笑道:「看樣子,還挺合身的。」

說罷,便又隨手將衣服折疊起來,而後看向子霽,道:「衣服姐姐適才看過了,顏色和花式都是照著姐姐平日里喜歡的做的,料子是蜀地今年新進貢的蜀錦,穿著很是舒適,不知姐姐可歡喜?」

子霽接過衣服,笑道:「婕妤真是有心了,我自是歡喜的。」

「姐姐喜歡就好,」桃戈滿意的笑道。

子霽伸手輕撫著外袍袖口上的紋繡與對襟衣領上的提花織紋,委實歡喜,微笑道:「真漂亮。」

忽然又微微皺眉,分明是嗅到了衣服上的香味,便不由自主的將衣服送到鼻尖輕輕嗅了嗅,而後又放下手,看向桃戈,問道:「這是什麼味道?淡淡的,卻也怪香的。」

桃戈看著她時,依舊是滿面笑意,道:「這是沉香,听聞沉香有安胎之效,我特意吩咐玉浮把衣服拿去燻了沉香的。」

「哦,」子霽連忙笑起來,笑容卻略顯僵硬,適才她必定懷疑桃戈在衣服上做了什麼手腳,而今听聞桃戈是為了她安胎,頓時有些訕訕,「原來沉香還有安胎之效,婕妤真是心思細膩。」

「明日陛下萬壽節,姐姐不如就穿上這件衣服。」

子霽聞言,當即警覺起來,臉色雖沒有什麼變化,可心里頭卻也緊跟著斟酌著,她在想,桃戈無緣無故送她件衣服,此事已有些稀奇,偏偏她還要她明日穿上,這怕是沒安什麼好心!

她笑道:「婕妤送的這件衣服,實乃珍品,我自小到大,即便在宮里頭,也不曾穿過這麼好的料子,要說明日就穿上,我還真有點舍不得呢。」

桃戈听她此言,也自知她心里頭對她有些提防,卻故作不知,道:「姐姐這是什麼話,明日可是陛下的萬壽節,到時朝中文武百官都會至此,如此重要的場合,姐姐自然要穿得體面些。再說,姐姐穿著我送的衣服,也可顯我們姐妹和睦不是?」

子霽自知說不過她,這件衣服,明日怕是非穿不可了。

這時玉浮也道:「唐美人,婕妤這可都是為了你好,明日萬壽宴,到時清暑殿必定是酒氣沖天,對你的身子委實不利,這件衣服有安胎之效,你穿了,對你的身子總歸是有些好處的。你如今住在未央前殿,一切周全都由婕妤照看,我們婕妤又豈會害你,這不是給她自己找麻煩麼。」

子霽聞言有些不安,連忙訕笑道:「玉浮姑姑言重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桃戈也故作訕訕,笑道:「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姐姐身子要緊,還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子霽應了一聲,這便告退。

桃戈望著子霽由宛平扶著出了去,便側目給玉浮使了個眼色。

玉浮見勢暗暗跟了出去。

爬到子霽所住屋子的屋頂上,只听子霽低聲問道宛平,道:「這果真是沉香?」

宛平回道:「確是沉香。」

子霽又疑神疑鬼的問道:「當真有安胎之效?該不會對我身子不利吧。」

宛平想了想,道:「美人多慮了,沉香是有安胎之效的。」

「她豈會有這麼好心,」子霽言語間仍略帶狐疑。

玉浮勾起唇角,無聲冷笑。

她手里頭那件衣服,可是在麝香煮的茶里頭泡了一天一夜的,那衣服自麝香茶里頭取出來連擰都不曾擰過,便拿出去在太陽底下暴曬了一整日,只是麝香味過重,便又燻了一整日的沉香,以此來掩人耳目,誰又知道那件衣服上有麝香。

至于沉香,雖有安胎之效,可燻的又怎麼能厲害過泡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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