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鳳遺昭華紀 第兩百四十九章 昭華重病

作者 ︰ 妖塔塔

萬物的因果輪回,注定了這一切。

五十多年前,我在韶山救下的那個和父親一起上山打獵的孩子,看到了我現身時的樣子,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他卻並未對我聲張。後來我將他送回人類生活的地方。可是他卻將看到的事告訴了城里的大人,大人們只當是山里的妖孽修成了精,或者擔心為禍人間,便才有了那一次的屠山之舉。

韶山被屠,一把火燒燼了山里的一切,那一年,韶山的一切都未能幸免。

百靈一族自韶山遷徙逃命,卻趕上了人間的一場旱劫,還未找到新的適合生存的環境,就已經慘遭滅族了。珈藍在那時被碧洛所救,所以她愛上了那個救了她的女孩,便有了後來與成家有關的一系列事。

我還以為我差一點死去,其實我的確死去了。那一場大火傷及根睫,山上所有的草木都死去了,我只是未能幸免而已。鳳凰從天宴回來的時候,已經幾年之後了,即使她讓韶山的一切重生,可已經死去的又怎麼會重新活過來呢,她在人世又輾轉了三十年,便等到了綺陌和雲初。

綺陌私自墮胎,命懸一線。

因身前的罪孽,導致月復中將成型的胎兒被搗爛,流出體外。景穡此時已經被處死,綺陌只是因為恨那個差點搶了她愛人的人,而自私的將一切演變成了這樣。雲初讓綺陌活了下來,可是那孩子的命不能絕,因為綺陌和孩子之間一息相連,孩子死去,綺陌也要死去。

所以雲初將那個孩子的嬰靈交給了鳳凰。

那孩子的命硬,卻是救回我最好的靈引。鳳凰將孩子埋在了梧桐樹下,梧桐吸收了孩子的魂魄,得以重生,綺陌也因孩子魂魄的繼續而活了下來。

所以在雲初將綺陌那個爛得不成形的胎兒交給鳳凰的時候,她便早就知道,在韶山上有鳳凰,還有鳳凰寧願違背六道綱常也要救的一只梧桐精。

那個孩子,是綺陌和景穡的孩子,它越爛,雲初則越恨,綺陌是雲初的愛人,景穡是雲初的未婚夫婿,而這個孩子,卻是他們兩個人對她的背叛。無論綺陌曾經出于怎樣的心思,哪怕只是想要挽留雲初在身邊,可是當她與景穡偷歡,並且害死景穡,乃至後來發現懷有身孕,對雲初而言,都是莫大的刺激。

所以綺陌才會在那一天晚上問雲初,你是不是還在因為景穡的事情怨我。

是,雲初依舊恨她,可是又不能離開她,不能失去她。在恨與愛之間,雲初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綺陌,更,折磨著綺陌曾經的那個孩子。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雲初在這復雜的愛恨之間逐漸迷失,不能自己。綺陌嫁到禹宮之後,竟然因為抗拒國君的親近而與之大吵一架,新婚之夜為了國君誤傷雲初的事,觸怒國君,結果因此失寵。或許剛開始失寵的那段日子,讓雲初和綺陌過得還算愜意,可是因為國君對新婚夫人失意轉而想起如意夫人的好,如意夫人復寵,導致宮人對兩位夫人的態度出現強烈的逆差。

綺陌對雲初說,要是有個孩子就好了。

雲初所以去勾引國君,懷了國君的孩子,或許她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並不完全是為了幫助綺陌度過難關,其中應該也不乏報復綺陌的用意。

綺陌和雲初不同,綺陌想和雲初在一起,她是明著表現出來的,任何的不高興不開心,她都會直接說出來,而雲初則不同,雲初的巫女身份注定了她與這個世上的所有人都不同,隱忍,卑微,沉默,心機。

雲初在懷著孩子的時候,使國君因為迷戀她的聲音,而對她朝思暮想。也使得這樣的機會里,同樣身懷有孕的如意夫人覺察出了國君的異樣,從而投向巫術尋求將國君的心意籠絡在自己身上,如意夫人卻因此發現了綺陌和雲初之間的曖昧,遭到雲初的毒手。雲初在咒殺了如意夫人之後,依舊讓她的軀體如正常一般繼續,甚至是到國君面前揭發綺陌和自己的曖昧,這一切不過是雲初算準了,要借國君的手名正言順地處死如意夫人罷了。

雲初生下元玨,從需要一個孩子,到接受了自己的孩子,經歷了心境上的一定變化。

當綺陌開始意識到,元玨這個孩子正在慢慢吸引走雲初的注意力時,有了危機感。她不能接受雲初為了這個孩子而背棄自己,所以她一次次地以元玨的性命要挾雲初,可並沒有真的要傷害過元玨。雲初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又不想綺陌露出破綻而在這宮里平生麻煩,她很小心地處理一切。

可是後來,雲初以巫術佔卜,知道元玨命中坎坷一難。雲初的身份不能幫元玨去爭國君之位,可她又太理解元玨的野心,她認為這一切對元玨不公,所以想要借鳳凰的神力,幫助元玨排除萬難。雲初將韶山上鳳神和梧桐精的事透漏給了元玨,才有了元玨那一次的孤身犯險。

雲初只是想要借由鳳凰的力量,除掉元赫而已。她以為,元玨可以讓我對他無私付出一切,可是她錯了。她沒想到的是,我愛上了元玨,而元玨也愛上了我。

雲初知我身世,又怎會允許,她的兒子和我在一起。

這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你為何突然要將這一切告訴我。」我不解,她們既然已經隱瞞了這麼久,又何必現在告訴我呢。

綺陌夫人笑得還是那般嫵媚動人,她一如從前,是個風情萬種雍容高傲的公主。「元玨必定要取代元赫,成為禹國的國君。我要你去取元赫的性命……」

……

「……夫人。」夏臻听到我輕咳的聲音,她打著盹兒醒了過來,連忙端了水湊到床榻前,讓我飲下。

我抿了一口,擺了擺手,推開她。

自綺陌夫人處回來之後,我就病得更嚴重了,身子沉得動彈一下都要了命的難過。頭疼,就像是要炸開一樣,睡不下,心煩意亂的。

我早已忘了那時我是怎麼回來的,只記得我搖搖晃晃,昏昏沉沉地從綺陌夫人的宮苑里走出來,扶著牆,便一口血從口中噴了出來,眼前一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寢殿里,太醫在殿外候著,我不知昏睡了多久。

元赫本在對面的書房里,听到內室的動靜,趕了過來。夏臻讓開,元赫坐到床榻上,扶起掙扎著要起來的我坐起,靠在他身上。「為什麼不多睡會兒。」

搖了搖頭,頭疼得厲害,怎麼個姿勢都覺得惡心,我便想要起身來緩解一下。看清楚了元赫之後,「你剛剛在書房嗎。」

我以為他是不在這里的,可卻好像覺得他是從書房那邊過來的。

「嗯,我在書房。」他只是大概應了一聲,「再睡會兒吧。」

「我想出去透透氣。」我說。

元赫猶豫了一下,然後他拉過外衣包在了我身上,將我橫著抱了起來。

「陛下……」夏臻在一旁嚇了一跳,月兌口而出。

「沒事,孤帶夫人出去透透氣。」元赫道,抱起我向殿外走去。跨過了門檻,走到了殿前的平台上,他小心看了看天,應是擔心霧重。

我指了指欄桿那邊,元赫便抱著我過去,靠著欄桿輕輕將我放了下來,我倚著欄桿坐著,夜里的空氣很新鮮,讓我有些貪婪著帶著些涼意,浸透心脾的晚風。

「好些了嗎?」。元赫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讓我靠著他。

「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凝視著看不見盡頭的黑夜,難過地自言自語。

「怎麼會呢,你只是生病了,太醫會為你治好病的。」元赫安慰我,他在我身後,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覺到他有一段較長時間的停頓,然後,鼻息重了許多,可他還在故作輕快地開導我說,「是不是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你就是這樣,總是把事情都看得很在意,心里的事多了,人也會覺得累,所以你突然就病倒了而已。」

「是這樣的嗎。」可我分明知道不是,我的身子早就出了很嚴重的問題,或許是我弄掉孩子的時候,或許是在早一些我懷著孩子卻不自知還冒險的時候,或許……

只是這一次一次的積累,讓我最終因為綺陌夫人的那些話徹底崩潰了。我撐不住了,撐不住這個原本就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體。

「是啊,你從以前開始,就一直這樣的,總是把別人的事放在心上,拼了命的去做。你看,當時你不就是因為李夫人的事,才和我們走到一起遇到的嗎,那個時候開始,你就為了幫別人忙前忙後的,後來,這又因為我娘親她們的舊事,因為珈藍和碧洛,你看,你都瘦了好多……」元赫要我相信,我只是因為太過操心別人的事才生病的。

我想笑笑回應他,可是才發現,抽動嘴角竟然也是那麼費力氣的事。「我是不是很傻。」

「誰說的。」元赫作勢嚴肅起來,他卻自己笑了出來,從身後抱緊了我,「誰敢說你傻啊,這世上自私的人太多,才覺得你最特別。可不能因為你和其他人不同,不像他們一樣自私,才說你傻的。如果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而不顧別人,那麼這個世上該是多冷漠的啊,霓音,我沒見過神,也不知道神是什麼樣子的,可我想,神大概就是你這樣子的吧,會感嘆,會憐惜,會心疼,願意為了世間的公平而努力去維系,去付出。你是我能想到的,最像神的樣子。」

最像是神的樣子嗎。我被他逗笑了,雖然很難,可我還是動了動嘴角,笑了出來。「我才不是神……我只是個……」

我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了。曾經我能自信滿滿的說,我只是個樹精,我只是韶山上的精靈,可是後來,我到了人的世界里來,我也想做人。我放棄了修為,成為了人,可是我卻發現,我原來連個樹精都不是了。我到底是什麼,是山野里的精靈,還是元神被搗爛在母體的怨靈,我只是個借助這一切才能活下去的可憐的家伙,我只是個……

「生來是什麼,誰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可是卻能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不是嗎。你忘了嗎,你曾經也是這樣勸說我的,」元赫出奇的溫柔,他的聲音就像是水面上散開的層層波紋一般,輕而淨。「霓音,你還記不記得十年前的事。」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回不去了。」

一切都變了,我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十年前,他也回不去十年前,元玨也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只有現在,而不能回到那時了。

「可以的。」元赫卻打斷了我的悲傷,他肯定的告訴我,「可以回得去的,養好了身體,你好起來,我們就可以回到十年前的時候。這世上,並非權力可以控制一切,藏在權力下的陰謀,那些無辜無助,無能為力的人,他們還等著你發現他們的命運,幫助他們呢。等你好起來,還有好多事要做的,對不對。」

我以為我在人世還有好多年,可原來我一點時間都沒有了。

我忍不住哭了,我覺得我逃不過這一難了,我才開始懷念,我想要做人,卻不知不覺地成為了,我一開始最討厭的那種人。我覺得我的宿命很髒,我覺得我很髒。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

哭得有些用力,氣息有些喘不勻,心口一悶,險些又昏厥了過去。我醒過來,竟然渾渾噩噩地問了句,「元玨,我的鈴鐺呢。」

說完,我就清醒了,我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我知道,元赫听見了。

他在我身後,半天沒有動靜,我不敢回過頭去看他,我怕他生氣了。可是,可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元赫卻在身後輕輕拍著我的背,像是怕我哭急了再昏過去。

我听到他嘆了口氣,然後對將要昏睡過去的我說,「你想見元玨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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