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夫 073 字跡

作者 ︰ 蕭七七

「選秀方面的信息,一直是你在負責打探。我听聞選秀已經開始,皇上在這時候微服游玩不思朝政,還表里不一應付忠臣,和選秀有沒有關系?」管沅命人去一枝紅艷,把柳嫂請過來問情況。

柳嫂微微詫異︰「姑娘的意思是,皇上不滿意選秀?」

「只是我的一個揣測,」管沅知道,前世皇上對這次選出的一後二妃不滿意,「官貴女眷里面,有沒有這方面的流言?」

「並沒有這方面的傳言,」柳嫂搖頭疑惑不解,「但姑娘既然想為靖安侯府洗月兌罵名,為何不在前朝做文章,要從後宅下手。」

管沅淡淡一笑︰「這件事在朝堂上太過棘手,一個處理不好,既得罪了皇上和內宮,又得罪了朝臣同僚。與其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避開大道上滿布的荊棘,不如換一條平坦易走的小路。」

听了這番主意,柳嫂如醍醐灌頂︰「從後宅下手,就能避開朝堂上敏感的問題,就算出了什麼差池,也能用婦人之見、後宅小事搪塞過去?」

管沅頷首︰「正是如此,既然官貴女眷里面沒有關于選秀的流言,咱們就傳一個出來︰皇上因為對選秀不甚滿意,才做出種種不合規矩的行為。選秀是皇上的家務事,自有太後和皇上決斷。況且後宮不得干政,防止外戚專權,臣下更是不能和後宮諸人有什麼牽扯,干涉選秀的事。因此。靖安侯才沒有附議。」

柳嫂不由得拍手稱好︰「真是好理由!如果靖安侯附議,那就是支持太後反對皇上。後宮不得干政,道義上當然還是皇上最大,所以靖安侯不能附議!」

「對,把此事和選秀牽扯起來,就變成內宮後宅的事了,從朝堂大事,變成了雞毛蒜皮的小事,矛盾自然迎刃而解。」管沅心道︰反正皇上確實是對選秀不滿的,她也沒冤枉誰。

「我這就去辦!」柳嫂著急忙慌就要走。卻被管沅叫住。

「還有。想辦法提醒靖安侯府,讓他們通知錦衣衛加派人手暗中保護,以顯示他們很關心皇上的安危,只是不便插手罷了。」管沅提醒柳嫂。

柳嫂點頭答應。離開的時候既著急興奮。又迷惑不解。

著急興奮在管沅為靖安侯府的持中不言編造了一個好理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不得罪閹黨,又化解了旁人的唾罵指責。說不定還能討好皇上。

迷惑不解,卻是為了管沅為何會相信靖安侯府,要幫助靖安侯府?

看來得趕緊向上面匯報此事。

管沅編造的流言很快傳了出去,靖安侯府的名聲風波順順當當平息下去。

「姑娘為何相信靖安侯府不是真的包藏禍心?」靈修一邊研墨一邊問。

「做人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管沅拿著一沓賬目資料,邊整理邊說,「要相信自己的心,而不僅僅是眼楮。」

前世,靖安侯府是斗閹黨斗得最凶的那一個。

既然立場如此鮮明,管沅相信靖安侯不會這般輕易改變,他不附議,應該有自己的緣由。

就如前世,幾乎所有清正文臣都在申斥劉瑜的時候,閣老李西涯沒有說話。

為此,李閣老受盡同僚唾罵。

然而最終從錦衣衛的詔獄里把這些罵人的同僚救出來的,是李閣老;保住他們性命,讓他們回鄉安置的,也是李閣老;在朝堂上作為文臣中僅剩的正派力量和劉瑜周旋的,還是李閣老。

忍辱負重。

管沅手中紫毫飽滿地沾上墨汁,寫下這四個大字。

世人往往不明白這四個字的深意,只看表面,只相信自己的眼楮。

然而兩世為人的她明白,也明白忍辱負重的孤獨,但孤獨走到盡頭,就是勝利的光明。

希望靖安侯府的改變,是因為明白了這四個字。

靖安侯府觀瀾堂。

「三姑娘的四兩撥千斤,著實讓我欽佩不已。」陸長青的表情顯然很意外。

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侯府小娘子,居然能如此巧妙地化解靖安侯府的聲譽危機!

世子爺的眼光的確非凡,這枚棋子安插在哪里,都能有妙用。

盛陽並不清楚陸長青在想什麼,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比父親之前的想法好。」

但他的內心,此時卻如波濤翻涌一般難以平靜——

她為什麼要幫靖安侯府!

從寧護衛轉述柳嫂和她的對話來看,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靖安侯府的用心。

她為什麼不懷疑!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明確地指向那個答案,那個他不敢想的答案。

盛陽倏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氣,也不理會陸長青正在說什麼︰「我出去走走。」

雨後盛開的牡丹愈發嬌艷。

花草繁盛,卻無一能抓住盛陽的注意力。

前世的一切,他希望她記得,又希望她不記得。

記得,源于他的自私。如果一段綿延長久的情最後只成了一個人的回憶,那樣的蒼涼孤獨,誰都不願意承受。

不記得,則源于他的憐惜。前世的大半時光,于她而言都是灰暗的,還有最後那個慘絕人寰的結局。

但無論記得與不記得,都不是他可以決定的。

她早已在與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精彩。她看似微不足道的奇思妙計,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便連他都欽佩不已。

她早已不需要他如前世一般,用婚約將她從廬陵帶回京城。

但她卻還是——想要幫助自己?

盛陽緊握雙拳,強制自己壓抑住見她的沖動。

他不能再害了她呀……不能……

管沅坐在花廳里,接過靖恭坊送來的筆跡。

「小的搜羅了很久,也沒找到一年前的筆跡,只找到了弘治十八年,也就是去年元宵靖安侯世子寫的祝辭。」二掌櫃回答。

去年元宵?也就是她重生之前?管沅翻開一看,堪堪愣住。

她的指尖,忍不住輕輕顫抖地拂上那鬼畫符一樣的筆跡,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才是她所熟悉的,他的字跡。

然而如今極有章法的行楷,又是怎麼回事?

神秘人鋒芒內斂的顏楷,又是誰的字跡?

管沅陷入沉思的迷茫。

四月的楊家,一派喜氣。

月底就是楊家大少爺的婚事,如今闔府上下都在忙碌著。

管沅剛剛擺月兌了輪椅的束縛,慢慢走在楊府的回廊上。

「我剛帶著子升回來,還沒騰出時間去定遠侯府,你就來了。你的腳傷剛好,有什麼事派人來就成,何必又親自跑一趟!」大舅母慈眉善目地扶著管沅,眼中滿是憐愛。

「大夫說,我都走動走動,活血活經脈,反倒容易恢復,」管沅慢慢說完又問,「大舅母去廬陵,可有什麼收獲?」

大舅母頗為感慨︰「若不是你提醒,還真有好些我不知道的事,現下總算都處理妥當了。原以為那些人雖不算伶俐但也忠心,誰知道根本不是這樣!幸好發現的及時,如今把那些吃里扒外的都趕走了!」

管沅放心地點頭︰「這就好。山陰王氏的小娘子可曾到京了?」

「已經到了,」大舅母回答,「王家的人住在兵部主事王大人的宅子里,從那邊出嫁。」

管沅遂不再問什麼。山陰王家也是江南望族,京中為官之人不少。

正六品兵部主事王伯安,就是她未來表嫂的大伯父,也是兩榜進士出身。

待見到未來新郎官,管沅二話不說先把三種字跡扔到楊安面前︰「幫我看!」然後什麼提示也沒有。

楊安納悶地蹙眉,拿起這三種字跡,端詳起來,過了片刻才抬頭︰「你要我看什麼?暗碼?」

「不是看內容,而是看寫這些字的人。」管沅端起茶盞慢慢品著。

大表哥楊安是年輕才俊里的第一人,如果他都看不出端倪,恐怕只能去找李閣老了。

不過她確信自己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請教李閣老,借大表哥之手還差不多。

楊安一陣嗤笑︰「那個顏楷和行楷,不過是還過得去的字,你就當寶貝一般鑒賞;至于那個鬼畫符,我就更不明白了,你在查案嗎?」。

管沅恨不得翻白眼︰「誰讓你鑒賞來著?我只問你,鬼畫符和行楷,你覺得像一個人寫的嗎?」。

楊安斂容肅色,很認真地回答︰「除非是一個人初學和大成兩個階段,否則定不會是一個人寫的。你看這鬼畫符,毫無章法可言,卻也沒有刻意要亂章法,而是隨心而書;至于這個行楷,極其規矩,顯然格局已經變成一種本能。」

「如果真是一個人寫的,你覺得從初學到大成,最快要多久?」管沅凝神而問。

「三年,」楊安伸出三根手指,「習慣是需要培養的。」

「但據我所知,這兩幅字是同一個人所寫,時間相隔一年零三個月。」管沅篤定地看向楊安。

楊安顯然不信︰「你誆我的吧?還是說,這個人的行楷找人代筆了?」

「我沒有誆你,代筆的可能性也不大,」按理說靖恭坊找來的筆跡應該是可靠的,「真的沒可能是同一個人寫的?」管沅不信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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