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唐情殤 第二十章 隱子決絕

作者 ︰ 旨酒斯醇

聞言我頓時愣住了,目瞪口呆。

雖然我一直盼望著有個親生兒子,但盼的是惠兒所生,甚至在那次惠兒有孕後,想過這輩子也不要有異生子。更別說要和非妻非妾的女人生個孩子,而且這個女人還是個妓女!我突然很慌,滿心里竟都是惠兒的影子,這,這該如何是好?我盯著柳五兒,有點語無倫次︰

你說什麼?這不可能!只不過一個月……

有什麼不可能呢?要懷得上,一次就夠了。

柳五兒微笑著,很淡然。

你……你在耍我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做妓的,事先都吃涼藥,要不然你們做了就得生小雜種,誰認帳啊?你們還怎麼做買賣?

我本心已經很抵觸柳五兒所說的,說話也刻薄起來。誰知她卻不以為意,仍舊微笑著道,

看軍使說的,倒叫自己兒子小雜種了?這些日子我只一門心思想著怎麼伺候好軍使,那涼藥可真是忘了吃呢!我听說軍使還沒有兒子呢,難道不想有嗎?

我無言以對,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倒來了。我怎麼跟惠兒說?柳五兒也許是看出了什麼,只听她又道,

軍使有什麼好擔心的?以前我有幾個姐妹,也是懷了女圭女圭就跟了人家去了。我跟了軍使,還能再伺候你不是?

不行!我有家室,怎麼會要你……

她突然笑了起來,道,

軍使以為我要怎樣?放心,我們這種人,還指望人家明媒正娶嗎?以軍使的身份,納個妾不過是尋常事,我也只不過是奔著給軍使生這個兒子去的,難不成讓我懷著你兒子再去伺候別的男人?

納妾也不行!

我想都沒想就拋給她這句。因為她一說納妾,我想起了惠兒懷孕後一個傍晚,我和她在燈下閑聊,她講起了一個小故事。哪朝哪代也不知了,說的是做丈夫的貧寒時本來與妻子兩情相悅,後來發跡了就變得貪財,要納一個即有財又有貌的小妾。他的妻子沒哭沒鬧,也沒有委曲求全,而是置酒與丈夫告別,席間還送了丈夫一首告別詩,詩中所說既留戀舊情,又譴責了丈夫,又期盼一心一意,最重要的是說自己絕對不會留下受丈夫移情別戀之辱。

我當時听了還不以為然,對惠兒說,

這女人也真是,納個小妾至于嗎?都像她這樣,有多少女人都該回娘家了。

惠兒听聞,神色有些落寞,只念道,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這是那告別詩的前四句,妾盼著與夫君情誼也如山上雪、雲間月一樣無暇,但如果也有那麼一天……妾雖沒有娘家可去,卻也會像前人一樣,決絕。

一听她說「決絕」二字,我自知失言,忙一把握她手道,

只不過是個故事,何必當真?我就是隨便說說,就算被灌了**湯也絕不會那樣待你,這里就是你的家,你哪兒都不準去。

我見惠兒已稍有動容,又笑道,

這輩子有你已是我不知修了幾世的桃花運賺來的,我還要那些胭脂俗粉做什麼?你不信,我就發個最毒的誓給你……

那時惠兒忙推我,嬌笑嫣然讓我莫再說。所以別說有了惠兒我就沒打算納妾,就算要納怎麼能納個妓女,即便她懷了我的孩子。新婚不過一年多,難道就要食言,讓惠兒看扁了我不說還要枉顧我和她之間相悅相依的情誼嗎?而且惠兒已經說得很明白,如果我納了妾她就會像故事里的那個女人一樣離開,我知道她內心不似外表般柔弱,她做得出來。不行,絕對不行,不能要這個女人!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該如何?又一想這要到生還有一段時間,期間誰知會有什麼變數?我沉思了一會兒,對她道,

這樣吧,孩子你該生就生,但我不能要你,你別跟著我。就在這兒,我找個房子你住著,再雇個僕婦照料你,每個月我派人送錢來。你安心養胎,等孩子生了……生了再說吧。

這次她臉色變了,皺起了眉頭,聲音也高了起來︰

為什麼?怎麼就不能讓我跟你?讓我自己在這里生孩子……

沒有為什麼!我不納妾,更不會要你這種女人,別以為懷上個孩子,你跟我就能怎麼樣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咱們之間的買賣結束了。當然,這孩子你要當另一檔買賣也行,生了別忘告訴我!

說完我不再看她,起身出了營帳去找朱珍,讓朱珍明天就去找房子將那女人安頓下,並囑他此事要保密,不能讓惠兒知道。

隊伍如期抵達水。

黃巢老賊一朝從所謂的龍椅上滾落下來,就會立馬恢復成一個亡命之徒。他把陳州圍個水泄不通,陳州糧草快斷絕不說,他自己十幾萬人也好過不到哪里去。大部分人露天宿營而且根本沒糧食,周圍樹皮草根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被賊軍吃了個遍,而且陳州城四周的老百姓越來越少,很多村莊已經空無一人,原來是被那黃巢抓了去充了糧食。即便如此,黃巢依然像螞蟥一樣死死地趴在陳州城外不走,就像當初長安已成為一座孤城他還遲遲不肯從龍椅上挪動一樣,這鹽販子到底圖什麼?肆無忌憚地吃人,看來黃賊的玩命狠勁已經到了頂點,不能讓他再禍害下去了!

中和三年的秋冬,我一邊責令汴州府的手下抓緊田地糧食和安頓災民,一邊不斷地帶兵出征陳州四圍。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只以宣武軍出兵,就大大小小往陳州去了四十幾趟。再加上周岌和時溥,黃巢賊軍在末路之際雖以命相博,可也被打得苟延殘喘,愈發艱難。

一面是賊軍的形勢逼著必須不斷出兵,另一面是在有意無意的因為毫州那件事回避惠兒,所以半年以來,我在家呆的日子屈指可數。惠兒自從到了一窮二白的汴州,因管著家里上下的生計進出,順帶軍中府中的田產租賦也漸漸地都要經她手,事事煩多,也是日日操勞。雖然在我回去的時候她極盡所能照顧我,但畢竟精力有限,再加上我心中總是有愧,所以我和她之間思念依戀猶在,濃情蜜意卻在不知不覺中被這些事沖淡了許多。

出兵征戰多次,可恨的是以三鎮之力竟也不能把這幫禍害連根鏟除。汴州、許州、徐州,還有那陳州四處之兵都已疲憊不堪。外有強匪戰亂,內有生計艱難,寒風吹舞雪花的嚴冬里,全家在汴州的第一個大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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