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夢 第35章︰卓仙宮

作者 ︰ 李式微

程方回笑道︰「那功夫不能速成,非一朝一夕可練成。既便瑩瑩,現在也是不能的。你看她現在跟你說著話,不也停了步子?」

「周雪桐怎麼可以?」

程安瑩縱是溫柔怯弱,到底也是練武之人,不甘心被人輕易比下去,便道︰「周姑娘到底比我大了幾歲,我再練個幾年,不會比她差的!」

梁薇嘆道︰「那要好幾年啊……哎呀……」失望一陣,又樂觀起來,「算了,那我不說話就是了!」說完便又提起一口氣,繼續往前奔去。

這回她注意到了,無論如何都不說話,心無旁騖,一直往前。只覺耳旁風聲「呼呼」,雲霧如輕紗一般拂過臉,又大又圓的夕陽就在眼前,好似觸手可及……

她心內振奮,一口氣不泄,奔出許久,終于覺得眼前一明,連空氣都更為清新。她這才停步,轉頭一看,只見腳下雲霧迷茫,前方台階之上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而遠處天與海的交界處,夕陽已沉下去一半,染紅了半個大海……

如此奇景,令梁薇心境大為開闊,簡直忘乎所以,連忙向眾人呼喊︰「大家快來看啊!這里的風景太壯觀了!」連喊幾聲,也不听回應,轉頭四顧,心內大驚,失聲喚︰「人呢?!都去哪了……」額上冷汗直冒,怕自己走錯了路。

過了片刻,郭川澤從雲霧之中躥了出來,調一下內息,凝視著梁薇道︰「你這輕功到底跟誰學的?」

梁薇見到他,松了一口氣,道︰「我還不怎麼聰明的時候,無意中跟你外公學的啊!」

周雪桐趕了上來道︰「我爺爺都未必比得上你……」

梁薇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程方回、齊有光、洪大旗、李枕石、錢自來與程安瑩隨後趕了過來道︰「你的輕功真是無人能及……」

梁薇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方才心無旁騖,提著氣一直往前,再加上雲霧遮掩,看不清眾人,竟在不知不覺間將所有人甩在後面。心內大喜,喜得拍手道︰「我太了不得了!若是再假以時日,那我不是可以像仙女一樣,隨意飛來飛去?」

「仙女?」周雪桐翻個白眼道,「妖精還差不多!」說著擦著她的肩膀,往前走去。

梁薇朝著她的背影狠聲道︰「死丫頭,你不打擊人會死啊!」連忙追了上去道︰「丫頭,不服是吧,再比啊!」

周雪桐「哼」了一聲,也不理她,反而轉頭一望,奇道︰「這里的雲霧到底怎麼弄出來的?」

梁薇也向四周俯瞰,遠處倒是可以看到藍天碧海,近處只能看到雲霧翻騰,心內也是奇怪。想了片刻,又問周雪桐︰「你不是總能弄出白煙什麼的,這應該跟你的那個道理相通吧?」

周雪桐正是知道自己,才更覺出察覺,越來越心驚。還未見到仙翁,就已先敗下陣來,這怎麼行!她于是提一口氣,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

離山頂那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越來越近,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太過平靜反而讓眾人越來越不安……

終于登上台階,只見宮殿之前是一片廣場,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一片慘淡的殘照。梁薇亦走了上去,一見這個情景也倒吸一口冷氣,明明一點危險也不見,卻叫人覺得四周危機四伏……

周雪桐立在那里向四周望了望,見梁薇皺著眉頭,仰視著宮殿大門口,一臉凝重,便推她一下,問︰「想什麼呢?」

梁薇揚手一指,滿臉疑惑地道︰「你看這個宮殿,名叫‘卓仙宮’……」

周雪桐抬眼一看,見宮殿大門洞開,上面有一牌匾,有三個金光閃閃的篆體字,正是「卓仙宮」三字。她便道︰「這有什麼?你不是說,這什麼鬼仙翁的名字是穆卓仙,他以自己名字命名住所,有什麼稀奇的?不費腦力,自命不凡的方法罷了。」

梁薇道︰「這當然不稀奇。可是你們看,這三個字寫得樸拙端方、古雅大氣,沒有一絲一毫的缺憾,簡直不像人寫得……若說是人寫得,這般完美,那功力實在太深了……」

眾人亦跟了上來,听她如此說,便都凝眸望去。洪大旗、李枕石兩人不懂書法,只覺那三個字筆筆有力,很是大方,心里便喜歡,贊道︰「這字寫得好,有何不好?」

齊有光、郭川澤還有程家兄妹,只當梁薇從字中悟出了什麼玄機,都望著她,等著她的後話。

梁薇走近兩步,又細細地看了一陣,道︰「好是好,可是很奇怪……」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也沒有看出什麼奇怪的,便問︰「有什麼奇怪的?」

梁薇指著那牌匾,回首道︰「這個穆卓仙煉丹修仙,本屬道家。道家崇尚的應該是逍遙自在,汪洋恣意,字體寫得飄逸一點,不是更符合氣質嗎?」

周雪桐听了冷笑兩聲,罵聲「書呆子」,一甩袖子向前走去。其它人亦覺無奈,笑一笑也都向宮門口走去。

梁薇見眾人都不在意,頓足道︰「這個很重要!我爺爺說,字如其人。這非常有道理,就比如我這人,看似活潑,活力十足,其實內心很簡單平靜的。我能夠沉得下心來,所以字寫得也就工整簡靜。再比如周雪桐,她的字就好似被陽光曬得干而又干的枯草,這就說明她內心非常不平靜……」

周雪桐打斷道︰「你幾時見過我寫的字?」

梁薇道︰「你用你的黑羽雀傳給我的紙條啊!」

周雪桐臉紅道︰「那些字不是我拿簪子蘸著胭脂寫的,就是蘸著血寫的,怎麼可能寫得好!你拿這個評定我的字,太不公平了!」

梁薇立刻道︰「我一樣用簪子蘸胭脂寫,一定比你寫得好十倍,信不信?」

「好又如何,值得這麼驕傲?」

梁薇越發驕傲,將左手一揚道︰「我讓你左手,敢不敢比?」

周雪桐冷笑一下,將頭一扭道︰「我為什麼要跟你比這個,沒意思!」

眾人見她們這樣也能斗起嘴來,都哭笑不得。程安瑩見梁薇追上一步,還要找周雪桐理論似的,連忙問︰「那麼你從‘卓仙宮’這三個字里,看出了什麼?」

梁薇也自覺跑題,連忙向眾人道︰「我是覺得這三個字寫得過于完美了,反而讓人覺得無趣。我猜這個仙翁,一定沒有正常人類的快樂與煩惱,其心性不可琢磨……」

眾人听了面面相覷。半晌了,程方回訕訕一笑道︰「那是因為這個仙翁,本身就不是正常人!」

梁薇看一看眾人的神情,知道自己的話沒有引起眾人的重視,還要再說些什麼,眾人已都搖頭笑著,紛紛步入宮門之中。

走進去後,又是廣場,緊接著便是一座宮殿。那宮殿的大門也敞開著,里面黑壓壓一片,似乎坐著許多人。眾人一時間,遲疑著不敢再往前,都盯著宮門看。

只見一個紅影閃出,一個女子扶著門框向外望去,齊有光聲音一顫喚道︰「賦雲……」腳下一動,迫不及待要奔過去。卻又有白影一閃,一個白衣少年來到蘇賦雲身邊,扶著他的肩頭,與她低聲輕語,這少年正是洪碎玉。齊有光看到,腳步一頓,嘴角微微一動,露出一個輕淡的苦笑,轉頭望向洪大旗。

洪大旗遠遠望見兩人,蘇賦雲年紀雖比洪碎玉大許多,但外貌之上只似同齡,郎才女貌,真好似一對佳偶。只見兩人在一處,蘇賦雲似乎煩惱無限,而洪碎玉溫言款款,雖然他離他們尚遠,听不到他們的談話,也知他正在柔聲解勸。

洪大旗雖是一個粗人,見他們這般情狀,也能感知兩人之間的纏綿情意。心內不覺一動,倒真想狠下心來,成全了他們!

可是轉瞬又想到大哥臨終前的托付,想到兩人乃是繼母與繼子的關系,怎可如此!再看他們情意綿綿的樣子,便覺不堪,心頭怒起,冷哼一聲,將手中在旗桿往地上一撞。

門口的洪、蘇兩人,也正好發現洪大旗等人來了,都身形一晃,撒開了手,混身不安。

周雪桐皺一皺眉頭,扯著梁薇的衣袖道︰「知道什麼叫‘棒打鴛鴦’嗎?這就是!」

梁薇想要笑,可是瞥見洪大旗那暗沉的臉色又不大敢,苦笑不得地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扯出來,小聲道︰「別人家事,你就不要管了……」

周雪桐偏偏大聲說︰「我偏要管!」

梁薇「唉」了一聲,推她一把,向前走去。心想洪、蘇二字既然在這里,端綺、子靖必然也在,迫不及待地要過去找他們。

通過廣場,再跨上幾步台階,便可以來到宮殿前的平台上。她興沖沖地奔上去,卻聞到一股血腥味,緊接著黑影一閃,一聲悶響,有什麼物事掉了下來!只見黑乎乎的一團,有暗紅色的液體向四周流去……

她嚇得停下步子,凝眸細看,才發現那是一個人,而且一定是死人!因為他從高處掉下來,動也不動,血從他身上流去,景象十分怖人。她尖叫一聲,正要往回奔,卻又是黑影一閃,一個高大的黑色人形落了下來,轉頭向她一瞪。那暗沉的臉,漆黑地深不見底的眸子,嚇得梁薇一個激靈,怔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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