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和他的子孙们 第四十四章

作者 : 王国虎

办完金木匠的丧事,卓玛来喇嘛寺找我大伯,口口声声说,她男人是活佛给咒死的。♀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我大伯缠不起,躲在昂欠不出门。而卓玛天天来昂欠,坐在大门口,又哭又闹。

一连好几天,搞得喇嘛寺和昂欠内外不得安宁。

“这女人粘上您了,撵也撵不走,得想个法子才是。”嘉措师父忍不住了,从寺里跑过来,跟我大伯商量。

“是祸躲不过。你叫她进来吧。”我大伯已被卓玛闹得面容憔悴,神不守舍。

卓玛被带进我大伯的寝宫时,依旧啼哭不止。

“嫑哭了,有啥事,你跟活佛说吧。”嘉措师父劝道。

“我男人叫活佛咒死了。”卓玛用红肿的眼睛,火辣辣地盯住我大伯。

“我不过是一时上气,随口说说而已。你男人的死,那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我大伯避开卓玛的目光。

“你说得轻巧,我男人死了,你叫我一个女人咋过呀。”

“你说该咋办?”

“人是你咒死的,你得管我。”

“咋管,给银子还是给金子?”

“金子银子我都不要,我要男人。”

“施主,人死不能复活,我上哪儿找你男人。”

“你不是男人?”

“这不是说梦话嘛,我可是个出家之人。”

“这有啥难的,还俗。”

嘉措师父惊了一跳,赶紧劝道:“女施主,万万不可,他可是活佛。”

“活佛咋了,喇嘛寺的一世活佛不就是跟金家庄的金环女双修成佛的吗?”

卓玛一句话,说得我大伯和嘉措师父目瞪口呆。

几天之后,从喇嘛寺爆出一个天大的消息,五世鲁丹巴活佛用自制的草药毁了阳根。消息传到卓玛家,卓玛脑子里“嗡”地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喇嘛寺复归宁静。

此后不久,盘踞在积石山的一伙土匪,在匪首“独眼龙”的带领下,围了金家庄。临走的时候,还顺手牵羊,掳了香喷喷的卓玛。♀

“独眼龙”一伙途经喇嘛寺时,我大伯和嘉措师父领着众喇嘛,出来干涉。

“各位师父,咱们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独眼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施礼道。

“可你拔草带露水,随便掳人有点过分吧。”嘉措师父呵斥道。

“师父喜欢她?”“独眼龙”嘿嘿一笑,“您要是真喜欢,我可以拱手相让。”

“……”嘉措师父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哈哈哈。”“独眼龙”仰天大笑。

“笑啥?光天化日,掳掠良家妇女,你不怕被打进十八层地狱?”嘉措师父恼羞成怒。

“她是个寡妇,我掳她是为了救她。”“独眼龙”轻轻抚模了一下卓玛的脸蛋,喜形于色,“师父有所不知,我准备让她做我的压寨夫人,今晚就拜堂成亲。”

嘉措师父还想说啥,被我大伯拦住了:“让他们去吧。”

卓玛望着我大伯,凄然一笑。

卓玛被“独眼龙”带走了。我大伯踏进昂欠大门的一刹那,身后又飘来那首哀婉凄美的“花儿”:

走乏的白羊羔石崖上卧,

当成是云彩们落了;

尕妹是仙女虚空里过,

当成是揪魂的魔了。

后来,河州城派大队人马到积石山剿匪,我祖父王烧子追捕“独眼龙”时,意外地打死了已经怀孕的卓玛。

“罪孽呀,罪孽。”卓玛被打死的当天夜里,我大伯偷偷上山,找到卓玛的尸首,背到昂欠后面当年卓玛给他唱“花儿”的山坡上悄悄埋了。为了掩人耳目,他没有起坟堆。

来年春上,埋卓玛的山坡上开出一片黄菊花,香气袭人。

“去年那坡上啥也没有,今年咋猛乍乍开出那么多的黄菊花?香得人心惊肉跳。”有一天,嘉措师父陪我大伯在牧场散步时,指着那片黄菊花说道。

我大伯静静地望着山坡,没有言语。

“以前那个卓玛身上也有这种香气。”嘉措师父又说。♀

“不是幡动,不是风动,是仁者心动。”我大伯故意把话题绕得远远的。

“那花儿香得怪,怕对佛寺不利,是不是拔了?”

“不必了,万物都有它的劫数和归宿。”

第二年,那山坡上果然没长出一棵黄菊花。

第十章

解放那年,银川一带普降冰蛋(冰雹),刚出青苗的庄稼,被打得七零八落。

一年后,庄稼拔节的时候,神石峡口又是黑云翻腾。

眼看一年的辛劳要化为“龙口”的涎水,积石山周围各村推举代表来喇嘛寺奉请活佛“挡冰蛋”。

“用不着踢进沟里,用得着揽进怀里。”嘉措师父对此事颇有意见。

“龙口夺食,救民于水火,乃功德无量。”我大伯执意要去。

“难道活佛忘了金木匠是咋对您的?”

“此事与金木匠没有干系。”我大伯有点不高兴了。

“可活佛您身子虚弱,做这样大的法事,会挣坏您的。”

我大伯对金木匠的死一直心生愧疚,后来他自毁阳根,再加上卓玛被我祖父打死,身心俱损,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我佛慈悲,岂能袖手旁观。师父无需多说。”

“挡冰蛋”的**事在喇嘛寺跟前的牧场举行。

喇嘛们设了石坛,摆好佛像。

我大伯选了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往四山头埋了镇冰蛋的宝瓶。然后跪在佛像前,开始施法。

石坛周围,实压压跪满了附近信众。

神石峡口的黑云很快罩住了牧场上空。

我大伯稳稳地跪在蒲垫上,默默诵经。

石坛周围的空气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云越来越密,越来越低。

我大伯的眉梁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牧场上起风了,潮湿的风还夹带着零星的雨点。

“潲雨来了。”

“活佛能挡住冰蛋吗?”

“走一步算一步吧,还能咋样?”

眼看冰蛋就要来了,张皇的人们一边抬头望着不断蔓延开来的黑云,一边低声议论着。

“拿豌豆来。”突然,我大伯大叫一声。

小喇嘛应声端来一木斋(出家人用的木碗)豌豆。

“活佛,使不得。”嘉措师父见状,急了,赶紧上前拦挡。

我大伯接过木斋,用力抓起一把豌豆。

“活佛,得罪了佛爷,会废了您的修持。”嘉措师父死死扽住我大伯的袍袖。

“闪开!”我大伯使劲一掀,嘉措师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呀。”嘉措师父用手拍着草地,无望的叫喊着,而我大伯“啪、啪、啪”朝铜佛迅速抛过去三把豌豆。

坚硬的豌豆敲在铜佛身上,叮叮咣咣乱响。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声炸雷,黑云被撕开一道口子。受了重创的云,绝望地翻腾着,向峡口那边纷纷退去。

“黑云散了!”牧场中人们齐刷刷仆倒在地,捣蒜似的给我大伯磕头。

我大伯因为长时间施法,劳累过度,“哗”地吐出一口黑血,栽倒了。

众喇嘛赶紧把我大伯抬到昂欠。

第二天,各村代表带着厚礼来活佛昂欠致谢,并一再表示,今后要广集布施,行善敬佛,凡是对佛不敬的一切行为要一律禁绝。

从那以后,土棋“围喇嘛”在银川一带销声匿迹。

时季已进入深秋,日渐浓重的霜气,使校园里的树叶渐渐变得枯黄。

外国文学上到叶赛宁那一部分时,我的情绪烦躁起来。

再见,我的朋友,再见,

亲爱的,你已在我的心间。

今天我们决定分手,

那是因为我俩已约好再见。

再见,朋友,不相握,不交谈,

无须把愁和悲锁在眉尖……

当我读到这儿,我的脑子里突然发出一声类似金属断裂的声音。一阵剧烈的头痛,使我再也无法在课堂里待下去了。

我悄悄溜出教室。

由于正是上课时分,整个校园显得很空廖。一排一排的行道树上,焦黄的枯叶,在清冷的风中,摇摇欲坠。

不知不觉之中,我来到女生宿舍楼下。

楼下的马蹄莲早已经开败了,散乱的叶子无精打采地卷曲着,毫无生气可言。

感伤之余,我伸手摘下一朵枯萎的马蹄莲,用手指轻轻搓开,那残留的香气,不禁使人感慨万端。

青色的短衫。蓝色的眼睛。

多么亲近的人儿我也不告以实情。

床就要铺好,炉子生起了火。

亲爱的问我:“在窗外转的可是风雪?”

我回答亲爱的说:“不知是哪个

从高处纷纷撒下白色的花朵。

“床是铺好了,炉子也生起了火,

没有你,我的心里就只有一片风雪”。

这时,从女生宿舍楼上传来有人诵诗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只见三楼的一个窗口站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女生。隔着玻璃,她的面目看得不大真刻,但她诵诗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也许她此时也正好发现了我,她诵诗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情景,与我在银川学校的雪夜里遇到的十分相似。

我静静地瞩望着她,她也一动不动地瞩望着我。

她是谁呢?我不由自主地向她挥了挥手。

那女孩对我笑了笑,然后白影一闪,倏忽不见了。

迟后,我一直等到下课铃响了,也没见她下楼来。

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情景是幻觉?

真是蹊跷。

自从在河州师大再次遇到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后,噩梦和幻觉又开始不断地折磨着我。为了摆月兑这种无休止的困扰,我学会了抽烟、酗酒。

这天,我又到外面的小酒馆里喝了一通酒。酒足饭饱后,我一个人沿着滨河路毫无目的地漫游。

夜晚的滨河路是整个河州城最热闹的地方。街道两旁华灯溢彩、霓虹闪烁,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此时才有了放松的机会,他们一个个带着轻松的笑颜,或邀朋呼友、或携儿带女,像鱼儿样在自由的空气里游来游去。

不知不觉中,我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口,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坐在昏暗的路灯下弹三弦。

那老头弹得很投入,凄切的琴声在空荡荡的巷道里幽幽地飘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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