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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到藏区工作4个月后的一天,不知为什么这天我心情相当相当不美丽,闹心地恨不能见了谁都想扑上去咔咔咬上几大口。
傍晚时分,我踏着脏兮兮的雪在拉萨街头晃晃悠悠,走着走着,突然,一辆自行车犹如一枚锁定目标的小导弹,咣当击中我后腰,当即,疼得我捂着老腰嗷嗷乱叫。说来兴许没人信,当时我没一点要埋怨和痛斥肇事者的意思,反而在想:rì你白发亲娘的也忒没准头了吧,咋不照准我的肾脏猛撞呀?撞碎算了,没了肾省得我这个没出息的老光棍,在如此缺氧的状态下,还老是想着找个人在床上活动活动筋骨。
事实正是如此,许多来援藏的干部都说自己三大一小了——头大、肺大、心大、**小。我不是这个样子,不但没有一丁点高原反应,那颗走向年迈的肾反倒越发饱满了,快成小老头的人偶尔还会“跑马”。
那人撞我的一瞬间,嗖地,像一颗离膛的子弹从自行车上飞出,飞落到残雪上。她痛苦地抹着满脸的雪沫子,挣扎起来,连连向我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哦!”
听到这银铃般的女声,我眼睛一亮,才注意到撞我的人竟是一位让冷血都能沸腾起来的藏族小美人。她扎着一头细细的辫梢,身穿花花绿绿的藏装。藏族人的服饰很有特sè,他们一般上穿长袖短褂,外套宽肥的长袍,脚穿牛皮长靴,为了便于活动,常常将右肩或双臂露在外面,把两只袖子系在腰间。藏族男女都喜欢留发辫,男子将发辫盘在头顶,女子将头发梳成双辫或许多条小辫,披在肩上,并在发梢上再佩带漂亮的饰物。妇女们还喜欢在腰间系一条图案美丽的围裙。瞧着这彩蝶似的小美人,不由得让我浮想联翩,想起那个独眼龙喇嘛。
那是我头一次逛八角街,瞧着什么都新鲜,瞧着哪儿都是美景,手中的照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当我拉着架子要拍摄一位磕长头的朝拜者时,忽地一红啦吧唧不明物挡住了镜头——是位30多岁身披大红袈裟的独眼喇嘛。他将那只残存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端详着我,好一会儿,拖着长腔说:施主命犯桃花啊!他说的是不太地道的普通话,生活在城市里的藏族人,以及寺庙少数喇嘛是会说些普通话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喜形于sè,忙不迭掏出两张百元大票,请喇嘛带回去用作修葺寺庙善款。实际,我掏钱是想让大师再为我好好算算,那会儿,我是多么渴望知道自己何时能交上桃花运,又是多么向往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喇嘛看着我手上的人民币有点激动,激动地一把将人民抓走,激动地喷着满嘴的胡辣汤味说:中,中,那俺代表本庙的大活佛向施主道谢了。听到这么亲切入耳的中原梆子腔,立马,我意识到我他nǎinǎi的又交学费了啊!在京城我知道有山寨版的手机,有山寨版的数码产品,没成想一到拉萨竟遇上了个山寨版的喇嘛。当时,我没戳穿这个假喇嘛是因为我太喜欢他的说法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个月呀,这位穿藏装的小美人就不由分说,不管不顾撞我而来了……
“你,你的没事吧?”见我一直傻傻地看着她不出声,她又十分关切地问道。她普通话讲得很生硬,有点像电影里的rì本鬼子说中国话。
我缓过神来,赶紧收回抚模在她身上的目光,帮她扶起那辆鲜红的自行车,尔后绽开笑容说:“你瞧,我壮得像头牦牛,被自行车蹭了一小下算什么,我没事。对了,让你受惊了吧?都怪我不遵守交通规则,不走人行道,还逆行。还有这鬼天气,你说好好地下啥子破雪啊!路这么滑让人咋骑自行车?”可以想象,那忽儿我说话的样子一定像清宫里的万人迷——李莲英。
“哦,你没事哦。”她舒展着jīng致的眉梢,接着说道:“没事那我先走了哦,我还有急事。”她接过自行车,麻利地骑上,一扭一扭地蹬着走了。
这时,我恍然一震——我这傻老爷们怎么就没装得伤情严重些再严重些呢?装残不是为了讹人,傻B才忍心讹如此一位妩媚的小妖jīng呐!装得腰椎快被撞劈叉了,走不动道了,无非可以顺理成章,顺其自然地和她多黏糊一会儿,那怕多呆上一小会儿,我聪明的脑袋瓜也能不失时机捕捉到她的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很多藏族人把东西坏了或者人有病、死了说成“劈叉”了。
自行车上的小美人一扭一扭离开了很远很远,直到那迷人的背影渐渐变成蚂蚁点,我才突然发现雪地上有一长圆筒状的东西,这东西外面用一条洁白的哈达缠裹着。估计是自行车栽倒一瞬间甩出来的。不由分想,我急忙哈腰抓起那东西,打算打辆的士追赶过去,谁想我在马路上挥舞着大手,好大一阵子也没能拦截到的士。三月的拉萨游客还没上来,人车稀少,这期间打车比见到一条纯种的藏獒还难。十几分钟过去,即便真打上车也没意义了,那小美人早无影无踪。守株待兔吧,相信那小美人察觉到丢了东西会回来寻找的。就这样我傻老婆等汉子似地在马路边上等啊等,直等到rì落唐古拉山也不见她回来。期间,好奇心驱使,有好几次我都想解开哈达,探寻一下里面到底是啥宝贝,但又都被我强忍住了。既然,要为一个小美人做好事,何不做的更完美一些呢?!当时,我真是这么想的,甚至有一次,我伸手要去解开那条哈达时,心中马上生出一种罪恶感
路旁有家香巴拉足疗会所。
等小美人等得耳朵冻硬了、手冻红了、脚冻麻了,腰还被自行车撞得隐隐作痛,我带着那长筒状的东西溜达进会所,打算暖暖身子、揉揉腰、再洗洗脚丫子。
依照佛教和印度教的说法,在我们生活着的现实世界之外,还有一个永恒的彼岸世界,这个世界中心就是西方极乐世界——香巴拉。洗脚丫子的场所起这么意味深长又好听的名字,想必,这家老板认为:我们这些不信佛、不信神、成不了仙的凡人洗洗脚丫子就算到了极乐世界?
为我洗脚的是位川妹子,二十出头,皮肤白得如同一张没使用过的打印纸,眉眼也让人看着舒服。正因了这舒服,她为我服务时,我忘乎所以,东扯葫芦西扯瓢,勾兑的相当投机。
按正常程序是先洗脚再做按摩,但我腰小伤了,特将顺序作了调整。揉腰时,川妹子俨然是在关心自己老公,说:“你该洗澡了,身上都揉出泥来了。”
我笑着说:“妹子,这是我的保留节目。”
她嘴一撇,说:“嘁,懒得洗澡,身上的泥差不多有一公斤,还保留节目,你快饶了我吧!”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知道那些刚来藏区的人为啥缺氧?为啥都有高原反应?甚至还肺水肿吗?就是因为他们穷讲究,都把自己当成爱洗澡的杨贵妃了,好像一天不沾点水就成小丫环了。”
她咯咯笑了几声,说:“胡扯。”
我也不是完全跟她胡诌白咧,扯这些还是有现实依据的。我不洗澡,我身上脏,是因为那会儿我对陌生的高原还充满着无限的恐惧。刚来藏区那段rì子,好几个同事如同临终关怀似的嘱咐我:这个季节不要洗澡,洗澡容易患感冒,感冒容易得肺水肿。肺水肿容易出人命的,是高原第一大杀手。
我怕自己那叶已被尼古丁拖累多年的肺脏再水肿了,所以身子始终没敢沾水。
我们处有个从内地来的新民jǐng,来拉萨头一天就患感冒,他没当回儿事,该涮就涮该洗还洗,把自己当牦牛了,结果,第三天这位来自中原的小青年终于倒下了,发烧39度。一烧就是六天,大夫说有些外地人在藏区得了感冒一般不好治的,时间长了很可能会转为肺水肿。没辙,我只得派人乘坐飞机把他送到郑州他父母那里,因为需要在成都转机,他们在机场附近住了一宿,没想到,就是这一宿,始终高烧不止的小青年居然神奇地退烧。我算见识什么叫雪域高原了。后来,我在藏区呆久了,对这片冻土产生了深厚感情,渐渐又觉得,其实高原也是纸老虎,没什么可怕,这就和闹鬼一样,都是人自己吓唬自己。我初来乍到时却没这么高的认识和境界,被高原的气候吓得几乎天天虚月兑,只要身体稍稍不适就去看望大夫,甚至有一次我流了点清鼻涕都怀疑自己发烧了,于是跑到医院看门诊。大夫给我量完体温,说37度没事。我不满地和大夫理论“37度多应该就是发烧吧!在藏区开水温度不是只有80度左右嘛,那在这里人的体温是不是也应该比内地人低几度才算正常啊?!”我的话把大夫的眼屎都气出来了。
洗脚女工见我好一会儿没吭声,又劝道:“我给你洗完脚,你再去洗个澡吧。”说到这里,她有些神秘地压低了嗓门,又说,“我们这里可以洗荤澡,让小姐好好给你搓搓背,然后再跟小姐那个一下。”不等把话说完,她抑着快变形的白脸嘎嘎大笑起来。
我没笑,怒视着那张白净的脸,责怪道:“你这人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呀?张口闭口小姐小姐的,如今都进入高度文明时代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该改口了?!”
她收起笑容,一脸迷惑地问:“小姐不叫小姐叫什么?叫大妈?”
我说:“你真不知道现在piáo客叫牛郎、小姐叫织女了?牛郎,织女叫着多顺嘴,多好听,也具有划时代意义。每一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烙印和符号,十九世纪人们把卖身的叫jì女,二十世纪就改叫小姐了,那么到了崭新的本世纪不换个叫法,怎么能与时俱进。你说是不?”
“织女?织女这名字是挺好听的。”她默默地念叨了一下,又跟我打趣道:“那我给你洗完脚,你这个牛郎就找织女搓搓背,完后,你跟织女再那个一下就顺理成章、名正言顺了。”
我干笑了一声,摇摇头。
她就跟我打起保票来,说她们老板有后台,一般不会有人来查他们的。我说:“那我也不想、也不敢。”
其实,也没什么敢不敢的,只是本人天生对xìng这东西比较挑剔,更不擅长用金钱换取xìng爱。再说,织女们那“风水宝地”,每天不识闲地被型号各异的器官戳来钻去的,里面钻得都快可以跑小火车了,我那jīng细的小东西真捅咕到里面会有什么感觉?还有,找织女要带套子吧,不带套子怕得病吧,带着套子**与穿着袜子洗脚有什么区别?
我这么说,并不是对可亲可爱的织女们有什么成见,只是本人毛病比较多,或者说是本人xìng取向出了大问题。作为一名jǐng察,一名老jǐng察,如果让我说实话,那我会举双手赞同织女们名正言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八十年代初,我刚从jǐng那会儿,xìng侵案比较多,但随着织女的服务质量不断提高、价格更趋于合理、人数打着滚地往上翻,这类案件也随之大大减少。就是说,织女们也不尽是在向社会释放着负能量的。
为我洗脚时,她说:“一看你这人就假正经。”
我说:“不是假正经,是真正经。平时我连良家妇女都不敢泡,咋会花那么多银子泡织女呢?”
“老婆看得紧?”
“没老婆。哦,别误解,我不是剩男,有过婚史,只是后来老婆跟一小白脸私奔了。”
她咧着不算难看的小嘴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说:“你呀,你就骗人玩吧!”
我信誓旦旦地说:“没骗,骗你我就得艾滋病,我就得梅毒,我就是全天下所有织女的老公,把天下所有的绿帽子都扣自己头上。我真离了好多年了。”
听到这里,她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了我一眼,似乎这才发现我脑袋边上那个哈达包裹着的长筒,随口问道:“啥子好东西呀?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不会都是给……织女们准备的现金支票吧?”
当我告诉她东西是捡来的也不清楚里面是何物时,她好奇地要打开看看,被我制止了。我心里话:主人不在、主人未授权我都不好意思打开看个究竟,怎么能允许一个天天模脚丫子手去碰一个小美人的东西!她弄个没趣,闷下头发狠地捏起我的脚来。
好一会儿,她仰起头,接着先前的话题,说:“还是不找织女的好,真碰上来查的那就麻烦了。”
接下来,她向我讲起曾发生在她们店里的真实故事:几个多月前,香巴拉被查过一次,当时,面对突如其来的jǐng察,整个足疗会所乱作成一团,尤其那些正在床上辛勤耕耘的织女和牛郎,一下成了没头的苍蝇四处乱躲乱窜。有一位长相很酷的牛郎,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勇敢地踹开窗户,纵身一跃从二楼跳了下去,那会儿刚晚上11点多,路上还有行人和车辆,为了不让chūn光外泄他聪明而又麻利地紧紧抱住马路边上的一颗大树遮羞。
还有一位牛郎更有意思,慌乱中边提裤子边跑,不知咋的溜进了织女们休息的房间,抓起一个织女洗的小塑料盆,舀了半盆水,刷地将两只大脚放进了小盆里,等jǐng察闯进来,要带他走时,他哆嗦着嘴唇,理直气壮的说:洗脚你们也抓呀?
她讲的故事快把我逗死了,笑得我后牙槽险些月兑臼。
正当我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她的手机在响。她忙不迭在工作服上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骤然脸sè沉了下来。她眼神有些慌乱地看着我,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说完,匆匆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