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娘面色无奈,心里暗骂:“小丫头,这般没有见识,娘这不是在帮你吗?我怕你事极必反,此时欢喜无限,日后哭鼻子还来不及。唉——”
她轻哼一声,伸筷夹菜,薄怒在心。此次她与时空越一同上鹤嘴山去,着实看清了时空越与扈青芸好生情切,更兼缥缈峰的一众女子更是感他恩心——如今更是何奚媛就在左侧,自家女儿却这般撒放得开,毫不顾忌别人心思——更兼他猜想时空越心高气傲,虽然素常对自家女儿颇为关怀,却是不甚有多么深厚的男女情意的。此时惟有轻叹,心里决定日后找机会开导女儿,劝她死心,找个合得来配得上互相之间只有对方的人嫁了或许更好。
王伦把梅大娘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猜知了几分。
程遥见时空越左右受美人关怀,把自己冷落在外,虽然当日在大风雪中与之偶遇的那个少年此时与她依然相聚一处,但却是少却了一种难以说得清楚的情致,不禁觉得有些孤寞,心里些许泛出酸楚。
不过她随即摇头,心想自己实在太过自私,当初自己一心只在表哥身上,虽对时兄弟有好奇感激之心,但何曾生起过情意了?此时又胡乱思索些什么?自己只要能够一辈子把时兄弟当亲兄弟一般,相聚一处,以报数次救命情谊,关切之恩,也就是莫大福分,此生不枉了。
她想到自己的表哥,原来在武夷山上未出江湖前,两人青梅竹马、兄妹情切;不想行入江湖来,世事凶险,也清晰勘测出了人心——“他在鹤嘴山上竟然在蓟王面前摇尾乞怜,检举时兄弟?他忘了,时兄弟可是救过我们的命——我顾不得他了,也不想在近期内见到他,就让他回武夷山去,好生反省一下吧!”梅虹在心里心意泛起,觉得若有所思,举杯饮起苦酒来。
祝蓉始终与时迁互不理睬,各喝闷酒。祝蓉此刻见时空越左右芳华,受用无穷,心里想起扈妹妹来,不觉心里难过,不知她现在何处,以及她与时空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她受气无比,出手重伤了他后自个儿走掉,没有消息了。她当然不知道时空越那日的伤是自个儿心痛所致。
她心中泛起小时候在扈家庄见到的那个六岁小女孩的身影来,好生希望扈妹妹真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在她心中,自始自终,对那个小女孩的亲切似乎比起父母、兄弟、师父来更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多了不知多少倍。
虽然只是短暂的——她与她在一起玩了一会儿风筝——但她的可爱、可亲、可敬、可喜——始终令她记挂于心。因为,那个小女孩自那之后就于扈家庄消失不见,十年来不曾寻见,无人知道她的下落,是否还在人间。在这十年中,祝蓉每每想起那个小女孩来,不禁心中郁闷,犹怜在心,嘴里还能回味起当日小女孩给予她吃的糖果的甜味。
何奚媛若有所思,把筷放于桌上,终于是没有味口吃饭了。
时空越察觉到了,关切地问:“媛姐姐,你怎么了?”何奚媛不会说破心事,顺势说道:“我是想起芸妹妹来了,也不知她孤身一人,身在何处?”她此时说起来,倒真有几分想念了,想自己先前在郓城县飞刺蓟王惹出大乱子来,与空越二人性命堪忧时,是她奋不顾身来救;当自己肩头的毒伤发作难受时,是她悉心照料,又冒雨前去万锦楼接应空越回来,以解药救自己的命;还有与她一同前往死山,找寻宝藏,同坐飞船,地心历险;孔家庄上她不小心中了丛丈川的毒,自己只能在半边干等着急;更加云莱客栈受官兵围攻,她武功高强,轻而易举杀了丘东下、丘东中那两个恶贼;琴儿被抓,她也奋不顾身与空越一道去鹤嘴山救人,想必空越此次所历险状,也是少不了她的从旁周旋——虽然她还未问及雅琴这些时日以来所发生的情状,以及为何芸妹妹会离开空越而去——但想起这些,已足以令她唏嘘了。
在她心中,惟有芸妹妹真正与空越情真意挚,堪配一处。此番离走,实在令人不得安心。至于梅虹,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这般横插进来?当初也怪自己太过善意,让她轻易随空越一同去鹿角山玩,也一直没有阻滞她与空越的深层次发展——唉,男女情情爱爱的事,虽然惹得人心无限欢畅激荡,但同时又未尝不是伴随着苦痛心酸,痴恨埋怨。
“对了,”何奚媛又泛起一个念头,“还有白秀英,不知她此番怎样?”她心里顿时莫大好奇,想要早些从雅琴口中问知一切见闻,以好止住满心浮荡。“今夜与琴儿同榻时,便可向她问知一切了!”何奚媛心里做了决定。
时空越听她提到扈青芸,心里也是挂念,担忧无数。梅虹则是泛起酸楚的感觉,实则她对扈青芸虽说不上妒怀在心,却是又惧又怕。
就在这时,有人奔纵了来,满面惊喜,喘气叫道:“报大王——”不想他实在焦急,被门槛绊住,“哎呀”一声,就要仰面扑趴在地。
程遥坐得靠近,软鞭卷出,“嗖”的一声,便即缠住那人腰身,提站起来。那人站稳了,喘着气谢过程遥相助之恩,刚要说话,被汤隆暴喝一声:“没看到贵客坐临,厅中筵席,应该礼数第一,你慌张个什么?”
那人却没被大王的严厉吓住,仍旧止不住欢喜,说道:“报杨大王、汤大王知道,那十几个兄弟服了解药后,竟然好转啦!有用,这解药果真有用——”说着不禁喜笑起来。
杨林和汤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哈哈的笑起来,那个高兴劲儿一下子涌了上来。二人端酒到时空越面前,拜了两拜,杨林话音激感不已,对时空越道:“想不到时大侠果然精通医理,懂得解毒,如此,戾豹山这几百个兄弟的性命就全仗着时大侠成全了,杨林和汤隆代表戾豹山全体上下,感谢时大侠。此后,我戾豹山的人但凭时大侠差遣,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绝不含糊。”说着,仰颈饮尽了酒。
时空越想自己配置的解药果真有效,搀扶二人起来道:“二位英雄不必客气。既然山寨的弟兄们有得救了,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只是病毒解到什么程度了,还得我亲自去诊看,继续配置药水,救其余的人。”
“太好了!”杨林和汤隆兀自感激不已。时空越随二人再去了病院那里,察看饮用过药水的众人,果然毒病消解,身体好转了。那众人知道是时空越施予救治,纷纷跪倒在地,出声言谢。
时空越见这些人都是些山寨贫民,心里垂怜,便决定再行配置更多药水,解救这所有中毒的人。他吩咐杨林准备一口大水缸,在大水缸里灌满酒水,说:“此药药性不宜用清水缓和,只有用烈酒催化,更能激发药性,使病毒消融得快!”杨林和汤隆欣喜万分,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一大缸的酒水在净室里面。
时空越仍然吩咐他们守在外面,不可打扰他配置解药。杨林等不敢不从,静静站在门外。何奚媛一小会不见时空越的面,便牵挂得心里瘙痒,耐不住性子,就来了病院这边看视。梅虹也是如此,跟在何奚媛的身后进了院子。
二人见杨林等恭敬守在门外,知道空越在里面配置解药,心里有些好奇,轻脚走到门外,透过门缝往里窥看,只是门缝太小,看不真切里面情况。何奚媛轻轻把门无声推开了些,脸上泛着喜容,想要吓一吓空越,不想一瞥之下,心里恍惚一惊,不由得“啊”的一声,慌忙推开了门,抢身进去。
“空越,你——?”何奚媛膛目结舌,一时心里痛楚,眼中噙泪。
只见时空越站在大缸左侧,右手衣袖卷得老高,露出手臂肌肤来,手臂上总有二三处割开的伤口,鲜红血水正“哗哗”从伤口处流溅下去,混入了大缸酒水中。
时空越缓闭双目,面情泛着不适,左手抬起来运力压迫血液外流。
梅虹也跟着进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看着鲜红血液顺手流淌,滴溅在酒缸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如长针戳进体内一般心疼不止,与何奚媛双双抢过去,扯住时空越,激动地问:“时大哥,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割破血脉,你流了好多血!”
何奚媛低头一看,见满缸酒水已经搀和了不少红色,鲜红血液依旧“嘀嗒”下落,可怖之极,急忙搀住时空越的身子,含嗔地道:“空越,原来你用自己的血液作为解药,这也太伤身了,你太好心了——你看,你的脸色都有些惨白了——”她说着声音微泣。
时空越兀自不收手,摇头道:“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能救这里七八百人,伤一也是无所谓的。”
“啊?!”杨林和汤隆等人也在门外瞧见了,料想不到时大侠竟然能如此仁德恩怀,万般情义,慌忙奔纵进去,齐齐下跪,口里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时空越一边压血,一边劝道:“诸位快起,不要如此折腾。”
杨林满心激荡道:“时大侠这般所为,恩情实在天高海深,无可言表。”时空越脸色变得惨白,低着声音说道:“实不瞒众位说,我身上并无解药,只是曾在梁山上受一条千年药蛇所咬,血液中生成解药,所幸山寨中兄弟们所中的也不是狂猛烈毒,可以以我血药解之。另外,这病毒已侵蚀数日,再不解除,恐怕众人明日就会有性命之忧,因此须得尽快些。”
时空越说着,哗啦激出一条血柱流入缸子中,身子摇晃,脸色煞白,看得梅虹“哎呀”一声,大脑犯晕。何奚媛慌忙搀住他的身子,疼爱在心。
时空越猛点臂膀,止住了伤口流血,坐倒在木凳子上,微弱着声音道:“现下可以了,你等将血酒舀出去,让众人服用。记住,每人须得有份。否则,两日内难以保命。”
汤隆慌忙照办,将血酒用小碗舀出,分发给病人饮用。众人听说这药酒是时大侠用他体内的药血配置,可以救命,都感激在心,视时大侠为再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