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王面色一耸,紧咬下唇,但似乎又是倏然一喜,双眉跳动。
白秀英娇喘嘘嘘,脸色煞白,神色慌张,竟然不相信自己真的下手了。她朝断刃一看,又猛然看向时空越,见他手捂胸口,鲜血窜流,染红胸前浅色衣衫。时空越前所未有地感觉到疼痛钻心,却极力忍住,心里暗道:“想不到我踏入江湖来时日浅短,这副**竟今日殒命!也罢!一切皆休吧!”
他觉心脉伏痛,脑内昏厥,眼前有金花闪动,但极力忍住,因为心里有一些牵挂,想要道清,不觉眼中闪出两滴清泪,缓吐了一口气,身子微颤。
白秀英立时“哇”的一声,放声悲啼。仿佛空气在瞬间凝固,好多人扭头朝这边看来。原本低头嗔怒的扈青芸这时仰起头来,立时看傻了眼,左手刀跌落地上,慌忙抬起手蒙住了口,心头一股心酸极力涌出,一时不知是真是假,大叫一声:“越哥哥!”却怔在当地,迈步不得。
“啊,时大哥怎么了?”何雅琴、顾大嫂等站得远些,这时方才发现台座下发生了景况,登即快步过来。叶夭灼和松柏柳杨四刀也是奔赶过来。
时空越身子颤巍跌撞,白秀英一把将他搂住,嚎啕出声:“空越——空越!空越你怎么样?空越——”时空越面容缓和,看着她道:“秀英,你爹真不是我杀——的!”说着神情极力一痛,跌坐下地去。
白秀英跟着坐倒,摇头哭声道:“你不要说话,我该死,是我一时激愤刺了你的——你为什了不躲?我以为你会躲的?啊——”她把手去模时空越的胸衣,却是染了一手的鲜血。
白秀英知道自己的利刃准穿时空越的胸膛而过,定是刺穿了他体内什么重要脏器,更有甚者是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肺,猛然心里念头恣生,口里泣道:“空越,我爱你的,我真的好爱你,我要与你一起死!你不要怕,有我陪你的!”她一边说一边把目光紧紧瞧着时空越,突然猛抬右手。
时空越心脉撕裂般地扭扯绞痛,意识昏厥,朦胧中听白秀英这话,好似九幽空鸣、梵音响起,即刻在心中一激,意识又已清醒,正值白秀英举起手中断刃朝心口刺去。
蓟王猛然震骇,想要出手已然不及。
白秀英突觉利刃停住,推不进去,慌乱一看,时空越一只手正猛烈抓在利刃上,满手鲜血,阻住了自己的自尽。时空越眼神恢复光彩,小声道:“不要!”手中用力,竟把那利刃自白秀英手臂上绾套的钢圈末端震裂断开,随手一抛,丢出老远。
“啊——”白秀英心头好生痛惜,真想自己能立刻与时空越一块死去。
扈青芸神色惊骇,眼光怵然,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景象,同时双手一阵麻木,颤抖不止。她眼看着白秀英的身影,心中激愤涌出,不知哪来的力量,荡去手上的麻木,“呀”的一声,身影仿似电闪,右手的利剑猛然向白秀英后背刺去。
蓟王再不迟疑,身形自座间拔出,翻下台座,好似白驹过隙般快,一只手接向扈青芸手中的剑。扈青芸左腕一震,腰际衣带里猛烈贯出一面清辉,却是数颗铁钉向蓟王激射了去。
蓟王大手挥出一圈沉黑色气息罩住清辉铁钉,那铁钉于沉黑气流中嵌打进去,蓟王倏然暗惊,袍袖一翻,卷打铁钉,铁钉穿破袍袖,方才缓住了劲,打在石墙上掉落在地。
这么一耽搁,扈青芸的剑早已接近了白秀英的后背心。
无人不暗呼惊声,因为扈青芸去得实在太快,没有人能救得了白秀英了。蓟王身形激贯,撞向扈青芸,口里大呼:“女儿!”
白秀英无心闪躲,亦没有机会闪躲。时空越眼神迷离,但他瞧得清楚,从扈青芸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中有玉泪滴落。时空越立时觉得天地清澈,有白光流泻,全身骤紧,力量集于双手上,猛然把白秀英往左一推,那剑尖擦白秀英衣衫撩过,只划破了外层黑衣,但剑尖没有了受物,直望他的胸膛穿来。
扈青芸猛然心惊,出乎于意料之外,却半丁点儿收剑不及,剑尖前送,眼睁睁看它抵至时空越的胸膛,又眼睁睁看着它一寸一寸没了进去,直至剑柄。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在瞬息之间,冥冥中时空越听得扈青芸一声叹息,拖得老长。
蓟王的身影猛撞而来,时空越哪容得他千斤的力量撞着扈青芸娇小的体格,立时带剑仰身,手中贯出清风明月的清辉向扈青芸揽携过去,同时身子正受蓟王的撞击。
“砰”的一声,时空越如遭重锤,身子如断线风筝激荡出去,震出数丈距离,砸落地面,石板龟裂十数块。
那身上所中两般兵刃竟然受力所震,直接穿出胸膛从后背贯将出去,飞出老远,落在地上。
时空越仰躺在地,双手晃动,口角满布鲜血。
扈青芸心中希望之火似乎于瞬间泯灭,她未及等待身子落稳地上,便望空一旋,耀出老大的一圈清辉,伴随“呀”的一声清叫,清辉掀落地上,轰然一连声迸响,那石板接二连三翻滚起来,如同白浪卷起,在方圆一二丈距离内砸成粉碎。
顿时石屑纷飞,尘灰满空。那离得近一些的人急忙闪躲,来不及闪避开的,竟被内力啸得皮开肉绽,浑身血污,死于地上。
蓟王把时空越撞着开去,一把将白秀英携起纵到时空越身侧。这时何雅琴、梅虹、顾大嫂等一齐奔至,惊慌问:“时大哥,你怎么了?”“啊,时大哥,你受伤了?”“大兄弟——”程遥惊诧道:“时兄弟,你不要吓人!”
时空越左右胸上两个血洞赫然不小,异常吓人,鲜血汨出,染得衣衫绯红,更兼他无声无息,双眼闭着,只剩下少许的浅笑固定在面容上。叶夭灼、松柏柳杨四刀奔近前来,看这情形,皆是唬得心中惊吓,竟不相信。杨刀“呜”的一声痛哭失声,口里伤痛道:“时公子!”
白秀英猛地扑倒在时空越身上,双手捧起他的脸,看着他胸口上两个骤然的血洞,以及鲜血自血洞里哗哗流出,不觉恍然失声,心痛欲裂,口里痛呼道:“空越——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死——不要死——”
梅虹第一眼见到这个可怖场景,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啊”的一声,昏厥过去,软倒在地,梅大娘一把扶住,口里呼道:“虹儿?”急忙掐她人中。
何雅琴大声叫道:“时大哥?时大哥?”并且语音悲切,珠泪如断线倾下,“时大哥,你怎么了?”顾大嫂和梅大娘止不住心里伤痛骇然。
松柏柳杨四刀呜咽泣泪,叶夭灼沉痛在心。
满院的人都料不到时空越转瞬之间就受这么大的重创,不仅是两只利刃贯心而过,而且受蓟王千斤的力量当身一撞,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活不成的了,估计此时已死。他们虽是震骇在心,摇头叹息,但不少人随即心里甜喜,想这么一个少年奇才早死为好,否则日后在江湖上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爽的还不是他自己。先前那些怀嫉在心的人更是满心爽快,嘴角一抖,真心想笑,只是使劲抑制住畅快心情,只差声音未从口里迸发出来。
半空中传过“唉、唉”的两声叹息之音,其音惋惜,是唐嫣儿的声音。
白秀英悲痛无限,又失悔至极,意想不到自己竟会真的对他下这样的毒手,亲手杀了他,此时万念俱灰,猛地把头贴在时空越的前胸,沾了满头满脸殷红的鲜血,她能感受到血液中温暖的气息,心里的悲痛犹如洪水般奔涌出来,口里失声道:“空越,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舍我而去!我爱你,我不是真的想杀你!我一直不介意杀父之仇的——我只是恨你舍我而去,抛弃我的感情,你狼心狗肺,你伤了我的自尊,所以——所以我——啊!”她说着大叫一声,摇头不止,那满头的白发被鲜血染个血红。众人看她这样,不禁有些害怕。翠烟奔到小姐身后,见小姐这样,只是悲从心来,泣泪啼哭,不敢劝阻。
众人逐渐围拢了过来,见时空越气息奄奄,伤势惨重,均想毋庸置疑,他早已死去了。蓟王站在不远处,双手背在背上,神色有些黯然。顾大嫂抹了两把泪,何雅琴把头靠在她的怀里,痛苦失声。梅虹兀自昏厥不醒。
白秀英猛烈摇着时空越的臂膀,两边玉脸上被鲜血涂个满红,继续哭声道:“空越,你真的要走吗?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抛弃我,你带我走!天涯海角,无论哪里——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碎石灰尘洒落下来,溅得扈青芸满身都是,她仿佛被钉在了当地一般的动弹不得,似乎只相信眼前这一切是梦是幻,不会是真的。她双脚酸软,芳心抖颤,脑内一片空白,衣衫上落满石灰石粒,怔怔怵立在那,虽是短短的一二分钟,却觉得漫长犹似时间停止不知几何。
一颗石子从她衣衫上掉落下去,落地声音轻浅,但扈青芸好似被猛然震醒,身子抖颤一下,心里狂声大呼:“越哥哥!”她双足拔起,倏忽一翻,自人众中垂落下去,一把将白秀英推翻在地,斥道:“你滚开!你不要吵!越哥哥是不会死的,他不会死——”
扈青芸说得满含希望,双手握起时空越冰冷的手,看着他胸上的两个拳大血洞,心里堪怜,眼泪扑簌簌滴落下去,滴在时空越的伤口里,嘴角上。
白秀英从地上半爬起身,听扈青芸这样说,心里仿佛欣喜万丈,一把抢过时空越的手握在手心,焦急问:“真的?空越真的不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