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英随手把那《内经》与《外经》两本书翻动,两书颇厚,却见里面图文并茂,画的全是似时空越相貌的人在练功,并且以详解的文字居多。
《内经》大概是内功修练要诀,《外经》却是集刀、剑、暗器等诸般武艺练就呈绘。
白秀英前些时日不曾把时空越的这个包裹私自翻动,想那样做不是闺中小姐所为,此刻见这两本书皆是无上的武功秘籍,心中顿喜,暗自道:“原本把这个包裹取来,只是想要他来亲取,好见上一面,我也会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还他,不想他竟留了这两本武学典籍与我,自此如何还要还他?我见他武功甚是好极,又见这两本书上各班武艺详述尽至,我自此便加以习练,日后便是‘以彼之道还治其身’,了了我这恨端,想这也是上天注定,要他成就于我,好让他亲自栽在我的手上。”
白秀英于是再不舍得把那两本书毁掉,自是藏于身上。缘是时空越先前的武功除了自悟的千叶剑法、与扈青芸合练的“清风明月”内功心法以及在石壁上参研的“神农武学”外,皆从这两本书上所得,并且所习未过其中三分之一。
时空越自从生成,在梁山上朝起晚宿四五个月,参照《内经》与《外经》废心苦练过四五个月的功夫,便下得梁山来闯荡江湖,初至云莱客栈,便已能崭露头角了。
今番这两本书被白秀英所得,想必日后其功力进益是不可小觑的了。
时空越那日去万锦楼,只因换了一身轻装,未曾把两本厚书带在身上,此后他虽然记挂着要去取回,但后来知道包裹被白秀英取去了一直没有机会索要,也就想暂时摆放在她那,日后再寻机会去索回。
白秀英心中的痴怨已透过一头的白发散了出去,此时倒觉得了胸达意、有了目标一般的,便不再千头万绪、茫然去想了,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再回转到灵房内,把那日于白鸽风筝上取下来的时空越所写的信纸在灵前殁化了,借着袅袅烟气心中起誓道:“我此后摆月兑闺阁栉捁,定要苦练武学,好让姓时的心上大仇人得不了好处,我会把手法施在他身边的一众女子身上,好叫他畏惧于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亲自来求告于我,我再随意取了他的命,报得父仇!此誓记心,永不抛弃!”
却说蓟王在万锦楼上,听得两个下人报说小姐倏然间把一头黑黝黝柔发给气白了,蓟王顿时大惊,便往东院灵房处急急赶了来,到得门首,见白秀英果真披着一头白生生头发跪坐在灵棺前,便唤一声道:“女儿,你何事气成这样?”
白秀英扬起脸来,见是干爹进来,便轻笑一声道:“父亲,秀英无碍,这下全好了!”蓟王叹口气,道:“怪为父没有陪伴在你身边,疏解你的心,倒叫你一人悲痛,发丝尽白。不过你放心,为父那里有上好的药物,定可让你恢复到以前乌黑柔发的原样,一分不差。”
白秀英并不激动,只是道:“父亲,女儿甚是喜爱此时的这一头白发,自此就让它这样,女儿再不想变回从前去了。”
蓟王了知白秀英心中的事,便点点头道:“万事皆不可太过悲切,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要学会自己开解心怀、疏导性情。听你此番说,为父也就不甚挂碍了。只等你父九日法事圆满,完成渡劫,便送出殡去,为父便传你一些技法在身,日后造化定好,也堪成用。”
白秀英点点头,道声“干爹操劳了”,并说些感谢的话。蓟王又再宽慰了秀英一些话,吩咐翠烟等一众侍女好生看侍小姐,便自回万锦楼去了。
数日里,一班和尚道士自是在灵房内殷勤专做法事、超度魂灵,经卷诵完、符语念定,便是满了九日,到了出丧宜日,白府内一众出丧队伍吹吹打打,扬幡纛灵,把棺木送于郓城县外清玶山上入了土,便是与白秀英娘亲的墓坟靠在一处。
白秀英一路戴重孝、捧灵符,随在丧行队伍中,哭哭啼啼,好不伤悲,丫鬟翠烟陪伴身侧。朱仝与雷横二人带领百十个兵士一路随行整治秩序。
朱仝远看见小姐戴孝身影,一身素洁,身影绰绰,知她伤怀在心,不甚堪怜,只是始终不敢上前去与她说上一句话,宽慰其心。
白秀英在父亲墓坟前祭拜完毕,呜呜咽咽哭了一场。蓟王瞧侄女儿伤心悲怀,暗觉难以过意。天已幕黑,蓟王劝导,众人催行,秀英只得磕了头,于空洒了最后孝泪,乘上送殡白轿,舍了双亲两座墓坟,离了坟堂,打道回府去了。
失了双亲,白秀英甚觉自己的生活孤寂起来,索然无味,每常想起仇人时空越来,便是咬牙切齿,又不知他身在何处,只觉得人生寂寥,没有佳人伴着,寻不见欢乐场所。
蓟王挑选了个良辰吉日,在万锦楼上置办酒席佳肴,礼请众多宾客,隆重把白秀英收为亲女儿。白秀英见王爷如此爱护自己,便减了心中几分伤凄。
次日晚上,蓟王唤白秀英至屋堂中,见她脸色煞白,颇有憔悴,不似先前那般莹莹润润了,便道:“女儿,自此伤悲之事已过,逝者已矣,生者犹存,今番不可再过挂怀,须得记报父仇,方不违了儿女孝道。”
白秀英急忙道:“父亲教导得是,女儿谨记了。只是不知如何施为,方尽孝道?”蓟王道:“我自此传你武功,你可愿意接受?”白秀英道:“只是父亲日理万机,秀英不愿再添得累赘!”蓟王笑道:“女儿休说见外的话,今夜唤你来,便是问你意思,既然你答应了,那为父喜极,直现下便把这练功的法门诀窍给你开通了。”
白秀英双膝跪下,拜道:“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蓟王爽朗道一个“好”字,扶白秀英起身,便讲解道:“自古功法,参悟与修习二者并重,武学渊远,虽是似海深,但只要窥得要领,解其机要,便可顺一而破十,成大无上之功法。自古以来,习武者虽众,但多半是初始乱章者,以致事倍功半,白白耗费大好时光,难以有大成就,便是出众者甚少,有那武学天才、少小震动江湖者,更是数百年才会出得一个。为父跟你讲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要得成精深武学,并不在于苦修苦练,贵在有名师指导,令其窍通,方可事半功倍。为父今番便助你先打通奇经八脉中的任督二脉、天门地穴,再传你功力修习法决,不用为父常常监守,只要女儿自行参照法决修习,为父偶来提点,便可以蒸蒸日上了。”
白秀英听干爹讲了这么多,虽不甚理解,但知他煞费苦心要助己习学武功,当下十分仔细,甚是专心,便道:“女儿从前不曾有过武学根基,只是从前父亲略略教过我一些轻身之法,只是女儿憨玩,不曾好好习学,实在粗略不堪,今番尽有一席热忱心,余下全凭父亲拿捏。”
蓟王点点头,便道:“那好,为父备得一间静室,且随我过去。”
白秀英随蓟王入了静室内,见里面布置皆是肃静,犹如没了尘嚣一般,便心下肃然,按照蓟王吩咐盘腿席坐,轻闭双目,把那一颗心渐渐沉定。
蓟王教她气运丹田,运气闭气,把最基本的武学要理讲解了。见白秀英专心达入炼境,蓟王便运起大无上功法,把那雄浑内力适宜自那白秀英双手“中渚”、“阳溪”诸穴汇入,缓缓走动,贯入经脉中,催动那破经导脉的法门,内气便顺着疏导开的诸穴气脉不住往上游走,直至白秀英双臂上,再疏入其躯身各处,散透四周。
白秀英初时觉那气息犹如一只线条虫儿般的自自己双手肌肤内蠕动上来,便有些酥痒难耐,坐定不住,但待得那气息缓缓游至后背,便觉渐渐适应得了了,反而觉得那气息莹莹润润、温暖舒泰,像是在自己身上造就一个极良好的在处似的。
白秀英便即又沉静下来,任随那气息疏导自己全身。蓟王催运那内息游荡,虽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是丝毫不得疏忽,缘因秀英从未修得过丝毫内力,自没有筑气、蕴气、运气的经验,那奇经八脉初始时会造成排斥之张力,要是拿捏不当,反而会对初习者造成伤害。
但蓟王功力显然达到了出神入化、信手拈来之境界,谨慎虽是谨慎,但却是一切了然在胸,分寸豁然。
未有半个时辰,蓟王催运内力已把白秀英四体八脉、上下七经全部疏通了个遍。他使转“大翻手”法通,白秀英盘坐在地上的身子便缓升了起来,离地两米来高。蓟王内劲贯出,化出一道盈盈荡荡之气圈,把那空气激得彷如沸腾了一般的蒸腾不已,把白秀英稳稳托住。
白秀英自是未曾感觉到身子已经离地,她双目微闭,呼吸缓匀,把气息沉于下月复,自是觉得毫无所动。
蓟王“大翻手”连连激运,白秀英即刻便在空中旋转起来,左右回旋、上下摆动,却是被一圈暗沉色光芒盈盈裹住,没有丝毫破绽,她自己还是未觉有甚变化。
那气圈中现出如陀螺般旋转、亦如钻花般的细小气柱自四面八方透向白秀英的躯体。蓟王双掌运动,交错连连,显是把自己无上功法施展开来,默念疏脉顺穴的功决,定要为白秀英开彻窍通,了悟路途。
盏茶十分,白秀英身周有白雾缭绕,轻轻巧巧,直似薄纱,袅袅飘散于静室内。蓟王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双掌缓缓垂落下来,又是一记“大翻手”,神力即出,汇编成一朵似祥云般的气卷托住白秀英,慢慢放落地上。
蓟王收回手来,缓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