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越在教武场左近挨到午后,踅回来一看,见擂台四侧挂满红色布幔,添有各色彩旗,置有彩礼。
擂台两侧各置观众席,中间主位是一张虎皮大软椅,四侧十数把红木椅子,早有百十个兵士手执刀枪防范四周,显得极是庄严。
时空越心想:“想不到白秀英此次比武招亲搞得如此气派,蓟王既是她的干爹,知县又是她的父亲,怪不得要如此大张旗鼓了。一者以示对白秀英的看重疼爱,二者以示蓟王皇家的风范。看来今天有场好热闹可看了。只是不知会是谁人有福夺下头魁,娶得秀英小姐,那自是其莫大福分。白秀英容貌天然,举止端淑,可惜我时空越无福消受!”
时空越想自己今日只是来凑凑热闹,并没有上台比试之机会,心里有些悻然。要顾全何奚媛与扈青芸,岂能再去添惹白秀英?
参加比武的人员名单都是确定了的,而且是经过报名、面试、文考、武试等众多程序确定下来的六十余人,自己虽然没有经过这些程序,但只要说要一声,知县便会破例让自己参加的。
时空越听说开初报名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有数百人居多,因为布告上的年龄条件限制得并不严格,自十五岁至三十五岁的未婚男子皆可参加。这些人中不仅有郓城本县的,还有临近州县的好些王孙公子、江湖艺人。当然,在遴选的过程中,自然是郓城县的人占优了。每个人的报名费是三十多两银子,有些人为了提前打点关系,花了上百两银子的也不在少数。
如此算下来,知县在此事上就已赚了数万两银子。原本是比武招亲大会,按道理说交上一些报名费是合情合理的,毕竟人家是知县的女儿,生得美貌不说,还是蓟王的义女——众人抱暗试运气的心态,想自己要是中了,不仅能取了个貌美如花的白府小姐不说,更是能得知县相公、蓟王大人的提携,日后飞黄腾达那还用说?
因此,不少长得还算过得去,或是些许懂得武艺的人,也来报了名。更有人为了这件事花上几百两银子也在所不惜,硬要寻个机会来比试比试。
抱此种心态来参加报名,不让他流点血那可如何划得来?否则,人家的姑娘岂不是让你白娶?又让你白攀上高枝?
只是这报名费也忒贵了些,原本就是知县和蓟王想着法儿来赚银子嘛。其实这次比武招亲大会主要还是蓟王操办的,虽然一切操持费用由知县白玉乔所出,但所赚得的银子却要笑纳给蓟王大人的。
自古以来,当官的就会巧立名目,想着法儿套取百姓的钱。
蓟王是何许人?——当今天子新登大位,全仗当年蓟王一手扶持,方册立端王做了太子,如今才能新登大位。没有蓟王的势力从中周旋,当年太子之位岂能落在端王头上?定是早被哲宗的儿子当去了。
天子新登,根基不稳,此不稳之根基并不是在朝中,因为朝中异己早在数年中已以铲除,关键是各个地方盘踞一些异己势力,还有一些是造反乱民,徽宗央托其叔蓟王暗带兵马,外出肃查,如遇不忠之人,或是反乱之人,定要缉捕诛杀,以摄天下。
因此,徽宗新登,一者天下大赦,二者天下大摄。
蓟王半年前出京城,原本欲往河北,不想听闻江湖传说山东这边郓城境内出了宝藏,蓟王动容,心想若是真有莫大宝藏,可不能让那些江湖乱民们寻了去,定要自己得之——至少自己得其大半,再把剩余的献与朝廷,卖个人情,到时岂不是自己奇功一件?
蓟王即便挥兵转道山东,兵马驻于济州,只带小部开到郓城。郓城知县白玉乔曾是蓟王府中一个幕宾,原是毫无衔职,只因白玉乔有一位妹子被蓟王看中娶做小妾,虽然那小妾没过两年便死了,但蓟王还是一心要提携白玉乔,便上奏一声,便即把白玉乔调来郓城做了知县。至今已有三四年了。
所以,白秀英并不是自小便在郓城县中长大,而是成长于京城蓟王府中。蓟王见她从小可爱,便收她做了干女儿,并一直心里疼爱。此次来到郓城,蓟王听说秀英的母亲一年前病逝,临死前十分牵挂秀英婚嫁之事,因此他便想出比武招亲的法子来,要在整个山东境内挑选出一位文武双全、色貌皆好的人来堪配秀英,另者可以借此机会敛取钱财。
除此之外,蓟王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藏于心中。
时空越从扈青芸口内知现在的蓟王是个假冒的人,真正的蓟王已被这假冒他的人给杀了。这假蓟王武功不浅,并且笼络众多江湖人士,看来他的心内另有盘算——或许就是不仅仅甘于权倾朝野,还要称霸武林方能得愿。
时空越又想这假蓟王的耳目实在众多,自己刚入江湖,去了云莱客栈便被窥破踪迹,然后不断有人来刺杀自己——断刀三魔、柳叶刀石振豪、千丈寒冰柳燕子,但似乎蓟王又不是真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那日与柳叶刀石振豪打上一架,时空越知他身上的武功比自己强上许多,但他故意让自己割伤一剑后,依然点到为止,不败而遁走——时空越心中始终蹊跷,不知缘由。
后来在鹿角山上遇到千丈寒冰柳燕子,原以为她只是个吸血鬼族的少女,当时讥饿在即,因此自己把血献了大半给她,没想后来知道,她也是蓟王的手下。不知这假蓟王有什么通天的本领,竟然能够把吸血鬼族的人也笼络在内。
时空越突然想起,第二次遇上千丈寒冰柳燕子的那天晚上,柳燕子曾好奇问他“怎么像一个人?”莫非她指自己所像的那人便是假蓟王?
“对了,假扮我的那人必定是这假蓟王了。只是不知他在我身上到底要打什么主意?莫非他也要把我笼络在内,成为他的傀儡?”时空越心里思想,“原来断刀三魔去云莱客栈捣蛋也不仅仅因为是追杀许贯忠至彼,而是因为受蓟王派使,故意去云莱客栈探上一探的。何姐姐说过,十年前,哲宗皇帝诛杀燕南昭一派,便是蓟王亲自主持此案。原来蓟王也已怀疑云莱客栈何姐姐的身份。断刀三魔去闹了一场,后面又派了漠北双雄前去打探,可惜,漠北双雄被围杀于客栈之内,恐怕尸身早被解家兄弟与何承亮挫骨扬灰了。更奇怪的是,不知这假蓟王又为何不追查漠北双雄失踪的事?或许是蓟王手下高手甚多,失去两个小跟班并不算得什么事,因此并未追查?”
此时正当日午,广场上已聚满了人,整个郓城的人知道今日这场热闹,皆是扶老携幼地前来观看。广场上便是熙熙攘攘,嘈嘈杂杂的一片,众人纷纷议论比武招亲这件事情,猜测会是哪家公子终会夺得头魁,娶了知县女儿,做得县府都头,继而成为蓟王、知县面前的红人。
时空越挤入人群,夹在中间,向台上观看,等待大会开始。
却听台上三通擂鼓响,台下万人顿时鸦雀,静默一片。县尉刘三刀上台讲话道:“众位乡亲父老,今日乃蓟王大人主持试武招亲大会,现下参加比试的共有六十四位选手,即刻登场。蓟王大人连同知县相公,县府白小姐也要随即登场了。”
话声甫歇,场上众人仰脸观看,却见教武场东侧墙角拐弯处有兵士走出,后面跟着一对穿着华丽、排列整齐的六十四人的选手队伍。
六十多人气势皆是不俗,脚迈稳重,个个满怀自信,人人成竹在胸,纷纷步上擂台。众人一看,一个劲地鼓掌欢呼起来,皆是叫好。
六十多名选手在台上站定。又听三声擂鼓响,刘三刀大声道:“王爷驾到!”人群纷纷侧目,只见教武场东侧墙角拐弯处又是数十兵士走出,拥出一顶豪华暖轿,时空越远看见宝光如来邓元觉,金刚手杜荃枫、鬼脚踢、柳叶刀石振豪,还有吕师囊、断刀三魔等一众人拥护暖轿前来。后面跟有两轿,时空越想这定是知县白玉乔和小姐白秀英了。
一众人到擂台边停下轿子,暖轿帘子掀起,蓟王当先探出头来,迈出步子。时空越见他仍如前日般豪服威相,神态尊荣。白玉乔也掀轿走了出来。
时空越再看第三顶小巧玲珑的轿子,只见一只玉手轻轻揽起轿帘,便是翠烟探出头来,下了轿,伸手往里搀扶——却见秀发轻飘,衣袂探出,白秀英妙曼无已、婀娜轻柔的身子便自轿中出来。场上人声顿时哗起,终于见着白府小姐,皆是称赞不已,议论纷纷。
台上数十余选手举目一观,见白秀英生得如此模样,心中先自酥了半边,皆是一怔,脚下顿足,摩拳擦掌起来。有些甚至对身周的人怒目而视,恨不得即刻出手将人打翻,最终自己能够夺下魁来,抱得美人归。
众人但见白秀英生得貌美无已,只是面上似为不喜,一双秀目向四处观瞧,好似在寻找什么。众选手看白秀英面无喜容,淡淡忧愁,更是生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的强烈感觉,心中顿起怜惜,直想要是娶得此位小姐,定是三生有幸,上天造福,定会千万倍加以怜惜的。
时空越在人群中痴痴注视着白秀英的身影,见她面容忧戚,眼波顾盼,直想从人群中冲将出去,上前叫上一声“白小姐”——只是心中尽管抑制着自己,尽力提醒自己决不能够如此莽撞,再惹情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