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扇之人心中甚奇,没想到面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小乞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好手,其内劲不小,只一夹便把自己的折扇夹得抽送不开,心中更是来气,左手一起,正要往下击落,绿衫女子扬手一格,娇声笑道:“龙大哥,人家不让座位,那就算了,何必跟个乞丐一般见识。”
摇扇之人向绿衣女子瞧了一眼,脸上平静了许多,鼻里哼了一声,手一收,那破衣男子自是指头一松,便两相撒开。
孙新低声道:“那摇扇子的男子必是祝家庄的祝龙,有些书生气的定是祝虎,还有第三个兄弟叫‘祝彪’的没在这里。这祝家还有个女儿叫什么‘祝蓉’的,想是此绿衣女子了。听我哥哥先前提起过。”
只听栾廷玉抱拳道:“这位好汉,你不让座就罢,为何突施袭手,伤了和气呢?敢问高姓大名,但求赐教。”
那破衣男子头也不回地道:“没搞错吧,老兄?是他的扇子先来点我肩头的。”栾廷玉故作不知地问道:“是吗?龙儿,那就自此做罢,休要胡来。”祝龙不做理会,自去空椅上坐了。栾廷玉向破衣人道歉一声,便要走开。突见破衣人向门外看了一眼,却把身子往桌下去藏。
店中多数人的目光都被破衣人、栾廷玉他们这边吸引了过去,见到破衣人不明来由地往桌下一藏,身边的栾廷玉并没有出手伤他,都是感到奇怪,也往门外一看——原来却是两人并肩走了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伟,面容沉硬,手里掇把钢刀;女的挽鬓弄钗,年过二十,颇有姿色,橙色衣衫,手里提有一剑。
顾大嫂笑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竟有这么多江湖中人光临敝店?”
时空越见这男女二人显然不是兄妹,亦不是亲朋,倒像是夫妻二人。酒保亦笑呵呵上前相迎。见店中没有空余桌子,男子显得有些不快,与女子商量几句,似要离开。恰有两桌客人用完饭起身要走,伙计即刻收拾净了桌子,那两人便坐了上去。栾廷玉、祝龙等也坐了一桌。
破衣人悄随出店的客人想要溜出店去,他用左手遮住半边面庞,避着刚才进屋的男女二人,显然非常害怕他们把自己识认出来。
何雅琴推了一下时空越的手臂道:“我就说那个叫花子没钱付账,吃了这么多的好酒好菜竟然想要溜走,我去抓他回来。”说着就要起身跃出,时空越拉她坐下。这时正好店小二发现破衣男子想要溜出店去,便上前拦道:“客官,你还没付账呢!”
那破衣男子变着嗓音问道:“多少钱?”说着从右侧衣袋里掏出一锭大银塞在店小二手里,便埋头继续往前走。那店小二往手中看了一眼,高兴地道:“哟,客官,这么多,等着找您。”
“不用找了!”破衣男子沉着声音回道。“那真是谢谢了!”店小二兴高采烈。
栾廷玉一行人适才与破衣男子发生矛盾,此刻见他行径古怪正想弄个明白,因此几双眼睛都向他瞧着。而刚进店来的这对男女也被店小二的声音吸引了过去,橙衣女人向破衣男子的背影瞧了数眼,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坐在她身旁的汉子握起她的手问道:“怎么了,小梅?”
橙衣女子摇了摇头,不大自信地道:“这个背影实在太熟悉了,好像是——”男子问道:“是谁?”女子皱眉道:“好像是师弟?你看出来了没有?”那男子即刻把双眼往破衣人身上使劲打量,见那破衣男子步伐加快,早已迈出客店门槛,走到院中去了。
那魁梧男子即刻跃起身来,一步离开座位,飞身纵出店去,口里低叫:“时迁,站住!”橙衣女子急道:“师哥,干什么?”跟着纵了出去。
魁梧男子“时迁”二字出口,虽然声音极小,乃是一时激动所出,但时空越、栾廷玉等武功高强之人早已听在耳内。栾廷玉的面容微微一动,但却是静坐不惊,端起一杯酒来呡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何雅琴问道:“这越来越奇怪了,怎么竟有两人认识这乞丐?”时空越低声道:“你们听到没有,那个男人口里唤了声‘时迁’,那个乞丐便是时迁。”“时迁?莫非就是掘出藏宝图的那个时迁?”孙新有些惊疑。
“如若真的是他,那离找到宝藏也就不远了。”邹润喜道。邹渊急忙摆手道:“大家说话小声点,此处江湖人物混杂,多半是冲着宝藏来的,别漏了风声。”
众人再往店外看去,见魁梧男人已经飞身追至破衣男人身后,探手往前一抓,道:“怎么,想跑?师妹想着你呢!”破衣人身子往下一低,右脚向上踢起,便要往前月兑身,却听身后娇柔的声音叫道:“师弟,快住手。”
破衣人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震,便停了下来,却不回头。魁伟男子右手抓在他的肩上。橙衣女子走近,把魁伟汉子的手从破衣男子的肩上拉了下来,转到破衣人的面前,一双美目向他的脸上看去。
破衣男子原本低下的头慢慢仰了起来,橙衣女子不觉面上惊喜,口里欢喜道:“真的是师弟!师弟,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们都在到处找你?”
破衣男子喃喃说道:“你们当然是在找我了,不知找我有何事?现在找到我了,不知又有何事?”魁伟男子走到破衣人身前道:“时迁,你说你啊,就为了躲你师姐,为何费这么大劲?难道同门情谊你不顾了吗?师父以前是怎么交代你的?”他的语气十分居大,似是在教育眼前的这个师弟。
破衣人时迁瞧了一眼身前的橙衣女子,却把脸转了开去,不愿去看魁伟男子的神色,漫声说道:“宁师兄,一切你心里清楚,何必在这里假惺惺的?我不想跟你说话。师姐,你们来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橙衣女子拉了拉时迁的衣襟,语气温婉地道:“师弟,你怎么穿成这样?大师兄都是为了你好——总之,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咱们回店里去吧!”那“宁师兄”见时迁不理睬自己,心中虽是不悦,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手只模下颚髭须。
时迁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就回店里去吧!”橙衣女子脸上浮起一丝欣喜,三人便一同回店中坐定,酒保置上酒菜来。
时迁自斟自饮了一回,看起来神色不是太好。橙衣女子夹起一箸菜放在他的碗里,道:“师弟,饮酒慢些!”那魁梧男子嘴里哼的一声,向时迁斜睨一眼,似有不悦。
却见栾廷玉从座间站了起来,掇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口里呵呵笑道:“却才见三位伸手不凡,略略听到‘时迁’二字,不知三位与飞天盗圣祈云海祈老前辈有何渊源?”
时迁自是坐定不动,橙衣女子脸上略为起疑。魁伟男子见眼前这人相貌不俗,言语有力,便端酒杯起身回道:“哈哈,在下宁大勇,此位是我师妹祈小梅,飞天盗圣是在下恩师,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栾廷玉道:“在下铁棒栾廷玉,”又介绍座间三人道,“此三位是在下徒弟:祝龙、祝虎、祝蓉。来,兄台,栾某敬你一杯!”说着,便举杯饮尽。宁大勇也相敬一饮,哈哈笑了两声。
栾廷玉执起酒壶再斟一杯,向坐着喝闷酒的时迁说道:“那此位兄弟便是江湖上闻名的鼓上蚤时迁了,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时兄弟不要见怪!在下敬你一杯如何?”
时迁头也不抬地道:“自个儿吃你的酒去,别来叨扰老子,老子心里可不怎样舒适!”一句话劈头盖脸把栾廷玉说得怔在当地,幸亏他是机灵应变之人,口里呵呵一笑:“原来兄弟心中有气呢,那在下实在是叨扰了!”说着自个儿把酒饮了,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宁大勇嘴里哼的一声,实在不满于时迁的不恭行为。祈小梅怕引起误会冲突起来,讪笑了一声站起来向栾廷玉赔礼道:“我师弟有些醉了,还请阁下多多见谅!”
栾廷玉略一摆手,呵呵笑道:“无碍,无碍,栾某早就听闻飞天盗圣祈老前辈之大名,不得拜识尊颜,今日与盗圣老前辈的三位高徒不期相逢,心中实在高兴。不如请三位挪过来一同相坐吃酒,聊叙一番,交个朋友如何?”言谈举止间甚是亲和。
宁大勇知道这铁棒栾廷玉武功了得,略有声名,现今在号称天下第一大庄的兖州祝家庄做得教师——那祝家庄在兖州庄大人多,钱粮富足,名声广泛,这栾廷玉便是庄中聘请做守护的人,名声地位不亚于祝家庄主;宁大勇虽然从前未曾见识过他,但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便有意要去结识,当下欣然答应。栾廷玉摆手相请。
只听时迁又在半边说起风凉话来:“你们想要叙聊一番,交个朋友便去,我时迁倒无此意,一个人喝酒便罢。”宁大勇不悦道:“时迁,你忒也无礼。”
隔桌祝龙怒将起来道:“叫花子,你是什么东西?我师父如此用礼,你却冷言冷语,傲慢之极,是何话说?”
时迁敲桌子叫道:“你个王八乳臭未干的东西,也配来撩扰爷?不干你鸟事,闭上你那乌鸦鸟嘴别聒噪。”祝龙心头一怒,正要动手,栾廷玉摆手喝道:“祝龙,坐下,休得无礼!”
祝龙悻悻然坐下,祝蓉手拍剑柄指着时迁道:“师父,这个人好生无礼,让蓉儿教训他。”身边白衣男子祝虎一拉祝蓉手袖,轻声道:“蓉妹,坐下,不要生事,师父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