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寡 妇 9.九、谁胆大谁干

作者 : 石丁

第9节九、谁胆大谁干

早饭后,生产队长李有才又敲响了上工的大钟。

人们听到钟声,陆续从自己的家门出来,来到生产队门口,等待队长分派活。这时,忽然看见全柱慌慌张张地跑来,他来到李有才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抓住他的衣服,口中道:“不……不好了!”

“啥事?”

“万田他……他……”

“他怎么了?”

这时,别人也走过来,有的人对全柱说:“有啥事你慢慢说,别着急……”

全柱用手指着公路,仍然很紧张,对众人说道:“万田他……他……”

“他出事了?”

全柱点点头。

李树志说:“肯定是在那个方向,还是去看看吧,等着这个结巴把话说出来的功夫,我们已经到那个地方了。”

李有才也弯下腰,着急地问:“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万田他怎么了?”

“在……树上……”

王斌见状,大声说道:“还在这里等什么?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有才站直身子,大步向公路的方向走去。

社员们见状,今天的活还没有分派下来,队长就走了,有的人还在原地站着,有的人则跟着队长向公路方面跑去看热闹。

全柱在前面带路,他一边跑,一边向李有才介绍着情况,王丽红等几个女的也被好奇心驱使,跟着他们向前面走去。

不远处,李有才已经看到,他的儿子李万田卡在高高的白杨树上。李万田本来要上树去掏喜鹊蛋。不料,喜鹊窝里有一条蛇,那蛇正在有滋有味地吃着喜鹊蛋,李万田伸手去抓喜鹊蛋时,正抓在蛇的身上,他探上头一看,大吃一惊,吓得大叫一声,从树上掉下来。

李万田被下面的树杈接住,没有掉在地上,但是,他被树杈紧紧地卡住,上不去,也下不来,夹得他疼,他疼得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人们看见,他手足悬空,只有腰部被卡住,正在树上大喊救命。

几个人跑到树下面,看见李万田在上面很危险,那树杈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在开始断裂,他可能马上就会掉下来。

白杨树很高,有四丈高。树高,又没有多少树杈,本来,白杨树就是挺拔而没有旁逸斜出的树,树尖儿上有几个喜鹊窝。

另一棵树上,有几只喜鹊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一只喜鹊在李万田身边盘旋,似乎要对破坏它们幸福生活的他进行攻击。李有才看见,急得在树下面大声喊道:“傻子,你他妈的真不让我省心!你干嘛上树?别动,你再动,就会掉下来摔成稀屎!”

树下面围了很多人。

有人紧张地喊着,让人们准备接人,接从树上掉下来的人。可是,上面的人还没有掉下来。

“得有人上去。”

“只有上去最可靠。”

“万田,你别动!”

“谁上去?谁会上树?”

这个时候,谁胆大谁干。

李有才不行,虽然处于危险之中的是他的儿子,可是他上不去,一是他年纪大了,二是他不会怕这样光秃秃的树。

石**就站在他的身边。

李有才用央求的口吻对他说道:“**,你上去把孩子拿下来吧。”

“我不干!”

“为啥?你不是会怕树吗?”

“树这么高,让我爬上去,弄不好掉下来,一下子死两个人?这样赔本的事我不干!”

他不干,还会有谁干?

李有才很着急,谁的儿子谁着急。可是,他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这时,李有才的媳妇哭着跑过来,来到树下面,她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儿呀!你别害怕,你爸爸上去救你了!”然后,她转过头来,她发现李有才没有动,没有按她的指示办。

李有才不但没有上树,还当众开始骂媳妇道:“你这个骚老娘们儿!不让你干活,好好地看孩子,你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这下可好,你上树去救他吧。”

“你还骂我骚老娘们儿?你说!我跟谁骚了?”李有才媳妇毫不示弱,立即反唇相讥。

他们的傻儿子在树上见状,又大哭起来:“你们还在下面吵架玩儿,不救我下去?我太累了,我这回掉下去一定得摔死,你们就没有儿子了,妈呀!你快上来救我呀!等一会儿那蛇就来吃我了,你们把我养这么大,我这就马上去死,你们死的时候,就没有人给你们摔盆、烧枕头了。”

众人在下面听得真切,有人低声说道:“听他儿子说这几句话,好像不傻。”

李有才抬头向上面看,树太高,蓝天白云似乎都在动,他感到有些头晕。

李万田在上面叫道:“妈呀!我已经迷糊了,头晕目眩,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掉下去啊!”

李有才媳妇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也感到头晕目眩。

她只好转过头,对看热闹的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不看君面看佛面,你们谁能上去把我的傻儿子救下来,我给你们磕头了,我那口子平时有得罪你们的地方,我给你们赔不是,磕头了!”

李有才大声说道:“不许磕头!不许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这叫啥迷信?

这叫礼节,求人的礼节,不叫迷信。

李有才的表弟李成文大叫一声:“我上去把他救下来!”说着,开始爬树。

很快,众人看见他已经爬上三尺多高,大家没有料到,李成文上树的速度很快,他是憋着一股气上树的。

不一会儿,他就爬上两丈高。

李有才看着爬树的李成文,心中暗道:古人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关键的时候,还得自家人。

李有才他媳妇在下面大声喊道:“他三叔,你一定要把他救下来啊!”

“万田,你别着急,你等着,你三叔上去救你了!”

“妈呀!你们快点吧,我的骨头一定断了,我好疼啊!”

树下,不断有从远处跑来看热闹的人。

这时,三个知青也来到树下,王斌抬头往上看,李成文正在往上爬,可是,他的腿在明显地颤抖,他看上去很紧张,一边爬,一边往下面看着。

“别往下面看!越看越害怕!”

李成文又一步步往上挪动。

下面有人说:“你看,他好像不行了,他双腿乱颤,弄不好,救不成人,自己也得掉下来。”

“这是显一时之勇,逞能,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他救别人不成,别人还得救他。”

李有才愤怒地大声训斥道:“你们给我住嘴!不许你们瞎说!都赶快给我走开!”

果然,李成文听到下面人的议论,心理压力加大,感到更紧张,低头向下面看,双腿已经控制不住,颤抖得更加厉害。他心中暗道:这个时候如果掉下去,一定没有好,肯定会摔伤,弄不好,会摔成残废。

他不敢再往上爬,双手紧紧地抱住树干,双脚乱颤,大汗淋漓,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此时,他进退两难,想上,上不去,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有才媳妇见状,又吓得哭起来。

王丽红等几个女人走过来安慰她。

王斌见状,抬头大声喊道:“李成文,你别着急,你先慢慢下来,我上去!”

王丽红看见王斌走过来,担心地问道:“你行吗?”

“行!小时候,我们爬工厂的大烟筒,每次都是我第一。”

“这可不是烟筒啊!”

王斌轻松地对她笑一笑,说道:“别担心,没有事,我一定上去,把人救下来!”

李成文开慢慢地往下爬。

下来比上去更难。

李成文紧张地说道:“我怕是不行了,他妈的!我的腿一点劲儿都没有,不听使唤,真是演砸了,不争气!你们,你们谁胆大谁干吧。”

李有才很失望。

李成文在距离地面还有一人高时,他的双腿颤抖得更厉害,有几个人跑过去准备接他。

后来,他终于自己下来,他一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人们看见,汗水湿透他的衣裤,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出来一样。

这时,王斌已经月兑下鞋和袜子,他要光着脚上树。

覃北方担心地问道:“能行吗?千万量力而行,不要逞强,那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没有事,我知道我行。”说完,王斌又看一眼旁边注视他的王丽红。

王丽红心跳加速,十分紧张,比她自己上树还要紧张。

李万田又在上面喊起来:“你们下面那么多人看热闹,却不上来救,爸爸,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我不活了!我这就死了,现在,我就开始死!”说完,四肢一松,身体卡在树上,头向下面耷拉着,真的如同死了,再也不出一声。

李有才媳妇见状,又大哭道:“我的儿呀!我那可怜的儿呀……”

李有才觉得脸上无光,又大声说道:“你瞎哭啥?他还没有死!”

“他不是说已经死了吗?没死也差不多了,我那苦命的儿啊!”接着,女人放长哭腔,坐在地上,双手抓土,如同哭死人一般。

“二婶,他还没有死,你这么一哭,可别真的把他哭死。”

“是吗?那我就不哭了。”

公路北边有汽车扬着灰尘开来,然后,又减速慢慢地开过去。

王斌月兑下鞋,又月兑掉长袖衣服,只穿一条长裤子,一件背心,开始爬树。

王丽红走到他身边,她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王斌开始爬树。

树上,李万田一动不动,犹如出水的大虾,弯着腰,屈着背,双手下垂。

王斌在众人的注目下,一步步地向上爬去。他每上一步,地上的王丽红的心就要往上提一下,似乎那心随时都会冲出来。

她很紧张,她又尽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努力使别人看不出来。

人们都把目光寄托在王斌的身上。

王斌上一步,人们也把目光向上抬一下,人们都很紧张,这种紧张跟王丽红的紧张还不一样。

以前,没有人看到王斌爬过树。

覃北方担心地问洪利:“他行吗?”

“我看行。”

“他以前可没有爬过树,我真担心,我怕他像罗盛教那样……”

“别瞎说,我看他行!”

“我看他这是在逞能,一个傻小子,不值得这么为他卖命,不值得,你知道啥叫不值得吗?”

“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不行!我怕你把我当哑巴。”

李有才抬头看着王斌,他已经爬到两丈多高,他没有料到,这个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会比他们这里的贫下中农强。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目前,大家共同的目标就是救下他的傻儿子。

李有才媳妇这时也很紧张,看着王斌,心跳加快,他暗自祈祷:老天爷呀!快把他救下来吧,以后,我再也不杀生,见人就说好话,不说坏话。

石**见王斌轻快地上树,他心中气得暗骂:没料到,今天给他一个露脸的机会,他竟然比我强!

可是,他心中不服,但此时,他又没有显示自己的办法。

上次,上次把他打死就好了。

王斌上得很快。

不久,他就爬到卡住李万田的树杈前,他又爬上几步,看见李万田一动不动,眼睛闭着,他大声喊李万田的名字,李万田只是哼一声,头不抬,眼不睁,已经有气无力。

王斌爬到李万田的上面,他紧紧地抱住树身,一股大风吹来,树身在摇动。王斌一只脚踩在另一个树杈上,伸出一只手,去拉李万田的腰间皮带。

他没有拉动。李万田被卡得很紧。

他又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恢复一下力量,然后,稳住自己的身体,又伸手去拉他的腰带。

李万田纹丝不动。

王斌将双脚踩在树杈间,一只手抓住树干,又伸出一只手去拉他。

李万田从上面掉下来的冲力一定很大,比他向上的拉力大。李万田紧紧地卡在树杈间,他一时拉不出来。

他只好对下面的人喊:“去拿斧子来!”

“什么?你说什么?我们听不清楚!”

树太高了,有风,大风,下面的人在吵杂着,人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怎么办?

时间长,这个小子真的会被卡死。王斌一时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地看着傻小子。

难道白上来了?

这时,几只喜鹊在旁边紧张地叫个不停,很刺耳,一阵风吹来,树身开始猛烈地摇动。

王斌感到一阵头晕。

此地不可久留。

他一脚踩住树杈,一手抱住树干,又弯下腰伸手去抓李万田的裤带。他用另一只脚踩那个卡住他的树杈。

他要掌握好踩下去的分寸和力量,在他踩树杈的同时,手上用力拉李万田。如果配合恰到好处,树杈一松,李万田就可以借机被拉出来。如果配合不好,李万田还有可能掉下去。

但是,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第一次没有成功,王斌又站起身,长出一口气,放松一下自己。然后,他又开始用力踩树杈,同时又伸手用力去拉。

他大叫一声:“开!”

不料,他一脚踩歪,身体一斜歪,脚落空,自己险些掉下来,这棵大树为之一晃。

下面的人惊呼失声。

不料,树身一震动,将喜鹊窝里的毒蛇吓跑出来,它从窝里探出头,沿着树干开始往外爬。

喜鹊们看见,又大叫不止。

太紧张了!王斌惊出一身冷汗,地面上眼睛好使的人也看见上面有毒蛇,我的妈呀!太可怕了!

树上竟然有蛇?毒蛇正朝他们的方向爬去,两个人此时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们不被毒蛇咬死,也会掉下来摔死。

太危险了!

王斌此时已经看见蛇,他惊叫道:“有蛇!”

毒蛇饶树而下,飞快如梭,迅疾逼来。

树下有的人惊叫着闪开,生怕蛇掉在他们的头上,盘住他们的脖子,那可不是好玩的。突然,那蛇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爬树的生手,一不小心,真的从树上掉下来,落在人群之间。

树下的人惊叫着跑开,有几个胆子大的人,拿着农具上前追打。李有才媳妇见状,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树上的王斌双手抱住树杈,似乎平安无事。人们情不自禁地长出一口气。

有人忙着掐李有才媳妇的人中,片刻之后,她才苏醒过来,她痴呆呆地看着树上的儿子,再也不言不动,坐在地上,犹如一个泥人。

王斌在树上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决定再用刚才的办法,用右脚准备踩树杈,一只手再次拎住李万田的腰带。

他又大叫一声:“开!”

但听“咔”地一声脆响,树杈折断。

地下的人们看见,心都忽悠一下,紧张得张大嘴瞪大眼睛,看着树上的两个人,这要比看杂技还要惊险。

折断的树枝掉在地上,又摔成很多段。

王丽红吓得闭上眼睛,等待人落地的声音。

可是,她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人砸地的声音。她又紧张地睁开眼睛,看见高高的树上,王斌正在一手拎着李万田,慢慢地往树下移动。

刚才,树杈落地时,李有才的媳妇大吃一惊,她抬头看见儿子被拎起在空中,她吓得又大叫一声:“我的妈呀!”然后,再次昏迷过去。

李有才看见有人又要掐他媳妇的人中,对那人说道:“别掐了,让她昏过去更好,省得醒过来,再被吓昏过去。”

人们又把目光凝集在树上。

此时,王斌一手拎着李万田的裤带,一步步慢慢地往下爬行。

下面开始有人大叫。

树上的喜鹊也在大叫,也许它们在抗议人们打乱它的清静。

“王斌,好样的!别着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手要拎住了,别把他掉下来!”

“踩住树身,别让他晃动,别让他的脑袋撞在树上,他的小脑袋撞在树上就更傻了,一定要掌握好平衡!”

李万田犹如一个麻袋,被人拎在空中,随风摆动。

王丽红用双手使劲捂着自己高耸的胸部,她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只要手一松,心就会跳出来。

她想闭上眼睛,不看树上的紧张场面,但是,闭上又马上控制不住地睁开,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树上的王斌,心情为之起伏,似乎上面的不是王斌,而是她自己。

她心中紧张而喃喃地说道:“慢点儿,别着急,别慌神,你能行,真的,你能行。”

没有人听见她在说什么。

树上的两个人将地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这时,公路上驶来一辆汽车,一辆拖拉机停下来,人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这扣人心弦的场面。

距离地面的长度在缩短。

三丈!

两丈!

一丈……

在王斌距离地面不到一丈高时,地面几个小伙子已经冲过去,要接住他手里的傻子。

有人在喊:“我们一起接住他,王斌,你松手吧,我看见你的手在颤抖。”

王斌又坚持往下走几步,他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在树上大喊:“我拎不住了,我要松开手!你们接住!”

“没有事,你们松手吧。”

树下面,几个人纷纷伸出手,要去接人,王斌松开手,众人把傻子接住。

李万田身体一震,这次他被震醒了;他又大声哭喊起来:“妈呀!快来救我呀!这回我真的要掉下去被摔死啦!”

这时,李有才媳妇被儿子的哭声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儿子被几个人抱着放在地上,她非常兴奋,急忙冲过去,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大叫道:“我的儿啊!我知道这是在做梦!”说着,又昏了过去。

李万田头不抬眼不睁,口中又哭道:“妈呀!我要死了!你得快来救我呀!”

李有才走上前去,气得打儿子一个嘴巴,大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拖累这么多人,你已经被救下来!你还不感谢你王叔叔救命之恩?”

众人转头,看见王斌已经平安地站在地上。

覃北方抢上前去,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王斌轻松地说道,然后,向人群走来,可是,他没走两步,双腿发软,身不由己地坐在地上。

王丽红见状,不禁怦然心动。

王斌成了英雄。

生产队要把他当成活学活用**著作的模范,推荐到公社去讲用。

但是,王斌拒绝了队长的好意。

他引用**语录上的话说:“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一贯有益于广大群众,一贯有益于青年,一贯有益于革命,艰苦奋斗几十年如一日,这才是最难最难的呵。”

队长李有才找他谈话,问他有什么困难没有,他说,他可以培养他入党。

王斌仍然是王斌。

王斌的英雄之举,搅动了另一个女人,石小翠的芳心。自古美女爱英雄,在这个小山沟的人群间,也依然如此。

王家洼的石小翠也是数得上的美人,她的泼辣美又跟王丽红的风格不一样,是一种冷峻的美。她苦大仇深,是地道的红五类,长得在王家洼不数第一,也排第二。

她开始主动向王斌接近。

晚饭后。

王斌又坐在门前吹笛子。

天已渐暗,洪利与覃北方又去朱家沟找同伴们玩儿去了。这时,石小翠拿一本《**语录》来找他。

她的身材不错,还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辣劲,跟王丽红的柔弱截然相反。她落落大方地站在王丽红的面前。

王斌见她走来,礼貌地停止吹奏,说道:“石小翠,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让你教我背诵《**语录》,你有学问,还会吹笛子,会画画,我没有多少文化,你愿意教我吗?”

“啥时候?”

“现在,你有空吗?”

“《**语录》很多,你要学哪一部分?”

“我的记性好,你慢慢地念,我就能背下来。”

王斌好奇地问道:“你有过目成诵的本事?”

“差不多。”

“真了不起。”

“可是,上面有的字我不认识,你能念给我吗?”

王斌犹豫一下,他看见小翠正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自己,这不是一般交流的眼神,王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他站起身,去屋里拿出一个凳子,让石小翠坐下,他也坐在门口有灯光的地方。他有几分不解地问道:“在这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孤男寡女的,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不怕!我是在学习《**语录》,谁敢说我的坏话?那谁就是阶级敌人,我就把他批倒批臭。”

“你要学哪一部分?”

“老三篇,为人民服务,行吗?”

“行!我慢点儿念,你用心记,你要真有这个本事,可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啦,这王家洼就是藏龙卧虎的宝地啦。”

“你是龙,我是凤,对吗?”

“来!准备好,我要念了,你听好,等一会儿我还要考你。”

“好!你念吧。”石小翠瞪着灯光映出王斌魁梧的轮廓说道。

“你听好,我念了。”

“念吧。”

“我们**和**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

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精兵简政这一条意见,就是党外人士李鼎铭先生提出来的,他提得好,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采用了。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和全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

我们今天已经领导着有九千一百万人口的根据地,但是还不够,还要更大些,才能取得全民族的解放。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不过,我们应当尽量地减少那些不必要的牺牲。我们的干部要关心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谁死了,不管是炊事员,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

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念到这里,王斌停止。

“念完了?”

“对。”

“那我就把你刚才念的背诵一遍,你看对不对?”

“你真的能背下来?”

“你不相信?那好,你看着书,我背给你看,不对的地方,你给指出来。”

石小翠开始背诵。

一字不差。

石小翠真的能过目成诵?王斌十分兴奋,了不起!他很佩服石小翠的功夫,一个农村姑娘,没受过多少教育,竟然对《**语录》背诵得一字不差?

其实,王斌不知道石小翠已经做了手脚,她早就在家把这段背诵多次。她来到王斌这里,一是炫耀自己,二是为了讨好他。

她达到了自己的预期目的。

王斌开始对她有好感,产生兴趣。以前,王斌没有对她多加注意,即使她长的漂亮,也从不多看她一眼。

这时,王丽红领着小海来这里学吹笛子。

她远远地看见,石小翠与王斌在一起说着话,很亲昵的样子,她心中不觉一紧。

她站住了。

小海不解地问道:“老婶,怎么不走了?”

“我们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学吹笛子!”小海大声喊道。

王丽红头也不回,不由分说,拉着小海就走。

王斌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赶忙站起身。他对着两个远去的身影喊道:“小海!王丽红,小海……”

没有人应声。

石小翠不高兴地站起来,对王斌说道:“王斌,你回来吧,你喊她们也不能回来了,你过来,我对你有话说。”

王斌只好走过来,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你别搭理那个小寡妇,她不是好人。”

“不许你这么说她!她什么地方不好?”

“你呀,我看,你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上了,她是地主的女儿,富农的儿媳妇,不是大闺女,是有过男人的小寡妇。”

“这我都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

“什么?”

“她跟大队书记睡过觉,她不是个干净的骚女人。”

“我不相信,她不是那种人!”

“你还护着她?”

王斌感到面前的石小翠不能跟王丽红相提并论,她只是一碗浅浅的水,而王丽洪则是一泓深不可测的湖水。

石小翠看见王斌发呆,又对他说道:“就你以为她是好人,你还不知道,她还勾引赖皮石**呢,也跟他睡过觉。”

“不许你诬蔑她!你简直是在胡说!”

“我不是在胡说!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小寡妇本人。”

“好!我一定要问她,我这就去问她!”

王斌往外走几步,又莫名其妙地站住。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不冷静,一个女人,对石小翠充满醋意的女人话,他不应该相信。她在攻击她,她在变相地争风吃醋。

“王斌,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也是为你好,你别被她的表面现象迷糊住,她很会伪装。咬人狗,不露牙;黑心萝卜皮光滑。”

“够了!我不知道你今天来要对我这些话,这是为什么?”

“我看你太傻了!别让小寡妇的阴谋诡计得逞,她是个破鞋!”

王斌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在这个女人面前失态。他平静下来后,问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我不舒服,我要睡觉了。”

“我看你是心里不舒服,你还以为王丽红是好女人?”

“你走吧。”

“好!我走。明天我再来,我还要跟你学习《**语录》呢。”说着,她扭着腰肢走了。

王斌呆立着,难道刚才石小翠说的都是真话?

骗人!她一定是在骗人!

石小翠从王斌那里出来,并没有回家。

她来到王丽红的家门口,她看见,王丽红她们几个人正在院子里坐着乘凉。

她把王丽红叫出来。然后,她问道:“你看我在那里,你就走了?”

“对!我不想打搅你们。你找我有事吗?”

“有事。”

“啥事?”

“我今天明告诉你,你争不过我,我要得到的,就一定能够得到。”

“你说的什么呀?我不明白。”

“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明告诉你,我要得到王斌,他是我的,你不要跟我争!”

“我什么时候跟你争了?我从来没有争过。”

“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啥样你自己还不明白?自己的汉子死了,忍受不住,就勾引别的男人,跟别的男人睡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是不跟我争他,我就替你保密,不跟别人说这些。否则,你把我惹急了,我就把你的事一锅端出来,让全大队的人都知道。”说完,转身走了。

王丽红大惊失色。她突然感到,自己像是被人当头猛打一闷棍。她站立不稳,扶住一棵树,站立好久,才慢慢地恢复自持力,回到院子里,她又坐在小海旁边的木凳上。

她一言不发。

周桂花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石小翠对你说什么了?”

“我有些头晕,不舒服,我先回屋去了。”王丽红站起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小海大声叫道:“不!我要去学习吹笛子,你要领我去学习吹笛子。”

此时,远处又有笛声传来,笛声清脆悦耳,幽怨凄惨,如泣如诉。

王丽红回到房间,铺上褥子,衣服也未月兑,将头用被蒙上。可是,笛声如针,穿透被子,直接刺入她的耳朵,也刺进她的心中……

刚才,石小翠说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回响。

好久,也许是好长的一段时间过后,笛声没有了。王丽红拉开头上的被子,仔细谛听,笛声真的没有了,难道他睡了?或者,他不吹笛子,他也在跟我一样在想一个人?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配不上他,我只是在做梦?他只是凭一时的冲动,他并不是真的爱我?他不会真心对我好?我看错人了?

这时,他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那是他非常熟悉使她心跳的声音。

“小海,你婶子说领你去学吹笛子,怎么还没有学习,就回来了?”

“我婶不让我去学。”

“小海,你婶不领你去,我在这里教你。”

婆婆何仲茹说道:“已经干一天活了,也够累的,还有功夫教他?”

“天挺热,早睡也睡不着。”

嫂子周桂花的声音:“这孩子还小,不定性,想起一出是一出,不用听他的,还有正经。”

“孩子是未来的希望,小时候打的基础,大了会有用的。”

“在这个大山沟,会有啥用?”

“小海,过来,我教你!先学吹气,然后,再学吸气和换气。”

“我要学习吹歌曲。”

“那还早,你得先从基础练习,然后,再学习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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