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歌 第十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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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风吹来,我受不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现在什么都别来烦我,尽快回到自己窝里才是最要紧的。

绿萝看看走远的我,又看看地上的小破烂,连忙小跑着跟上我,完了回头对丫头小声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呀!”小破烂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确认是叫自己以后,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忐忑不安地跟了上来。

三人狼狈地回到永宁殿后,绿萝就马不停蹄地忙起来,准备热水、衣裳、床榻、姜汤,连暖炉都吩咐下了,我还没歇几口气就立即被推去沐浴。看着绿萝像个陀螺似的转,我寻思着是不是该多要几个人放在殿里了。

坚决地把那些个要伺候我沐浴的侍女关在门外,我将湿透的衣裳月兑下挂在栏上,小心地踏入浴桶,将身子沉入水中。温热的水驱赶着全身的寒气,每一个毛孔都在缓慢地呼吸,我闭着眼靠在桶边,享受着水流淌过每一寸肌肤的触感。

缓缓地睁开眼,我将手举到面前细细审视。

这是一双很美的手,葱莹玉白,细腻纤长,指甲小巧圆润,如果不是从小被伺候着,是绝对养不出这样精致的手的。又低头看自己的身体,那是明显没有习惯阳光的素白,并且柔软、脆弱。

平静的水面倒映出清晰的面容,尖尖的小脸,肌肤细润如脂,淡眉如烟,双瞳剪水,素齿朱唇,一头青丝浓于沐。是个我以前永远都无法企及的美人。

模着自己的脸,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发现自己的容貌如此陌生,地位如此高寒,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的这个牢笼叫做皇宫,感觉到周遭一片寂寥,只有自己一人嘶哑的叫喊。

只有我一个人,那种孤寂无法言说。

将整个身子都沉到水底,任这水流阻塞我的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清醒一些,才能将这些脆弱的部分重新埋回心底最深处。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不是吗,活着总比死了好。

紧闭双眼,大脑放空,似乎找回了胎儿时在羊水中的记忆,安全而温暖,心中只要想着努力长大就好。

忽然门被用力顶开,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晴晴!我听说你……”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惊得忘了屏息,水瞬间从口鼻中涌入,难受得发不出声来。我双手挣扎着攀上桶的边沿,整个人挂在上面咳得天昏地暗。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我按住胸口深深呼吸,完了立即愤怒地去瞪门口的人。

只见赵初越顶着一张红得冒烟的俊脸愣愣地站在门口,此刻见我瞪他才忙地转过身,慌乱地退出房间,又面红耳赤地回过身把门关上。我恶狠狠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怎么是他?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此时脸上也开始渐渐升温,沐浴的时候被男人撞见什么的……

手忙脚乱地想从浴桶里出来拿衣服穿,哪知桶壁太高,加之地上太滑,我竟又连着浴桶整个摔倒在地上。水哗哗地流了一地,我赤着身子倒在地上,头发也散落成一片。

无语问苍天,我这就是跟摔倒纠缠不清相爱相杀了是不?敢不敢再让我摔一次?!

“砰”得一声门又被大力撞开,赵初越焦急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晴晴你……”再一次的戛然而止,他又是以异常的速度完成了脸红、转身、出门、关门等一系列动作。

我呆呆地看着他完成这套.动作,随即开始在心底哀嚎,这算是被看完了?虽然隔得远而且有氤氲的蒸汽,但这就算已经痛失清白失足少女了?

我整个风中凌乱,等到想起要拿衣物遮掩一下的时候,身上早已凉了。于是艰难地爬起来,拿过一边的衣裳裹住身子,正看着膝盖上的青紫想着这破身子迟早被我弄散架的时候,门外传来赵初越犹犹豫豫的声音:“没事吧?”

我撇撇嘴。怎么着,要我答?敢不敢进来看看情况?

虽然对他乱闯房间的行为深恶痛绝,但我还是发挥出了本性中善良的一面,敲了几下旁边的柱子以示无碍。

“抱歉,我不知道你……”估计还是顶着个大红脸,我有一种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的感受,没法怪他,但确确实实被他占了便宜……

门外的那个身影停驻了良久,又缓缓开口道:“我听说你今天又落水了,很着急。”顿了下,“怕你又像上次那样不肯睁眼,无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晴晴,你有没有怪我这些天都没来看你?”

我心说你够了吧,到底是想要我怎么答?

好在他自个儿又接了下去:“我总是在问自己,你真的能保护好晴晴吗?你有问过晴晴的想法吗?但又怕把一切都弄清以后,会发现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我忽然想起那天病发,昏昏沉沉的时候感受到的那个吻,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微妙的感受。

“而这次我竟然又让你出了意外,又一次,连自己都无法再相信曾经许下的诺言。不能保护你,又如何能将你圈在身边?”那个身影此时显得如此彷徨而无助。

我又将衣服裹紧了些,无奈地想这个抖妹控就不能挑个正常的时间跟我促膝长谈?

“我逼自己不要来看你,至少在真正想明白之前别再来见你。”声音转而痛苦又绝望,“但我做不到!疼你护你了十几年,赵初晴三个字早已经融入了我的血肉,与我的生命连同一体,若要生生地分离开来,我会死!”

我惊诧地瞪大了眼,他现在在说什么?

“赵初晴,你听好,我喜欢你!听见了吗,我喜欢你!”绝望而又不顾一切地呐喊出声,那个身影仿佛是用尽了力气和心血,疲惫地倚靠着门沿。

我好像一下子被雷劈中了,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儿。怎么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脑子几乎当机,我似乎看到一团乱麻在眼前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终覆盖了整个视野,然后嚣张地咧着嘴笑。

他他他,说什么?!

我无法思考地看着那个依靠门沿支撑着的人,他久久地、久久地停驻,最终无力地垂下双手,仿佛成了无法归家的战场的败兵,拖着千斤的步子,决然又心殇地离开,每一步都像是用心尖上的血烙下的。

我张开口,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阻止他离开的**,但声到喉咙却哽住。似乎这一切都是命运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就像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他,而此刻我只能无声地目送着他离开。

直到那身影没出了视野,我也还没回过神来。

原来赵初越对他妹妹竟然是……这种情感?回想以前他的举动,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心思确实很好猜,但有了兄妹这个前提,我就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仅仅认为是对妹妹的疼爱,原来竟然是……

我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古人都那么奔放吗,兄妹什么的都不当回事儿?还是这赵初越是个怪胎?这种禁忌的事一辈子放在心里就好,何必说出来呢,害得我这个后来人赶上这档子事。

有些机械地套上衣服,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看着外面李白桃红,满园春.色,而又空无一人,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本来被赵初越冲击得头昏脑胀的,想要回房好好地理理思路,但又忽然想到那个被我捡回来的小破烂,这会儿也不知被冷落在那个角落,于是疲惫地按了按额头,又踱到正厅去。

殿内依旧空无一人,以前晴公主喜欢清静,也是因为受不得惊吓,于是遣退了一大批侍女。但只留绿萝一个照顾未免太过了些,过段时间一定得跟贤妃说说,这也太不方便了。

恰巧绿萝忙完了回来,我拦住她,扯了扯衣服,她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说道:“公主说的可是刚才的丫头?奴婢让她先去换身衣服,过会儿再到正厅来。奴婢本想着让她去外院帮忙的,公主如今可是有了吩咐?”

我点点头,示意绿萝先去把小破烂叫过来。不一会儿丫头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换了身干净衣裳,脸上身上看样子也是处理过了。不去看那些青紫,其实是很可爱的一小孩,小脸女敕白,圆眼灵动狡黠,一看就让人心生喜爱之情。

我招手让她过来,双手齐上捏她的脸颊。看见她因为牵动伤口而痛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发声,只能委屈地瘪着嘴,也觉得自己欺负小孩了,于是转而模了模她的头,看了一眼绿萝,让她问问小孩的来历。

“还不快告诉公主你先前是在哪儿干活的,眼下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贴心小棉袄绿萝再次成功会意。

“我……我其实、其实……”丫头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我跟绿萝对视一眼,绿萝继续说道:“公主救了你的命,现在你却想瞒着公主,若先前真是犯过什么事儿,公主岂不是捡回个大麻烦?”

丫头听了,浑身战栗起来,哀求地看着我。

看我做什么,只不过是问问你的来历,就这么难?还真是犯事儿了?

我别开去不看她,丫头更是抖得厉害,圆圆的眼睛里里早已盛满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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