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签售的命运师 第七十六章 爱是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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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住在了洳山之底。那里终日阴湿,却让我倍感惬意。头顶始终包裹浓雾,但是,浓雾之下,我的生活安宁喜乐。

言之涛涛,我的丈夫,每天都会为我精心配制汤药,喂我服下。服药之后,他会为我讲述过往种种,关于纽扣岛,关于他与我,还有我的宿敌昨仑,以及他的同伴们。

“越女,无论何时,都不要相信除我之外的任何人。你太单纯,我不得不担心。”他时常抚模我的长发,对我深言。

我仰头看他,五官浓重的我的丈夫,他的忧愁眼神如倾盆大雨,惆怅一地。

“我只相信你。”我说,“我的故乡纽扣岛将我的身体献给了怨灵,而你救了我……“

他叹息一声:“但是,你体内的怨灵……“

“没关系的。真的。“我劝慰,“我每天会按时喝药,这样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他探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看向不远处的栅栏,栅栏之内豢养着无数兽类,但现如今也只剩下一条巨蟒:“这山底的药材不多了,越女,你介意去人类聚集的地方吗?”。

“有你在,去往哪里我都不介意。”

他轻笑,手势加大,栅栏之中最后一条巨蟒应时倒地。

“药材尽了,是时候离开了。”他说。

次日清晨,尚未日出,我们便轻装出发。在这山底,终日浓雾。行走不久,日出的光线,千丝万缕,明媚可人。

“你知道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吗?”。言之涛涛问我。

我被阳光刺痛,睁不开眼睛。

他笑着停下来,松开我抵挡阳光的手。光亮锐利,线状的明媚丝丝入目。

“是阳光。”

我放下手,像是武陵人闯入了落英缤纷的桃源之地,惊喜如同落花,一地一繁华。

这光亮,像是人的微笑一样,摄心入肺,偎贴苦痛与忧愁,暗夜之地里得到无上的救赎。

“阳光吗?”。我喃喃吐口,看向言之涛涛,他正侧首看向别处,“我认识它。我觉得……”

他转过了头。

“就像一种笑。很丰盛的笑。我见过,但是……头疼。”我扶住了头,他扶住了我的手。

“别勉强,越女。”他说,“记忆是一种让人后悔的东西。记起欢乐,你会遗憾,记起苦痛,你会伤感。所以,忘记是一种福运。”

我点头。

“还有,最喜欢的东西往往最能伤人。”他停住,郑重其事地对我交代,“越女,你不能过多地接触阳光,知道吗?”。

他的五官因为背光而愈加深邃。我点头,不在多言。

我们住进了洳山临近的城市。在无数的人家之中,寻找出了一出安静的所在。单门独户,住宅区南门对着的就是一所大学。

推门走上阳台,就能看到无数的学生,带着各种笑意走出门来。

“喜欢这里吗?”。言之涛涛从我身后转出来。

我赤着脚,雪纺裙子打在小腿上,风穿过我的发梢,香气浮动。

“嗯。”

“喜欢就好。不要随便出去,外边太危险。”他拍拍我的肩头,“如果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我会伤心,很伤心。你懂吗?”。

我温顺地点头,他将手指摁上了我的额头,笑了笑,出了门。

此时正是星期天。众多的学生鱼贯而出。我静静观望。

学校门口,人群川流不息。各色的年轻女孩们,欢喜大笑。她们相依相护,走得安稳。

也有众多不同于言之涛涛的男生,有着清澈的表情与声音。

我喜欢他们。

为什么我不能如他们一般无顾忌大笑?是因为仇恨吗?纽扣岛将我的身体献给了怨灵,而命运师昨仑则觊觎着怨灵的无上灵力,并蓄谋杀害了我唯一的亲人,鹰殿女乃女乃。我必须报仇。为了报仇,我必须赶快康复。

我扼住了喉咙。到了该喝药的时间,心内火急火燎。

没有药材了,怎么办?

暮色四合。

微凉的阳台上,我沉沉睡去。

睡意沉浓中,有人扶起我的肩膀,轻轻摇晃我:“越女,越女。”

我惺忪睁眼,言之涛涛的容颜清晰毕现。

“喝药了。”他手中端着汤药,送入我口中。

我大口吞咽。大雨后的清凉,浇灭我心中无关其他的妄想。

“这里也有猛兽吗?”。在山底因为有着丛林,所以无数的猛兽,可以赖以存活。但是,这里是人类世界,水泥森林,除了灵长类,别无他物

“猛兽?人类可是比猛兽可怕多了。”他答说,收拾了药具,走向了厨房。

“我喜欢人类。他们很和善。”

“最歹毒的动物总是有着最伪善的面容。”他回过头,定定地看我,“越女,不要仅凭一张容貌,就滥施同情。”

我低下头:“你看起来也很和善啊。”

言之涛涛大睁双眼:“你说什么,越女?”

“你看起来也像个好人。”我认真回答。

“‘看起来’‘像’?”他支起下巴,“我很介意你这样形容我。”

“你很介意像一个好人吗?”。

“不是很介意。”他按下了我的肩,“是非常介意。好人让我不齿。”

“可是,你对我这样好?”我试图辩驳。

“呀呀,学会感恩了吗?”。他笑起来,“我是世界的坏人,越女的好人。哈哈哈。”

“我是言之涛涛的坏人,世界的好人。嗯。”我学着言之涛涛,放肆大喊。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言之涛涛扑神过来捉我,我闪过,闪得太多,险些翻下阳台去。

言之涛涛大惊失色,眼明手快稳住了我。

两个人心有余悸地喘着气,你看我,我看你。半刻后,开始哈哈大笑。

“你这个笨蛋。”他刮了我的鼻子。

“你这个好人。”我更加有力地刮他的鼻子。

他握住我的手腕:“冲你这样卖力夸我的份上,我是不是该给你什么奖赏呢?”

“奖赏吗?”。我想了想,问出了口,“我想知道在这里你怎样收集药材?”

言之涛涛怔住了:“你想知道?”

他的表情,让我有些畏惧。

“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我不敢与他对视。

“越女,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决不隐瞒。”他笑笑,走进了卧室。

“来,我来为你梳妆,等下我带你去了解,那些药来自哪里。”他揽住我走到了梳妆台,看着镜中的我,拿起梳子,“只是,答应我,即便知道了这一切,你也会按时喝药,好吗?”。

我从镜中看他的脸,他看向了我。

“我不是强迫你,越女。”他湿了眼睛,俯身拥抱住了我,“只是,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你是多么重要。”

也许是错觉,就在言之涛涛俯身抱住我的时刻,我以为他抱住的不是我。

夜间尚未完全沉睡的城市,他与我缓缓行走。

言之涛涛牵着我的手,不停地为我介绍着风景与人。

“那个人,越女,你猜他脑中现在在想什么?”他说的是一个流浪汉,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嗯,他在想家。”我想了想,回答。

“家?”言之涛涛愣了愣,继而大笑,“有家的人何必流浪。”

我没说话。家?家?我有丈夫,但是为何我还是觉得自己无家可归。

“他在希求着垃圾桶中出现钱包,手机,任何值钱的东西,同时,他在咒骂,咒骂着世界没有给他足够恩惠。”言之涛涛说话的同时,流浪汉翻检着垃圾桶,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我看着流浪汉,停住了脚步。

“越女,看清楚了。”言之涛涛说着,走到了流浪汉身旁。

“嗨,老兄,我用这些钱买下你身上这身衣服如何?”言之涛涛掏出一沓钱,递给了流浪汉。

流浪汉乌黑的脸上显露惊喜神情,他拼命点头,抓过钱,手忙脚乱地月兑掉自己身上零散挂着的布片。

“等等,不用了。老兄。这世上除了垃圾之外,还有好人。拿着这张银行卡,密码是卡号后六位,去做你想做的吧。”言之涛涛温文尔雅,笑得掏心掏肺。

流浪汉颤抖着接过银行卡,红了眼睛。

言之涛涛拍了拍他的肩膀,口吻亲切:“我也曾跟你一样,所以生意失败,妻离子散的痛苦,我最清楚。”

眼泪托眶而出,流浪汉的脸上,被液体冲刷出的轨迹,显得滑稽却淳朴。

“谢谢,谢谢您。”他膝盖一弯,险些屈膝跪下。

言之涛涛眼疾手快搀扶住了他。

“都曾天涯沦落,何必如此。”他说。

告别流浪人,他稳步走回我身旁。笑意氤氲。

“欢迎好人归来。”带人接物和蔼亲近的言之涛涛,让我觉得心内舒适安逸,“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关于我,你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他揽住了我的肩,“多到我都不敢确信,当你知道一切,是否还会如现在一样,陪守在我身旁。”

我惊讶抬头。

“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来。”他将我安顿在公园长椅之上,而后匆匆离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惆怅不可估量。

心中忐忑,依旧无法确定他是否看出我想要逃月兑的念头。如果看破,为何不道破?如果未看破,为何将话说得扑朔,乱我心绪。

“季词?”

我低头思忖,他是否看破?

“季词?”

我继续拨弄手指,手指开始出现些许月兑皮。

有人拍上了我的肩头,我受惊,身体一紧。一个女生大睁着双眼,惊奇地看定了我。见我抬头,她雀跃不已:“呀,真的是你啊,季词。”

我迷惑,面前完全陌生的女孩,在我记忆中毫无痕迹。

“是我啊,陶艺姗,你的室友陶艺姗啊。这一年多你都去哪儿了啊。我不过是去了外地一段时间,回来之后,你跟杜夫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兴奋地坐在我身边,滔滔不绝,“我问炆炆,她竟然装作不认识你们,真是没良心的女人啊。不过,还好我记得了啊,怎么样?这一年多,你去哪儿了?该不会是偷偷跑出去结婚生孩子了吧?”

我眨着眼睛,完全不明白她口中一大串的字句。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不会是见了我漂亮了,嫉妒得说不出话来了吧。”她的眉目张扬而有趣,“不过,你这德性,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是一点都不介意了。倒是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寝室只有我跟炆炆,好寂寞啊。”

炆炆?还有她刚刚提起的杜夫?是谁?还有她为什么会叫我季词?

我侧了侧身子,离她远了些:“我不认识你。”

她的表情突然卡住,伸手过来,模了模我的额头,我没来得及躲开。她的手,很热。

“好凉啊——”她夸张地甩甩手指,抱怨我,“你怎么凉的跟死人似的,来来来,给你我的外套,快穿上。”

我试图拒绝,但是,她不由分手就月兑掉衣服,披在了我的肩头。

我看着她,她为何对我这样贴心。她让我感觉舒服。虽然认错了人,但是,她不失为一个善良之人。

“我不是……”我刚出口要同她解释我不是季词,她弹簧一样跳起来,对着远方大幅度挥手:“这边!这边!”

她根本注意我的任何反应。

“这是我的新男朋友。”有人走过来,她附耳对我甜蜜讲述,“又帅又可爱,唱歌还特好听,简直迷死我了。”

正说着,她的男朋友走近来,但是,走至一半,他停住了步子。

自称是陶艺姗的女孩包内的手机响了:“喂,你过来嘛!正好见见我的老朋友!过来嘛!就在你面前!哎哎哎,是北面,你回头啊,不是那儿啊。这个傻瓜!”

男生背转身走向了别处。

“他呀,浑身没缺点,就是有点路痴。”她合上手机,追了上去。

我掖了掖外套,目光追逐着一前一后的女孩与男生。

那个男生的背影,我是否在哪里见过?

但是,尽管我想要极力看清,两个人的身影还是在我的视线里隐没了。

过了片刻,言之涛涛出现在我的身后。

“等得有些倦了吧?”他坐在我身旁,手中递给我一样东西,“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你的汤药是哪里来的吗?这就是。”

我接过琥珀色的小瓶,里面土黄色的液体散发出恶臭,我不禁掩鼻。

“这是什么?”

“流浪汉的怨毒心血。”他看向了远方,不肯直视我。

流浪汉?刚刚的流浪汉么?

“你喝下的汤药的就是这种怨毒心血再加上洳山之上的仇杀草,还有纽扣岛上储存的衔环纽扣银灰粉末,三者用稳定的比列调配的。”他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身旁俊逸的男子,他刚刚还是与人为善,和蔼的如同人世间三月春风,为何现在……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颤抖着声音。

“我只是夺走了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听出我声音的异样,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要想让他怨恨,必先令其感恩。一切都是为了你,越女。”

我猛地站起了身,肩上的外套颓然跌落在长椅。

他的眼光放置在了外套,神情渐至阴沉。

“你刚刚做了什么?接触了谁?”他问,声音尖刻。

“一个女孩。她认错了人。”我还没有学会对他撒谎。

“名字?”他眯起了眼睛。

“她只是认错了人。”我试图转移这个话题,“天气冷了,我们该回去了。”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我蹙眉疼痛。

见我蹙眉,他恍然放手:“对不起,越女。我只是担心你。要知道,你还什么都不懂。这个世界的内情,不在想象之中。”

“嗯。”我低头,“我知道了。对不起。”

“傻瓜。”他破颜轻笑,伸手拂过我的长发,我稍稍抗拒,他立刻感知,手指停驻半空。

“越女,不要让我失望,好吗?”。他的眼神哀伤,我不敢直视,“不要让我失望,好吗?让你知道真相,我花费了怎样的勇气,你是否知道?”

我抬眼,他的神情疲倦好似承负莫大灾难。

“如果你觉得累,就靠在这里睡。”我将他的手,放在肩头。

他看着我,一直看着。良久良久,猛烈地拥我入怀。

“你的肩头太冷,我怕会冻醒。”他戏谑口吻。

我在他的怀中,眼泪流了一脸,努力平静自己的语气:“你,杀了他,是吗?”。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不带感情:“你知道了?”

“我闻到你手中的血腥味,它们浓重的像是一个噩梦。”

他直起身,缓缓地将我送离他的身体。周围有风,有人,还有近处的人工湖波,水面上灯光起伏如同裂锦。

“我不会看让你做噩梦。”他说,之后退后几步,跳入了湖泊。

周围有人惊叫,人群纷纷聚拢过来。

我站在湖边,惊慌不知该如何。

“你不喜欢的,我会全部洗掉。”他在湖中说的话,一句一句送入我耳。

我捂住了嘴,无声用力抽噎。言之涛涛,我的丈夫,你用不顾一切来与我争夺自由,我为此甘为你一生的情奴。

公园的彼处,一对男女相依相偎,无限甜美。

“你在想什么啊?一见面就心不在焉的?”女孩抱怨。

“有人跳水。”男孩答非所问。

“跳水?你要再这样爱答不理的,我就让你直接事故落水!”女孩咄咄逼人。

男生站起了身,女孩猝不及防,身子歪在了一旁。

“你干嘛呢?”

男生指了指不远处:“你的外套落在那边了,我看到了。”

“外套?呀什么外套?我怎么没看到。”女孩使劲踮起脚尖,仍旧一无所见。

男生没答话,径直地走了过去。

“喂,等等我。等等我啊。”女孩拿起长椅上的包包,拿起包包,又丢了手机,再折回来时,有丢出了钱包,她这样丢三落四一通折腾,男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咿?人呢?走的这样快!”

另一边,言之涛涛湿淋淋地上了岸。

我将陶艺姗送与我的外套拿在手中,言之涛涛笑着抹了一把脸,走近我。两人相携着离开。

“季词?”

我些微地听到有人这样叫。但是,回头之时,却只见一串五彩气球从身后飘举。我环顾四周,没有他人。

“怎么了?”言之涛涛关切问。

我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好冷的。”

夜半我辗转难安,只能披上睡衣,走上了阳台。

人类世界,灯火通明,没有黑暗的时间与地点,我却不能入眠。

公园内的女孩与他口中说的那一切,在心头盘旋不去。

她口中的季词是谁?还有杜夫又是谁?这个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我正沉思,耳畔却传来尖锐的刹车声。一声惨叫惊破长空。

一个重物被高高地抛弃,钝重地落地。

我捂住了眼睛,大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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