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下班让大家都感到惊讶,殷涯拉着我问我出什么事了。我告诉他不小心从台阶上滑倒了,所以请假回来了。我没有提起顾亦珩,不知道为什么,从在他背上呆过,我便不是那么讨厌他了。
他听后蹙眉,立刻撩开我的裤脚。我想捂住那些青紫的伤痕,他先一步的挡住了我的手。
“怎么回事?怎么会摔下来呢?伤得这么严重?”青果看到这样子也吓了一跳,蹲下来好好的查看我的伤。
“带着那些小朋友在外面玩儿,不小心就从台阶上摔了手和脚就磕到了。”我嗫嚅着,实在怕看到殷涯沉郁的表情。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都工作这么久了还不熟悉那些台阶吗?”。青果半是责备半是心疼。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而徘徊在半空中。
“好了,别责怪她了,先擦点药。”阿昊拍拍青果的肩膀,然后去房间拿药箱。
“呵,都成调色板了。”季炀看了半是玩笑半是责备。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急忙对阿昊说:“不用了,我看过医生了,摔到之后立刻就看的医生,擦了药的。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是了。”一边还看看殷涯打量他的脸色。然后又接着补充:“你看,医生连药都没开,就拿了一些擦的药,可见真的不严重。”
“那正好,你就天天都呆在家里给我们做饭吧。我倒是很喜欢你像专职厨娘一样做饭。”季炀趴过来一张脸放大出现在我面前,一脸的期待。
“你想得美,给谁做也不给你做。”扭过头不再理他。却见殷涯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他:“生气了吗?真的没事了,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他还是不语,我接着说:“我真的没事,不痛,真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见他还是不理我我急了,伸过手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不小心,害你担心,真的没有下次了,你要相信我。”
他长叹一声,然后回抱着我:“我不是生气,只是···那你就好好休息吧,过来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就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吧。”
“嗯,”我听话的点头,“顺便给你们好好做几天饭,还可以看你们表演。”
“就等你这句话了。”季炀粲然一笑,然后拨弄起他最爱的贝斯。青果起身扬起淡淡的笑投入到她的架子鼓中。阿昊的琴声同时响起,房间里是流淌飞逝的音乐,还有他们偶尔的笑谈打闹。我开始做晚饭,殷涯为我系上围裙,然后帮着我淘米洗菜,突然觉得,幸福不过也就是现在的样子。
楼顶的天台,那是个不大却很有情调的地方。隋初的星星远没有越水漂亮,刚来这里的时候心里有点遗憾,可是那天殷涯突然带我到了天台,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它。老旧的住房周围有很多的树,香樟,木槿,还有会开出白花的木棉,年代不小因而承得一片绿荫,葱茏的绿意笼罩着屋顶,夕阳迷茫的光给这片绿色氤氲出模糊的光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弥漫着绿色的雾。天台的一隅有个小秋千,生出锈点的铁杆,墨色的木头坐板,这种苍凉在绿晕里透出一丝出世的超然。夜幕降临然东大厦的灯有意无意的扫过这里,经树丫枝缝过滤只投下点点滴滴的微光,坐在秋千上晃荡着看天上的星星,没有越水的星明亮清透,也没有越水的天空澄澈宁朗,可是从包围的翡翠般青翠的绿光中看星看天,却是别有滋味。
于是动手装扮,给秋千上漆涂鸦,搬来一张小圆桌扑上喜欢的桌布,摆上自己编的树条瓶,再配上几把可爱的小板凳,我更是抽时间找来砖土,种下花草摆上盆栽,半年悉心呵护下,竟也有点别墅花园的味道。种满栀子茉莉,米兰茶花,缀以紫花满天星,还有一株挺拔的海棠,说不出的美妙优雅。每每闲暇无事的时候就到这里,照看这些花或者思考还有再装点些什么让它更精致。或者跟大家一起,聊天唱歌,说过去想未来,很是惬意。
“星星还是这么美。”青果抬头望着满天繁星。
“没有越水的星星漂亮。”季炀不屑一顾。
“怕是没有越水的米星漂亮。”我笑看着他,在越水高中,没有人不知道季炀追米星的疯狂事迹。
“咳——往事不要再提啊。那什么米粒星星的本帅哥早忘了。你不来酒吧你是不知道,现在喜欢本帅哥的那都是极品美女啊。谁还记得什么小米星星的。”他夸张的说着,表情是讨人厌的得色。
“是吗?为什么有人在某个意义深刻的夜晚跑到这儿来悲伤的唱小星星啊?”我才不相信,米星生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隋初了,本以为他早忘了,可是他却一个人跑到天台唱歌,一边唱一边眼泪奔腾。
“你···殷涯,你不管管,你就这样看着你老婆欺负我啊?”他懊恼的看着殷涯,有点撒娇的打小报告。
“呵,谁让你惹她的,”殷涯一顿,然后笑得很狡邪,“再说,现在她不是还不是我老婆吗,所以管不了啊。”
“季炀你是不是又想听你小星星的故事了?”我羞恼,不敢看殷涯,只能扬眉瞪季炀,半是威胁半是愠怒。
“小瑾儿害羞了?”虽是疑问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季炀拊掌大笑,唯恐大家不知道。
“呵呵,难得啊。”阿昊看看我,万分了悟的表情。
“迟早都是的事儿,好老婆不要害羞。”殷涯贼贼的笑,想把手搭过来。我扭开,十分不愿意在季炀面前害臊。却又实在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这么亲热。
青果带着夏天海边凉风的胳膊绕过了我的肩膀,一用力,我便靠在了她怀里:“得,别在这儿欺负她,是不是你老婆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殷涯,指不定哪天她就跟我私奔了。话说回来,现在她小瑾儿是我老婆,你们别想欺负她。”我抬头看着比我高半个脑袋的青果,她还是一副冷淡无谓的表情,灯光昏暗在她脸上明灭,我看不清她的眼神,可是我很喜欢她护着我的感觉。我知道,这个表面上冷淡漠然的女孩,骨子里是有着极度的热情与真爱的,比如对女乃女乃,对我,对大家,虽然她从不说,可是她是真的待我们很好很好。
我伸手抱住她:“还是老公好。”然后在她脸上香了一个,挑衅的看着其他人。
“殷涯,完了,你老婆不但变心了还变性取向了。这情敌还是你青果妹子,这可怎么办好?”季炀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俩,又看看殷涯。
我一巴掌拍到他头上:“时间不早了,工作去。”
“走吧,上班去了。”殷涯推着他们走。没几步又退回来,看我半晌问:“你真不做我老婆?”
“啊?”我诧异的看着他,这,这算求婚吗?可这也太不像样了吧?
“这个是个严肃事,先放着,以后慢慢商量。不过现在,小瑾,你真不去看你青果老公和未来的殷涯老公表演?”
“啊?”我一愣,继而明白,“哦,要去的。”不过这话题转换也太快了吧。只见他一笑,拉着我满意的走了。
依然是掌声如潮。阿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着跃动的舞蹈,一颗心都随着他手指的起伏而急促舒缓;季炀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沉浸在音乐里,贝斯只是他表达感受的一个工具;青果细长的手臂舞动着一下一下击打着鼓面,仿佛不曾用力,只是一场华丽的舞蹈,可是激越的鼓声一阵阵袭击着耳膜,她的短发在聚光灯下飞扬,随着鼓点翻起落下,那么洒月兑俊朗。她是个比男孩子更率性的女孩。殷涯,他完全为舞台而生,是舞台的主宰,所有的乐声节奏都随他澎湃沉淀,时而昂扬时而深沉,牵动把握着每个人的灵魂。
“哦!啊!殷涯我爱你!”一曲罢,有个甜美的声音从酒吧的右角传来。接着我看到一个女生站了起来,嘴里大声喊着:“涯,我爱你!涯,你好棒···”
我看不清她的长相,隐约可见是个高挑纤细的女生,声音带着台湾女生的嗲,却又清越娇脆,不谙世事般干净却又充满野性的魅惑。应该是个很美的人吧。很独特的女孩,虽然有很多女孩都很殷涯,也会喝彩呐喊,可是没人像她这样,可以一出声就吸引全场的眼光,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有一种魔力,让人想要看清这个疯狂激情的女孩是什么样的。
休息时间,殷涯照例走到我这里,当我正想问那个女孩是谁的时候一个声音横亘在中间。
“涯,你下首要唱什么歌?《月亮》?还是《橙》?”她挤到我面前,目视殷涯直接把面前的我忽略了。
青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正想问是怎么回事,接着又一群人跑来送礼物。我被大家挤在外面,看着他们不停的对大家表示感谢我突然生出恐慌。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出名了,会不会就像现在一样,我被那些爱他们崇拜他们的人永远的隔离在外?那个时候他们有那么多人爱,那我这一点爱又算什么呢?那个时候会不会因为这些人的疼爱,我便永远的失去了他们?
我捂住要汹涌而去的伤痛,仓皇逃出了人群,跑出了酒吧。不可以,不可以让他们看到我的惶恐。我是多么希望他们能被人发现然后有自己的专辑事业,有全国乃至世界的歌迷,完成他们长久以来的心愿。可是我却又害怕,害怕出名后我们会由忙碌而疏离,害怕当他们在舞台的最高处我只能仰望却没有了并肩分享的机会,害怕最后我会永永远远的被这些人取代隔离,最终只能如他们一样,远远的观望。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我想要所有人都在身边,我想所有人都能永远对我微笑给我爱护,一个人面对未来,对我来说太可怕了。
我捂住眼睛,不让泪掉下来。
一阵喧哗从对面的花园传来。那是有人打斗的声音。我心一下子缩成一团,所有神经都绷紧了。想逃,但是脚已经不听使唤,不由自主蹲下来紧紧抱着自己,紧闭着眼睛,仿佛又看到那个人,他的拳头和脚落到我的身上,还有他的皮带,一下一下抽到我身上,破碎的玻璃酒瓶,撞到墙上的头开出一片红色的花,滴血的手掌···我的胃一阵阵痉挛,我握住嘴不想吐。可是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我说了,你的女人我没兴趣。”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似乎就在面前。我勉强抬头,看到面前几步站在下午背我的那个人。原来是他。
“你敢碰就不敢承认?”一边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生,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
“别说那么多,继续打。”那两个人怂恿着,已经摩拳擦掌了。
我看到顾亦珩脸上已经挂彩了,明显一个人是无法在三个人那里占上风的。一走神,他们便又打起来了,我不敢看,这种打架动手的场面我是深刻的恐惧。
我听到一声闷哼,像是顾亦珩发出来的。不得不抬头,看到他被他们用钢棍打倒在地,我打了一个冷颤,那种痛我是知道的,从背上一直传到五脏六腑,一层层透进心里。可是他没有任何表情,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接着想站起来,不等他站起来,又是一棍子落了下去,我背上的那个伤口也跟着痛了一下。如此反复,终于他起不来了。那三个人骂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感到呼吸开始为难,我想此刻我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可是我还是冲了过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忍住腿上的伤冲到了顾亦珩身边为他挡了最后落下的那一棍子。我感到背上沉闷的一响然后记忆中相同的疼痛传来,冷汗落下,我知道不是因为疼痛,是因为经历,曾经相同的经历,那个噩梦一般的过去让我如此害怕。
“死之前···还能做好事,也算值了。放心···我是心脏病死····死的,不是,不是···你们打死的···”我死死盯着由吃惊愕然到恐惧的三个人,努力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我是害怕的,因为噩梦又袭来,可是看到他们恐惧的脸却又那么开心,我真的吓到他们了。看到他们仓皇逃跑,我转过身看着讶然的顾亦珩。长长吐了口气,放松了下来,但却因为这一放松,所有的支撑没有了,冷汗一滴滴落下的同时,我也倒在了地上。黑暗袭来前,只有放大的顾亦珩焦灼的脸。我听到从遥远天际传来的一声呼唤:“夏瑾緉!”
却不知道,那是谁发出的声响。我到底还是忘不了那些黑暗,即便不会想起,可是面对相同的画面时,我依然会害怕到晕倒。夏瑾緉,你这一辈子也摆月兑不了他给你的阴暗,从此它都是个毒瘤在你心中扎根,伺机发作,成为你永远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