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苏青主,青儿心中稍稍感到安慰……昨日他星夜拜访,两人推心置月复,将妖娆的事也说开了。苏青主担心青儿的安危,写信将自己的好友任侠招来京中暗中保护;青儿则心忧苏白山入了监,苏青主在苏家的日子不好过。此时与郭里正一番交谈,才知道苏青主一片维护,关及细微。昨儿夜里也是,分明事情早已交代清楚,恐梅敦见疑,一定要等到梅敦回来才走。那样深更半夜的出门,总是不安全的。自从苏青主为妖娆刺伤,渐渐知道了他的身世后,青儿才慢慢的把苏青主也当做有血有肉之人,开始为他感到痛惜和担忧。
青儿只道自己是个命苦的,没想到苏青主也没好到哪里去。继母和弟弟多次加害,可是父亲却只将他送走了事。大好的男儿,正是报效朝廷一展所学的年纪,却要为弟弟让路,注定一辈子无所作为。甚至他的母亲是如何死的,那旧日疮疤也不敢揭……
对于杀掉妖娆,配合苏青主引苏白山入局的事,青儿感到非常的得意快慰。“总算为苏公子做了一件事。”受了苏青主那样多的恩惠和帮助,终于可以稍稍的回报他一下了。只要斩除了苏二,那么苏青主就是苏家的唯一子嗣,不管愿不愿意,苏幕遮都不可以压制他了,也只有斩除了苏二,苏青主才不至于受制于自己的家人,甚至受害于家人。想到苏青主可以安心,不必担忧苏二日日加害,青儿心里也是喜悦的。
心里的阴霾渐渐转为喜悦,方才在魏世文处受到冷遇而产生的不快,自然也就消散了。苏二与顺心都判得的斩监侯,只等秋决,可如今才四月,只盼着别出什么意外才好,若是好死不死的碰上什么大赦天下之类的,那才要气得吐血呢。青儿只顾想着,却不知身后一双凌厉的眼睛正看着她的背影,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心水,你看那是谁?”映月遥指着车外说道。
心水忙凑近窗口顺着她家小姐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准了后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她?”
“是啊,怎么会是她?”映月收回目光,垂目思索起来。
田青儿,这个美貌的丫头,怎么到处都有她?大嫂子寻死那晚,是她救下的;吴敬琏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是因着她被发现的;母亲死的那晚,她逃离了梅家,做了逃奴,人人都传是跟苏青主私奔了。而现在,辟雍之外,竟然又有她。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了。也不知是不是苏公子给她安排在这里的。”心水是映月的陪嫁丫鬟,从前也是梅家的人,对青儿也算是知根知底。如今见青儿得梅敦一片真心,又引得苏青主携她私奔,倒生出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来。
“你认为她在这里,老四不知道?”映月面上有些寒意,虽然她对于青儿之事的内情并不详知,但却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一股阴谋的味道。这个田青儿,怎么都透着一股子不寻常来。映月想着,已经到了辟雍,由斋仆领着,以梅敦长姐的身份拜见了各位博士教授。
映月也是个妙人,猜到太学的老师各个清高,是以礼数周全,却又不曾准备厚礼,只一人一封点心罢了。陈博士等人原以为她是来为梅敦打点的,发现是自己小人之心后,便也爽快的接受了映月的礼物。
梅敦知道长姐驾临,自然一直毕恭毕敬的陪着,见完了各师长,从辟雍出来时却绝口不提邀请映月去自己的住处小坐。梅敦的为人映月也很清楚,绝不是那等粗心散漫之人,相反人前人后的细心周到,远胜旁人,只看他早早的为青儿一家做的诸般安排布置就知道了。此时周全细致的梅敦却没有邀请自己的长姐到自己的住处坐一坐,这样有违常理的事,映月怎会察觉不到?加上先前遇到青儿,映月心思不过略微一转便猜到了。青儿与梅敦仍在一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背着自己。
心水察言观色,见映月迟迟不提回城的事,只顾与梅敦说些举业上的事,揣摩着映月的心思,试探道:“四爷如今住在何处?小姐怕四爷住得不好,让奴婢去瞧瞧,也好为四爷准备。”
梅敦藏起为难的神色,感激的对映月说道:“多谢姐姐为我考虑得这样周到,我如今借住在苏公子的宅子里,就在北边,正想请姐姐去小坐。只是苏家的两个下人如今都告假,屋里无人执掌,乱得不成样子,怕姐姐看了生气。”
映月皱眉:“你是说,你住在那里,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梅敦道:“原是有两个下人的,乃是一对夫妻。但是弟弟初到京城,囊中无钱,也不太好指使,适逢他二人告假,便准了。横竖日后我是要住到学里的,暂且将就些也没什么。”
映月道:“今儿已经是四月二十二了,考试是哪天?”
梅敦答道:“二十五,还有三天。若是能过,五月里就能住到学斋里了。”又指着远处林下几个学生对映月道:“那几个也是今年要参加太学入学考的同学,正在用功呢。弟弟从前虽不算自大,也以为自己于学问上有一二处心得,到了这里方知天外有天,从前那点墨水,竟成了程咬金的三板斧,不够看了。”
“原来如此,我今日一来,怕是耽误你用功了。”映月笑道,扶着心水的手又说:“叫你这样一说,我也有些担心。原是想等你考了试再来,可是这边家里老太太和太太非要我赶紧过来瞧瞧你,你切莫辜负长辈的希望啊。”
梅敦听说是云家长辈非要映月来的,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如今一未登科,二未授官,云家这样殷勤是为什么。“梅敦自当全力以赴,请姐姐代我向老太太和太太致谢。”
映月点头笑道:“那就这样吧,我也不耽搁你了,心水,咱们回吧。不必送,好好地用功,等你入了太学,我再和你详说。”
映月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心水让车夫把车赶过来后,扶着映月上车走了,梅敦目送马车走远了,方才又回了辟雍。
“小姐,你怎么又不去四爷那里了?”心水方一坐定,立刻就问道。
“着急什么,此时一切以四爷的学业为重,你还怕那小丫头跑了不成。”映月眯着眼睛养神,轻言细语的说道。心里却在揣度,青儿怎么会跟苏青主跑了后,又与梅敦搅到了一起。这样一个背负污名的女子,即便成了良家子,与梅敦也是极不相配的。看来这个小女子,野心不小啊,不甘心为婢为妾,悄悄的撺掇梅敦给她除了奴籍,莫非是看上了正妻之位?想到这里,映月心头隐隐升起一股怒气,若青儿真有这样的狗胆,岂能容她!
“前些日子……大晟府苏家出的那些事儿,你可知道?”映月朱唇漫启,轻轻问道。
心水促膝道:“是听说出了事,但到底是什么事,却不知道。小姐前阵子为着四爷来京的事儿,忠福大叔来的事儿,大女乃女乃的事儿,整日介发愁忙碌,我一直跟着小姐,也没空去听那些。”
“去打听着,回来报我。”映月说完闭目假寐,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