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下午吃过午饭,一家人正围着茶几下跳棋,香莲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月州市医院急诊科打来的,医护人员说他们的病号由于人流不当大出血,急需手术,而病号报出了香莲的号码。
香莲虽然对病号的身份很是迷惑,但隐约觉得应该是以前的学生。经常有闯祸的学生让香莲善后,男生校外打架出医药费,女生因感情纠葛被男友为难恐吓等等。
赶到急诊室,香莲看到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雁雁,正闭目躺在手术车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大夫冷冷的对香莲说:“赶紧签字,病人急需手术!”
香莲盯着手术单,看到“需切除全部**”的字样时,颤抖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
“雁雁,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你妈妈呢?”后果太严重,香莲实在不知所措。
“我恨她,不想让她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雁雁有气无力,看似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再不实施手术就来不及了!”老大夫比香莲更着急,下命令似得把手术单递到了香莲面前,指着签字的地方说:“快,签这里!”
“我只是她的老师,有权利签字吗?”。香莲还在犹豫着,不是担心发生医疗事故被追究责任,只是难以接受雁雁被切除**这个事实。心里总希望在这拖延的几秒钟之内,有奇迹发生。
“快准备输血,病人血压正在下降!”
已经容不得多想的香莲歪歪扭扭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一下子瘫倒在旁边的木椅上。雁雁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香莲觉得这事应该让万叶知道。拨打万叶手机的时候,香莲一直在心里组织语言,想着尽量婉转免得吓到她。没想到的是,万叶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术后,雁雁一直处于昏睡状态,香莲分明看到了有泪水从雁雁的眼角溢出。
可怜的孩子!
坐在床边的香莲,满是爱怜的看着雁雁。对一个未婚的年轻女人来说,**的切除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说皮肤会慢慢变得粗糙无光黯哑失色是小事,那不能再生育,永远做不了妈妈才是最致命的。香莲捂住嘴,怕自己的啜泣会吵醒雁雁。
“冉老师,谢谢你!”原来雁雁一直醒着。
“傻孩子,怎么会这样呢?”香莲忍不住哭起来,紧紧握住雁雁冰冷的手。
“本来想辍学和臧义奉子成婚,但我发现自己爱上了别人。我不停的恋爱,可不管怎么努力,却感觉没有一个人能填满我的心。总有那么一个角落任谁也走不进,触不到。仿佛灵魂的琴弦一直深深的死寂和荒凉着,任谁也抚慰不了,温暖不了。怀孕后,我就放弃了自己对爱情的幻想,觉得那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雁雁顿了顿,长时间的说话让她有点气力不支。
“可在他回头的一刹那,我就爱上了他。那种感觉是:就是他!”雁雁惨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从他的眼神里,我读得出完全相同的内容和感觉,心在眼神彼此相对的时候被填得满满的。”
雁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泛着幸福的光,语气也活泼了起来。
“我的他就在眼前,我该怎么办?我想把最完美的自己呈现给他,首先要做的当然是清除掉没有人爱的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雁雁的语气又开始变得沉重,原来她也在心疼。
完美?为了自己的完美就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无辜的孩子甜甜的睡在妈妈的**里,那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孩子正在努力的汲取营养,让自己向上成长的时候,却被无情的妈妈用药物或者器械杀死了!即使有一千个理由,一万个不得已,毕竟那弱小的生命,纯洁的灵魂是最无辜的。
你可以说‘它’只是个胚胎,还不能称得上是孩子。这样说的你难道不是在给自己不安的良心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没有人爱就不准活下来吗?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就不能留下来吗?是谁赋予了你任意谋杀的权利?随意的把他带来,又随意的把铲除,怎么可以如此放肆的决定他的来来去去?
停停手吧!想要堕胎的母亲们,难道你们听不见孩子在你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妈妈,迫切的喃喃着想要活下来吗?
停停手吧!
香莲想到了儿子丁玄,又想到了雁雁清除掉的孩子,心无比的痛起来!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人疯狂到彻底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的死去活来,毫无理由的玉石俱焚!它是甜的吗?到底有多甜,可以让人甘心情愿的付出一切,明知结果是镜花水月?
为爱,幸福过多少人,葬送过多少人?爱或者不爱的界限又是什么呢?爱得多一点和少一点的区别又是什么呢?彼此对彼此爱的程度不同,这样的爱情是不是还有意义?
香莲对爱情,从没做过更深的追究和思考,一下子涌上心头的问题,让她自己也迷惑了。在香莲的信仰里,爱情要落实到吃饭,穿衣,睡觉,拉散等琐碎日子的实处才真正有了根基。雁雁的想法和做法,对香莲来说是不被理解,不被认可的。
“我的一生,只为爱情而生!”雁雁的眼里透着坚定,看来爱情是她的信仰!
“我想找到真正的爱情!那种可以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爱情!”雁雁说这话的时候,香莲想起了臧义。这样走马灯似得更换恋爱对象,就是为了找到真爱?难道爱情也和穿衣服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换款式变风格,不适合自己的就毫不犹豫的丢掉?
香莲虽然同情雁雁,却绝对不赞同雁雁的爱情观。如此肆意的挥霍爱,滥用爱,等你真的找到想爱的人的时候,也许已经无力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了。
“他知道你为他做的一切吗?”。香莲真的怕付出这么大代价的雁雁又是竹篮提水一场空,那样的话会要了她的命。
此时的香莲不会知道,这场爱恋最后真的结束了雁雁的生命!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会让他知道”听她这话的意思,好像男方什么都不知情,香莲的心悬了起来。
“冉老师,如果不再相爱的两个人还呆在一起,对彼此是不是一种欺骗?”雁雁试着坐起来,眼神里似乎有了要看进香莲心里的内容。
“爱情不是口香糖,咀嚼的没了味道可以随口吐掉!”如此用情不专的人却理直气壮,香莲骨子里透着一丝厌恶。
“如果不爱一个人,请放手,好让别人有机会爱他;如果你爱的人放弃了你,请放开自己,好让自己有机会爱别人。冉老师,你是哪种人呢?”雁雁目不转睛的看着香莲,等着香莲回答。
“拥有一个人就要好好爱,我是这种人!”香莲本不想回答雁雁这么无聊的问题,但基于礼貌还是作了很诚实的回答。
“他爱你吗?从你的脸上我读不到一个被丈夫深爱宠惯的妻子所特有的幸福表情,冉老师,你的爱情观是什么?”雁雁继续咄咄逼人,完全忘记了香莲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倒有几分讨伐罪人的气势。
“你这样做,最心疼的人是你的妈妈!”在这个话题上,香莲不想继续下去。香莲在雁雁这么大的时候,连和男生拉手都没有实践过。和实践与理论都很丰富的雁雁比起来,香莲自觉俩人的功力不是一个级别。
掩饰不住的憎恨和厌恶瞬时爬上了雁雁的脸,“她怎么会有时间心疼我?忙着结婚的她,应该在哪里甜蜜的调情吧!”说完这话,雁雁把脸扭向了里边。
彻底怔住的香莲直接无语了,于凉云的周年忌日还没到,万叶就要另嫁他人妇了?
当初那个为了爱,不惜放下尊贵的颜面,跪地不起痛不欲生的万叶,生生拆散了别人也要爱于凉云的万叶,又要结婚了?当初那个做足了架势,好像随时会为了爱殉情的痴情女子,另结新欢了?
想到死去的杨陌和于燕燕,想到死去的于凉云,香莲开始鄙视起万叶来,甚至有恨!
一个人一生到底有多少真心,能付出多少真情,可以这样不停息的爱一个人又一个人?
万叶真的爱过于凉云,还是她最爱的人始终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