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屠 第四十三章 老商幼盗之一

作者 : 阿菩

听张昌毅说要见那个王公子众人都吃了一惊杨致忠道:“老哥!我也知道你素来慈心但我们走完这个岛就要回去了何必节外生枝?”

张昌毅却道:“致忠贤弟你我都是曾流落海外的人深知其中苦楚!当初若不是有义父相救你我如何有今天?试想若是换了你流落在此有人举手就能救你而不加援你心里会作何感想!咱们虽然是做生意的但总算读过两天书圣人推己及人的教诲不可轻忘。更何况我听了月娥所述觉得这个王公子多半也是个读书人斯文而落魄更是可悯若我们只需腾出一个舱位就能救他们出升天于情于理都不当视而不见。但这拨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奸人月娥年纪小怕还看不真切所以我想亲自相他一相。”

众人素服他年高德勋听他这么说多数都不出声了张益兴却还是道:“叔叔咱们做生意的赚钱就是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张昌毅一听斥道:“你这说的是人话么!若他们是歹人我们自然要防他!但他们要是良人只要是力所能及如何能不帮忙?一味的唯利是图你和那些没开化的蛮夷有什么区别!”

张益兴不敢再说张益盛也不敢开口杨致忠道:“好事可以做但也要小心。”

“这个自然”张昌毅道:“我已有安排。”

待得天色大亮便派人去给东门庆下书。张昌毅有两个得力手下一个叫于不辞一个叫何无畏都是张昌毅从海浪中捞起来的人于不辞三十有余通晓十三种番话眼下是广昌平号的财副管的是商贩队伍何无畏将近而立是广昌平号的管哨主抓船上武装。

这时于不辞已被派了出去寻找本岛部落何无畏在船上负责守卫听张昌毅要自己去下书他对主人决定从不怀疑却道:“昨晚他们似乎兜圈子跑的不知往哪里去下。”

张昌毅道:“我猜他们的老巢必然离此不远否则不会我们才一泊船他们就现了。昨天你不是在这附近找到了一些木料么?我猜那或许是他们曾在这里活动过而留下的。”来到甲板上环视周围环境便指着那片高地道:“你到上面去看看。嗯那里好像还有一个山洞若高地上没人你就派人到那山洞看看。要小心这伙人戒心颇重。”

张昌毅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便派人回来禀告道:“高地上果然有许多足迹、木料、石料一些石头上还有血似乎那里打过仗一般。我们进了那个山洞又在洞里现了一些粗制的用品一排木板几支标枪。何管哨说里面的人也许走了没多久。他还在高地上守着让小的先来回报。”

张昌毅想了想道:“这伙人的领颇有见地竟预料到我会找上他们。”便拟书一封对那水手道:“让无畏贴在那高地上下坡的显眼处然后就回来。”

那水手匆匆而去将书信连同嘱咐带到何无畏处旁边有个水手道:“他们都走了哪里还会再来?我看这信是白留。”

何无畏却道:“舶主的想法你们懂什么!”仍照张昌毅的意思做了。他们离开后不久便有两个人从林木后冒了出来一个是陈百夫一个是水虾蔡陈百夫见何无畏等走远之后才近前将信取了水虾蔡道:“我到洞里看看。”

“不用了。”陈百夫道:“山洞上下不方便又只有一条道路万一他们突然折回你怕要被困在那里。”便带了他回去和东门庆等会合出示何无畏所留书信。

东门庆拆开来和陈百夫、沈伟***了卡瓦拉问:“说什么?”

沈伟道:“这封信署名张昌毅自称广昌平商号的东家、广昌平号的舶主他邀王公子到船上一叙但只能王公子一个人去。”

“那怎么行!”水鱼蔡道:“也许是个陷阱!”

“对!”周大富道:“他们要真有诚意何必只点名王公子一个人去?”

陈百夫道:“但也有可能是那个女人帮我们说好话了所以他们想见见王公子。这或许是个机会。”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沈伟对东门庆道:“王公子他邀的是你去不去你拿主意吧。”

东门庆沉吟片刻再看看这封信的字心想:“这字写得稳健沉着不轻佻嗯看来像个有年岁的读书人写的。”又想:“我们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再要自己打造船只造出来的也只有近海航行的小船要回大明还是得依傍别的大船还是得跟人家谈到那时候形势未必能比眼下更好。”想到这里主意便定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去。

牛蛙道:“那我们送你到那小湾附近去。”

东门庆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现身免得对方有歹意被一网打尽。

水虾蔡又道:“那样的话王公子你可得多带两把刀去。”

卡拉瓦便把自己的枪托过来道:“把我的枪也带上!”

东门庆看看水虾蔡手中的刀和卡瓦拉手中的枪微笑着摇了摇头反而把自己刀拿了出来交在陈百夫手里。陈百夫一愕周大富已道:“不错王公子孤身赴会带刀带枪又有什么用处?不如不带以示诚意。”东门庆望了他一眼见周大富示好地回报以微笑心想这个家伙脑筋其实也算比较活怪不得能得到佛郎机人的信任。

当下东门庆只身前往沈伟、陈百夫等送他到广昌平众的视野边缘望着他现身、被广昌平的守卫搜身、带进去九个人无不惴惴周大富道:“不知道王公子会如何?”

陈百夫叹道:“王公子这番是在博!他要是失陷了我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众人都觉有理各有一番唏嘘都道:“希望王公子吉人天相。”

那边东门庆被带上了大船张昌毅就在甲板上见他。甲板上摆上三张桌子一张由里朝外由张昌毅坐着一张摆在张昌毅对面空着一张侧放却是杨致忠坐了其他理事两边立候。

东门庆上来之后张昌毅起身迎接何无畏向东门庆道:“这位就是我们主船广昌平的舶主张姓讳上昌下毅。这位是我们副船福致隆的舶主杨姓讳上致下忠。”主客各自行礼罢依次坐下。

张昌毅和东门庆的桌上各摆了一块极平的石石头边上放着毛笔和水张昌毅提笔写道:“海外纸贵以此石替代望贵客勿要见笑。”这石却是一块未雕琢的上好砚石坯子笔过留痕片刻自干不用抹拭。

东门庆便认出他的笔迹来心中奇怪:“难道他也是个哑巴不成?”却不知张昌毅此举另有深意。

张昌毅又以笔问道:“贵客乡土何处?”

东门庆本要答“福建漳州”但见他这等排场见识多半不凡再想那副船名福致隆船又是福建船式舶主怕是福建人若说谎被戳破会误事何况此刻远在南洋早非东门霸、洪迪珍的势力范围便提笔答道:“晚生王庆福建泉州府人氏。”

旁边杨致忠哦了一声道:“杨某是建州人但曾在泉州呆过十年算来也是同乡。泉州地方人物杨某识者甚多或许认得王公子府上的长辈。”

东门庆知他要打听自己的来历摇头轻叹提笔写道:“祖上虽有荫庇但小子流落海外有辱家声不愿再提。”

杨致忠也叹息了一番道:“我当初亦有过这样一遭生涯不过在外流浪愈久思乡愈重。到后来连家乡山水便是一井一物也是念念不忘历历在心中晃过比在家时尤为明晰。”当下述说起泉州的风物、人情来。

东门庆一听便知道对方是借故在考自己当杨致忠每说一事一物毕他便提笔接续、补充杨致忠开头还往大处说后来尽往极细处寻!很多事情若不是经年住在泉州的人断难知道。不但如此他十句中还夹杂着一两句故意说错的要看东门庆如何应答。幸而东门庆本是泉州人氏交游又广各处市井人物都熟杨致忠的问题虽刁钻却也难不倒他每见杨致忠所言不对便提笔委婉纠正。两人一说一写有半个时辰杨致忠才向张昌毅点了点头。

张昌毅叹息了一声写道:“泉州老朽亦曾一游深知其为人间胜土。王公子背离如此乡井想来必有缘由。”

东门庆写道:“惭愧惭愧。晚生屡试不中家中匮乏不得已登船觅利不意所乘海舟为佛郎机人所袭竟成奴隶!船上华人备受欺凌之余奋起反抗不幸失败死难者数十人……”写到这里因想起在福建海面上被佛郎机人烧死的一船同胞的惨状眼睛眨巴两下便掉下泪来继续写道:“我等侥幸不死者凡十人却又被佛郎机人放逐于此岛才要造船出海期盼能回归中华不想又受困于土番幸有贵船来到土番见帆远遁我等才得以苟延残喘。当晚便派人到此一探实望贵船队能携我等回归大明不想却闹出了一场误会。”

这段话半虚半实却也情真意切张昌毅、杨致忠等都寻不出破绽来。张昌毅写道:“既是如此昨夜贵使来时为何不说?”

东门庆写道:“佛郎机一事实是有心隐瞒为何隐瞒?一来因为佛郎机人驱役一事虽属无奈毕竟脸上无光;二来佛郎机人作恶多端臭名远扬我等担心初识者因此生疑。不想到头来却是为避小疑而生大误会。”

这段话也算实说张昌毅杨致忠还没回答岸上忽然传来消息说财副回来了。张昌毅大喜杨致忠对东门庆道:“有些小事要处理请王公子稍待。”

张昌毅回头示意张月娥张月娥便走过来有些羞涩地对东门庆道:“王公子这边请。”引他到舱中休息奉上茶水点心东门庆接过时用手拍了拍她的手——他言语不便这番本是致谢之意张月娥却慌了低了头连那半边没有胎记的脸也红了起来。东门庆是风月老手了一见心道:“这丫头不会看上我了吧?”他可不是青头后生见有女人喜欢自己便感动此事在他脑中只是一晃而过并不放在心上寻又想起:“他们说财副回来了不知那财副之前是去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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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楼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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