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正文 第十六章 再见物语

作者 : 龙人

战传说大喜欣然道:“此计可行殒城主本无罪冥皇要加害殒城主就务必需要捏造伪证以定殒城主之罪但假的终是假的其中必有破绽可寻冥皇的破绽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望着爻意道:“没想到你对大冥王朝已十分了解连‘天审’都知道。”

“自得知殒城主将赴禅都我便开始思忖如何才能救他出来。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无论斗智斗勇莫不如此。我对乐土对大冥王朝若是一无所知当然就无计可施了。故我早已向他人打听有关大冥王朝的种种习俗律法知道了有‘天审’一说——尽管所谓‘天审’不过只是冥皇为了显示自身清明有为、公正明辨从而笼络天下人心的一种手段但毕竟多少可对冥皇起一点约束之效。相较之下武界神祗的主人天照神的旨意则是不可逆违也无须商量天照神认定谁是神祗的罪人谁便是神祗的罪人无须理由也不可辩解……”

战传说对有关“武界神祗”的知晓程度当然仅止于“传说”而已对来自神祗时代的爻意所说的每一句关于神祗的话他都是觉得大为新奇不由讶然插话道:“若是……天照神错定一个人有罪而世人皆知这一点却偏偏不可能有申辩的机会那岂非有失公允?”

爻意立即道:“怎会如此?天照神明察秋毫洞悉入微怎会错定他人之罪?”

战传说心道天照神就是再如何的不凡也不是真正的神如何能永不出错?

但看爻意神情很是肃然竟像是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如果爻意真的来自于传说中的神祗时代如果神祗时代的主人真是天照神那么武界神祗的人对天照神未免过于愚忠。

盲目“愚忠”看似是持权者之幸其实却是最大的隐患。

所谓“天审”即对王朝内位高权重的戴罪之人由冥皇、天惑大相、法应大相、天司杀、地司杀五人一起审定此人罪行。为数不多的几次“天审”无不是牵动朝野在这种情况下正如爻意所言冥皇不能不有所顾忌。

既然看到了希望战传说顿时信心倍增他道:“既然要抢在殒城主之前抵达禅都那么我在今夜便出吧。”

爻意一笑道:“大可不必看样子落木四并不愿殒城主被杀所以在前往禅都的途中落木四必然会尽量拖延时间要抄在他们之前赶到禅都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何况卜城人马毕竟要到明天才退去你若今夜出城就算卜城战士不加以拦阻恐怕也会引起他们的误会。”

战传说见爻意说得有理便道:“也好今夜我向贝总管他们辞行明日只等卜城人马一退就立即上路。”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又像想起了一些什么似地接道:“你就留在坐忘城吧也可陪陪小夭。”

不料爻意却坚决地摇头道:“我不会独自一人留在坐忘城的。”

战传说只好明说:“此去禅都必然颇为凶险我不想让你与我一起冒这么大的风险。”

爻意道:“这些日子来我的玄级异能已逐渐恢复正是凭着恢复了的玄级异能我在助殒城主揭露出在井中投毒的凶手时才能成功当时我假称熟谙智禅珠的推演其实是要借此使凶手有所惧怕担忧这样只要凶手与我距离相近我便能凭借玄级异能察觉到恰好白中贻当时也在大殿内我感觉到他的惊慌于是乘胜追击。后来又依据他的情况假称由智禅珠推演出凶手应住在南尉府而且是一中年男子白中贻如何知道我这是疑兵之计?因此心头更为不安如此一来我便有九成的把握了。拥有玄级异能我与你一同前去禅都应不会拖累你面对一般的高手足以自保你不用担心。”

战传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爻意姑娘足智多谋怎会拖累我?”

爻意幽幽一叹道:“对我来说整个乐土其实都是异地他乡既然身不在故土那么无论在何处也就无甚区别了而他人恐怕是很难知晓我这样的人的心思的。当一个人突然现周围的一切都已更迭变化一切都已陌生而熟悉的却又永远也无法重现她的心里只怕惟有万念俱灰……环视天地间惟一不让我感到陌生的只有你一人有时我多么企盼你就是威郎甚至有时已将你视作威郎但更多的时间我却清楚地知道你不是他否则只要有你一人其余的一切纵然再如何更迭变幻又有何妨?”

战传说怔怔地听着竟有些痴了默默地体会着爻意的无依与孤寂同情怜爱之心油然而升暗忖苍天无眼何以要让这等天仙般的女子经历此等磨砺?同时又想到那被爻意称作“威郎”的人真是有幸……

爻意接着道:“纵知你不是威郎我也愿伴你左右与你共处你不是答应要带我去那座神秘的古庙吗?”

战传说此时怎忍心再拂美人之意?忙道:“我岂敢忘记?日后我定会与你一道前往那座古庙。”

爻意的心思似被什么触动了幽幽地道:“其实爻意也知道即使去了古庙也无多大用处只是心头有一线希望总是好的至少它会成为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战传说吓了一跳月兑口道:“以后切莫再提生生死死这样的字眼!”

爻意道:“人终难免要死的?”

战传说不假思索地道:“但你却不同……”猛地想起这句话恐怕会让爻意误会不由有些后悔偷窥爻意一眼果见她的脸色有些惨白了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并非说……我所指是无论谁见了姑娘都会觉得姑娘就是天上的仙子而仙子当然是不会死的……”

他的解释够得上“笨拙”二字若用来哄女孩芳心当然远远不够级数但他说得那么诚恳亦没有丝毫亵渎的意味倒让爻意有些感动了展颜一笑道:“人若总是活着岂非也是无趣得很?”

战传说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奇怪:“为何她一旦不开心我就会六神无主心神不安?而只要她展颜一笑我顿时全然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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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落木四昨夜被杀的消息终于在坐忘城传开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能不让战传说重新思虑自己的计划。

事情有变卜城是否会按原定的计划撤离?这一点没有人知道至少坐忘城人目前并不知道而对于其余的事就更是难有定数。

得知此事时战传说在南尉府。昨夜回到南尉府时他就把要进禅都的打算告诉了伯颂所以今晨一大早伯颂得知落木四被杀的事件后立即告之了战传说。

战传说大吃一惊!

想到落木四豪爽磊落的性情应允缓战十日的举动而今却已被杀身亡战传说心头感伤久久不语。

他隐隐觉得落木四被杀很可能就是因为落木四未能依照冥皇的旨意而自作主张退兵所招来的祸端。

但自己对落木四的感怀却不宜在坐忘城内流露过多因为坐忘城的人未必能如他一般了解落木四当然也就无法理解战传说对落木四被杀的感伤情怀了。

战传说强抑心中的感伤沉默良久方道:“此事已确证了吗?”

伯颂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落木四的灵柩昨夜便动身运往卜城了同时城主也已启程前去禅都。”他终是不愿说出“押送”二字。

“昨夜就已动身了?”战传说担心地道:“这是否有些反常?为何不等到今日?”

战传说之所以有此担心是因为他知道卜城落木四与左知己两位城主向来不和落木四死后作主的当然是左知己而左知己未必如落木四那样愿给殒惊天洗月兑罪名的机会!

伯颂当然不知这一层道:“他们这么做倒是事出有因因为昨夜在落木四被杀之后不久凶手又袭击了城主只是没有得手卜城担心再出意外所以早早启程了。”

战传说很惊奇地道:“前辈何以知悉得这么清楚?”

这么问多少有些唐突。

不过由于爻意设计使戚七、白中贻两人自行暴露使南尉府血海深仇得报伯颂对爻意感激万分。而在他看来爻意与战传说自是一对情侣所以爱屋及乌对战传说也是更为敬重有加根本不会在乎这一点反而细加解释:“两军对垒不能对对方一无所知这就少不了侦探敌情坐忘城也不例外。况且此事卜城根本没有打算对我坐忘城隐瞒这样日后万一城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坐忘城就不会不问清红皂白把仇记在卜城的身上而会先查明真相。”

战传说心道:“卜城有意透露的消息未必可信不过既然坐忘城负责密侦的人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如此那么多半就不会有假了。”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要同时对落木四、殒惊天施以毒手呢?

落木四一死卜城大权落在了左知己手中左知己会不会改变主意不再退兵?

如果卜城不退兵而是继续围城那么自己在助坐忘城守城与前往禅都救殒惊天这两者之间就很难做出选择了。

偏偏伯颂所带来的消息又说明殒惊天的处境更为危险:落木四一死卜城方面少了一个全力保护殒惊天在到达禅都前无恙的人这样一来谁也不知道在前往禅都的途中殒惊天会不会遇险!

战传说大感头痛。

伯颂大概是猜出了战传说的心思他道:“落木四被杀卜城一时间多少会有些混乱也就无心围城就算没有先前的约定他们也不得不退兵。卜城人马一退坐忘城即可一心准备营救城主的事。”

战传说可没有伯颂这么乐观但为了安慰伯颂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在战传说得知落木四被杀后不久卜城大军全线后撤!

战传说得悉卜城大军撤回的消息确凿可信时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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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传说、爻意要离开坐忘城了临行前他们接受了贝总管的建议改乘马车。贝总管的理由是他们两人太过于显眼若不隐身于车厢内定早早就被人留意上了对他们十分不利。

贝总管为他们准备了一辆宽大、舒适、豪华的马车车上更备足了干粮钱物大至被衾小至木梳都备齐全了。这辆马车本是殒惊天用的不过平时殒惊天更乐意骑马所以无论是此马车还是马车的车夫都是常被闲置。由这辆马车的一尘不杂可看出车夫是个勤快之人。

决定成行是在上午但真正启程却是在午后。一来战传说需等卜城的人马依次全部退却二来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一走了之而需先与贝总管、伯颂、幸九安、铁风商议妥当计划周全。贝总管等人还告诉了战传说:在禅都有几个人可以在必要时会对他们有所帮助这几个人或是殒惊天的朋友或是与坐忘城有某种牵涉。坐忘城乃乐土六大要塞之一在禅都难免会有支持坐忘城的力量此乃情理中事。

同时伯颂等三尉将及贝总管也商定早作准备以便日后策应战传说、爻意二人。铁风本打算与战传说、爻意一同赴禅都但惟恐自己一走坐忘城的防范力量更为削弱若卜城卷土重来或冥皇再策动其他力量攻袭坐忘城恐怕坐忘城难以抵挡便作罢了另择一折衷的路子:就是由昆吾领五十名乘风宫侍卫由另一条道路进入禅都到达禅都后再与战传说会合。

之所以要分道而行是因为由密侦人马探知的结果来看昨夜在二千名卜城战士送落木四灵柩回卜城之后不久又有一列人马悄然离开卜城大营赶赴禅都两支队伍都未能见到殒惊天的身影这就等于说两支队伍中都有可能隐藏着殒惊天。而后卜城也有意透露出他们为了可让殒惊天顺利抵达禅都设下了疑兵之计。两者一对照贝总管、伯颂等人不敢随便忽视其中的任何一支人马决定由战传说、爻意循东向的线路而去而昆吾则追随卜城径直向北而去的那支人马这样就不会有遗漏。

一番周折已是午膳时分战传说、爻意正要启程时车夫牛二忽然大叫内急匆忙下了车如一溜烟般跑入了道旁的小巷内。

一干人只好静候牛二。

不多时牛二一路小跑回来了大概是知道如今十分火急片刻都耽误不得他已跑得气喘吁吁偏偏是逆着风风一吹将他那顶既可挡风雨又可遮烈日的斗笠刮得飞起牛二眼疾手快反手一把抓住用手按在头上继续向这边跑来纵身上了车驾。

贝总管本微有愠色但见牛二总算识趣回来得及时又念他平时十分勤快为殒惊天驾车多年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而与战传说、爻意互道珍重。

“啪……”地一声脆响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下稳稳地驶出了坐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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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马车已至卜城人马曾扎营的地带时战传说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曾经的营帐相连、旌旗招展的情形不复存在了百合草原一片空阔只有一些木桩以及卜城人丢弃的物什零零落落地散于百合草原上在几处背风的地方还有几束烟柱冉冉升起那曾是卜城人马垒灶生火的地方。

正当战传说扫视这片曾是卜城营盘的大地时忽然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就在与马车相距不到百步的地方并且随着马车的继续前进这距离还在逐渐拉近。

战传说不由皱了皱眉在这时候有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未免有些突兀。

只见那人手搭凉篷向四下里张望似在寻找什么。战传说忍不住敲了敲车体道:“牛兄弟暂且停片刻。”

马车的车渐渐缓下当它停止时战传说对爻意说了句:“我下车看看外面有一人恐有蹊跷。”

爻意叮嘱道:“多加小心。”她也觉得在这种场合出现一人有些异常。

战传说答应一声已下了马车。

此时他与那人已颇近了只见那人左手提着一个大大的布袋右手握着一根木棍正用木棍在地上拨弄着什么。

此人本是背向着战传说的大概是被战传说的脚步声所惊动了回转过身看了战传说一眼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得耀眼的牙齿。

战传说一呆细看眼前这皮肤格外白皙的人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月兑口惊呼:“你……是物语?”

那人笑意更甚似乎战传说能想起他的名字让他格外开心他以略显夸张的兴奋语气响亮地道:“没想到又遇见你这位贵人了真是三生有幸。”

声音柔柔绵绵显得十分软和这声音若是出自女人的口中当然悦耳但出自一个中年男子的口中却让人有些不适了。

此人正是战传说在由坐忘城通往卜城的驰道上曾遇见过的剑帛人物语虽然只是一面之交但剑帛人格外白皙的肤色让战传说很容易记起他。

在这儿遇到物语战传说甚感意外他看了看物语手中的大布袋诧异地道:“那些由你领着避难的一百多号人何在?你可是收了他们的钱物的。”

物语笑道:“我物语做事一向童叟无欺绝不敢昧良心的财随我避难的人个个平安无事至于他们现在何处……当然是各自返回家了。如今卜城人已退走没了兵祸还避什么难?”

战传说好奇地道:“这些日子你们都藏在何处?”

物语有些为难似乎不愿说但最终却还是道:“其实我早已猜知不会有大的战乱所以才敢领那么多人避难。这些日子来无非就是在坐忘城以西的地方搭了几个大棚聊以度日我料定卜城的人是不会由城西攻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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