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医路欢颜 第四十一章 碎蛇

作者 : 悠歌行

廊后少女,座前佳人。

仿佛落花凡久,轻然飘然。

一个站着思忖,一个坐着忆想。

“嗤”——不经意间,郁欢手中绞着的衫袖轻轻撕裂一隅。

顿时惊醒,落入白日沉梦间的伊人双姝。

“谁!”姚皇后一声轻叱。

郁欢此时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赶紧上前一步,身形趔趄,失声喊道:“皇后娘娘!奴婢适才得知师父入宫辞别”,说着,四处循视一番,声音渐低,“可是来过了?”

“哦,你来晚了”,姚皇后语含怜惜,道,“你师父这会儿怕已是走远,也追不得了。”

郁欢身子一软,倚着廊庑窗扇跌坐于青石地上,抬眸望向殿苑外门。

“无欢——”

“嗯?”她恭身向前。

“无欢,你师父临别前让本宫告你一语,兰生幽谷,不为莫服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为。木瓜琼瑶抱之,堪当物事为好!外廷马催,未得时间见你,他让你自行珍重。你师父想是望你行善积德,洁身自好,不以物事为悲喜,不以清浊为流滞。他的苦意,你可明晓?”

“是,奴婢知晓了!谢皇后娘娘体恤奴婢怙恃师父孝亲之情!”她涕流泣语。

“本宫看你还算是个伶俐孩子,以后就随在本宫身边,也不必外室传值了。有事随恃,无事便也能多歇几日。太医署药监也可多去转转,还可于医理药学处多精进些!”

郁欢正要称谢,见姚皇后拿起玉杯就口,她急急两步上前轻取过手,敛眉道:“娘娘,这水冷是再喝不得的,奴婢再去取些热的来!”

姚皇后凤目微视,道:“本宫也送无欢两句话罢——独立湖海,横而不流;闭心自慎,终不失过。”

“奴婢谨记!”

“适才我让碧桃领着那几个婢女去了丝绵布绢库,待她回来,便也给你做几件春衫,不必穿那些宫规婢子服了。”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姚皇后因有些春困,便又进正殿内室歇了。

郁欢退出中天殿苑。

日迫崦嵫,碧幕霞绡,天地间万物似静止似留停,不动不转,本当春晚心舒时候,此时心上却如巨石沉压,直叫人透不过气来。

不知不觉入了御苑。

平莎茸女敕,垂杨金线,御苑内群葩竞妍绣,争娉婷,攒簇热闹,却再入不得她的瞳内眼角,惊不起心内微澜。

那一年。洛阳白云山。

夏月即尽,有雁南飞。

小小的她,便是这样拜常子方为师,如今经年过去,师父远游,刘涓子不知怎样了?还有木山厘,车伯,还可安好?

眼前这般淡云绿意,春影花容,依稀那年白云山上的夏娇秋妍,殊时同景,八岁小女如今已初窕始窈,少女如春,春衬少女,便是这世间诸多丽美一景。

郁欢抚上自己的乌木面具,颜间落寞,心却更坚——便真若玉姝娇仙又能如何?忝颜事仇,苟安于世,这面皮再不是自己的,这性命,尤不待空抛!

“世间美人多妍皮痴骨,我的欢欢,如何能做那痴儿憨女?生得再美又能如何?皆是皮下白骨而已。娘倒愿意欢欢和柔柔姿貌平凡,慧心内藏,嫁得贴心良人,同枝共理,此生惟此一愿矣!”

言犹近耳,斯人远去!

阿娘,你的欢欢弃了这皮相,便得于在在泥途间咎天谴人,那愿中良人,也再不得作想!

否则,安得抚慰阿娘临前泣颜,别后芳魂?

思绪沉寂,她抬头看了看,翠柏阔树,竟是长得枝茂叶密,,一看这幽深之处,便知鲜见人来。想必到了御苑深处,只不知这里是御苑的哪块园子。

再仔细一看,突然觉得眼熟,好似,好似前世那个暗宫所在?

一瞥眼,便发现树林深处一双皂色长靿靴移换不停,只是身形始终隐在几株人抱巨树后,看不甚分明。

本欲转身离去,却见树上一腕粗青花蛇正探首吐信,若隐若现,正对着树影跃跃欲扑。心下不由奇怪,这个时候蛇应未出眠期,怎会在树上出现?

依着她的性子,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转身几步却又回行,终不放心那蛇害人性命,不管有毒无毒,蛇现异时必是害。还是先除了再说。

想罢,也不管那人是谁,顺手抄起一棍棒瞅准位置直向那大蛇举打而去。

郁欢一阵风似的过去,边打边大喊:“快躲开!有蛇!”

那人征了一征,忙跳开,也未看清大喊之人是谁,便听得来人震天一嗓,惊了一树叶落。

但见那女子蹦高撒欢似的,连出数棒,眼花缭乱间血肉横飞,数段不明物体四散落下,饶是他眼明身快,也不免溅上些许碎肉,颇显狼狈。

不由一怒,厉声一问:“来者何人,怎可如此无礼造次?”

说罢,又往旁边一处瞅了一眼,移回视线。

郁欢正打得欢实,听言便生生停下,一脸愤愤:“你是谁?我帮你除了蛇害,不谢我,反倒换来你这口气?”

转身恨恨瞪向面前那出言不逊之人。

却一征。

眼前这人身形高颀,旃裘缚裤,广袖褶衣,墨发未辑,锦带缚于额鬓,其上一粒真珠玉扣更衬得肤皙颜玉,眉上山黛,目间月清,美态横流中自是英气逼人,霎然间只觉一派山静水止,不由慨叹其真真美男矣!再一细看,年纪甚轻,想必不过志学,却见眸内清旷淡远,霜寒露凉,令她心内突的一抖,生怕被那秀面冷骨冰眸寒瞳摄了魂去,再出来不得。

是拓跋焘!

拓跋焘!

她前世的夫君!

饶是比前世她二人初见之时小了许多,她也认了出来!

郁欢内心翻江倒海一般,征征立在地上,动不得身,移不开眸,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终于能平安终老,她以为自己早已不恨不怨,她以为自己再不会遇上他这般负情之人,她以为

她以为,即使再入了这平城宫,也不会如这般,与他单独相见!

她已是想好的,这回是要为阿娘报仇的,要那拓跋嗣血债血偿!

没想到,这么快,便再次碰到那人,碰到让她前世心碎身殒的负心郎!

君心如铁,似虎狼!

郁欢的手心全是汗,握了放,放了握,竟是不知所措。

拓跋焘却一笑。

郁欢突地便惊醒,暗暗咬牙,敛了敛心神,移开视线。

拓跋焘笑了,郁欢的瞬间失神尽入他眼底,瞧那糙作面具,便认出是皇后身边的医女。

前后几次都叫他哑然生趣的女子,可巧。

他却不点破身份,声音沉雅:“你可知适才打得碎骨沫肉的可怜畜牲是什么?”

“蛇!”她恼恨自己的失态,语气竟也压不住些许烦意。

“可知是什么蛇?”他笑问。

“还能是什么蛇?不是吃肉的蛇便是食草的蛇!”非要刨根问底,她竟一时月兑不得身去。

“呵呵,这条锦蛇可是我的陪练!”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一柄短剑,古拙厚朴,毫不起眼,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一身玉态贵气,想必此剑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接着道:“它叫花锦,灵动非常,能入地捕鼠,飞枝捉鸟,可从不咬人食肉,却能护人鸣警,如此好物益宠,此刻却身死魂灭,你说,该如何是好?”

说罢,故作肃容。

他倒听说一些婢女私下议过这面前少女,道其面平容陋,可如今看着那双眸子,却如水清亮,灵涌气动,若不算那遮面陋具,倒也有几分可堪入眼。且能以棍棒之法让花锦尸飞骨散,使力狠伐,劲道横强,甚不简单,屡屡让他觉得几分意趣,遂不由起心想逗上一逗。

却见那少女撩起衣角,撕下一块衫衬,四处看看,便走走窜窜,弯腰捡拾。一会儿功夫,眼前便被捧出一衫碎肉,令人欲呕。

“虽说公子爱宠命殒,小女子责不可贷,但小女子也是好心办了坏事,望公子谅解!诺,小女子已把令宠尸身收敛在此,还请公子收下,若忧其怨懑,还可法事超度超度,免得公子戾气随身,小女子可是再承不得如此罪过了!”说着,仰首捧出,态度诚恳。

郁欢强定心神,模样傻憨。

拓跋焘却哭笑不得,此女每每都出其意外,却在料中。

他扭头挥袖,道:“罢了罢了,便找个地方挖坑埋了罢!”

见撤下那堆秽物,又道:“你可知我是谁?”

郁欢心下微顿,装作无知婢子,浑不在意打趣道:“看公子一身劲装打扮,必是武艺高强的内廷侍卫罢?小女子无欢,见过侍卫使君!”

拓跋焘却笑道:“哦,无欢?名字可是低晦得很哪!”也不道明自己身份,话锋一转,“还不快去找地方埋了花锦?”

郁欢顺竿下行,便捧着蛇尸揖身道:“如此,无欢便告辞了!还谢公子体谅!”

待走远,方才觉得自己重衣微湿,额间汗珠不知何时已经顺鬓而下。

原来,自己还是没有放下么?

她苦笑一声,看了看,便在这片林间找了棵遒矮苍松,刨了个坑,真埋了那惹祸花蛇,还啐念了几句,急步离去。

拓跋焘却一直站着,掌中短剑已被钉入旁边树干,发出一阵颤鸣。他望向郁欢离开的身影,直至转角消失,也一直未挪动半步。

“启禀主子,属下见那宫女已把花锦埋到松林东边一棵老松之下,便起身离开,往北紫极殿方向去了。”来人回报的声音一阵咬牙切齿,说不出的隐怒。

“哦”,拓跋焘沉吟片刻,道,“赤狐,花锦是你自小便捉了来养着的,叫那无欢一阵乱棍打死,我知你心疼那蛇,却终不可回生。也怪我反应不及,竟一时未觉出有人在这林子里出入,你且不必难过,回头便让玄狐再送你只小宠,可好?”

“回主子,属下不敢劳动主子费心,虽说花锦是赤狐多年养成,也是它命该今丧,丝毫怪不得主子。”赤狐单膝一沉,跪道,“是属下失职,这几年主子在此习武练功,从未有人闯入过,不想那小宫女轻易进了这里,还持棒打死花锦,属下一直在旁边树上,却丝毫未觉,是属下护卫不周,请主子责罚!”

拓跋焘却未叫赤狐起身,道:“由此看来,那宫女无欢的身形功法确实了得,你我二人竟都未发现并由她近了身,如此,你便多盯着她些,莫叫心怀诡义之人趁了事。”

“是,属下明白。”

“主子,那小宫女适才埋花锦时,还念叨了几句。”拓跋焘起意要走,刚动了动身形,便听见赤狐又道了一句。

“哦?”他转过身来,问,“说了些什么?”

“她说,花锦花锦,你枉死莫记我,捎来二觚酒,我便也替你喝了,好叫你下辈子投个人道,莫再坠入畜牲道,早死早超生。你若记恨,便记着你那无良主人,练什么剑,陪什么练,全是吊儿无用功!”赤狐面上表情很是精彩,说不清是什么颜色。

拓跋焘却转身即走,赤狐一派莫名,却不知他的主子在转身后唇角微撇,泄了笑意。

笑意微寒。

无欢,很好,花锦还真是死得其所!

(这一章量足,呵呵,悠歌只希望多发些字数,读者大大们可以看得过瘾一些~~推荐吉言沉的《一代仙娇》,偶会说,偶喜读仙侠么?嘿嘿,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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