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火 正文 第六章 兽性温情与宠溺杀斗

作者 : 朝生1989

柳随书的住处,算得上是陋室,一间破墙漏缝的狭厅,和一间四壁徒空的卧房,除了张摇摇欲倒的床,什么都没有。(神座)房后有粗篱笆围起的几块地,种着药草,搁架上晒得满满。

朱颜正在做自己从来没试过的事,和人死皮赖脸。

一个人住就算是挤了,再有两个人加进来,三人转身就肩肘相碰。

朱颜坐在她的床上,杨拂之站在旁边,脸上还带戚戚的表情,不愿意看对面的柳随书。

木面具还是呆呆的,但是一旦知道后面是什么样惊悚的景象,就难以不做想象。

朱颜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还是平静道:“你曾经写过一封自荐信,说明还是有过入凤影的心思。后来是因为什么反悔?”

柳随书淡淡说,“不为什么,就是心里不愿意。”

朱颜摇头,“一定有缘故。”

“我做不来暗刺。”

“这个不该你说,进了凤影,自然有人来考你。”

“你为何非得要说服我?”

“这就是我的任务。”

“就是这个!”柳随书蓦地叫一声,“我没有这种追究到底也不放松的精神,我不愿死咬着不放。”

朱颜定定望着她,“你可以尽管说,怎么样才肯跟我回去?”

柳随书沉默一阵,半晌道:“你如果替我杀一个人,我就答应。”

朱颜缓缓地绽开一笑,“你要我打野食?”

柳随书扭过头,“没有报酬也叫打野食么?”

“什么人?”

面具后的眼光变得凝重,漂浮起恨意和怒气,语气也沉重咬紧,“一个叫太奇道人的混账。”

朱颜转向杨拂之,“你认得?”

他点头,“在北地,表面上是个闲散道士,但是名下挂了几家药铺,炼药很出名,而且似乎是颇有势力,关内道一带都很吃得开。”

“在关内……”朱颜琢磨,“有些远,你得加成。”

柳随书眼也不眨地应道:“可以,只要你杀了他,我下半辈子都是你的。”

“你到底和他有什么仇,要用一辈子来换他一命?”

柳随书转为淡漠,“什么仇?就是他害我至此,不然今日柳随书就只是个普通平常的卖药人。”

“你现在就不是个普通的卖药人?”

她哼笑,“现在是一个丑陋之极的卖药人。”

“面貌真的很重要?”

柳随书转头,呆面具对着她,声音飘渺,“面貌不重要,重要的是过什么样的日子。”

从柳家出来,两个人站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之中,就跟平常人没有不同。

杨拂之问:“下一步,朱领队打算怎么办?”

朱颜侧过头回望他,“这一趟是你表现的机会,你说呢?”

杨拂之一怔,随即立刻道:“我知道了,我立马叫人来。”

“叫人来?”朱颜疑惑,“叫谁来?”

杨拂之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叫此地的暗刺啊。”

朱颜没有做声。

他回到客店,叫小厮送了书信出去,自己坐在屋中等,朱颜就在旁边呆着。杨拂之解释给她听,“几乎每个州都有凤影的分部,但是这些暗刺并不是都有各自的组,有些暗刺就像孤魂野鬼,飘落在外,仅仅是挂一个凤影的头衔。”

朱颜忍不住出声,“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不是很容易暴漏内部的事?”

杨拂之摇头,“进凤影的考试很严格,特别是对操守的考核。”

“我不觉得,当初考试竟是些莫名其妙的内容,哪有什么对操守的考核。[我搜小说网]”

“可能朱领队进来得仓促,只参加了领队的考试。”

朱颜挠头,“就考了一场,和金雀他们一起。”

杨拂之瞪大眼,“朱领队你没考过领队的考试?”

朱颜不耐地啧一声,“我就是个光杆的领队,一个人都没带,也要考试?”

杨拂之正要说话,门外传进三声叩响,他道一声:“进来。”房门吱呀地打开,进来两人,一个少年,一个女子,两人都与朱颜差不多年纪,十六七岁,一个淡青衣着,一个鹅黄裙装,看着像是金童玉女的搭配。但是少年左脸上有一道褐色伤疤,像是火灼,少女有脸颊有道鲜红抓痕。

杨拂之与朱颜介绍,“这两人是惊蛰与芒夏,倒也不算是分部的人。”

朱颜淡淡道:“不会是你的亲卫吧?”

杨拂之一顿,坦然答:“的确是我手底下的人。”

他将事先写好的两张笺分搁到两人面前,“这里是相同的两张笺,与以前一样,各凭本事抢食,输的不许怨天尤人。”

两人各自拿起自己的纸笺,一声不吭转身出门。杨拂之站起身,发现朱颜就在身后,带着疑惑眼光看着自己。

“你有写笺的权利?”

杨拂之迟疑答:“是。”

朱颜嗤了声,“你有自己的亲卫,还可以分配任务,自己写笺,分明凌驾于四公子之上,是副楼主的权限!你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进鹰组?”

“为了要当暗刺。”杨拂之倒是难得地没有丝毫迟疑,“楼主,或者说义母,给我很大权利,因为我是跟在她身边的人,把客人口述的任务写在纸笺上,你们或许觉得是很大的殊荣,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文书的工作,不能与暗刺相比。我想做真正的暗刺,而不是一个拿笔杆子的人。”

朱颜转过身,“三娘与我说过,她说人是永远也不会满足的动物,或许偶一瞬间是的,但是就一辈子来说,是没有满足的。”

“她与你说这些?从小就与你说这些么?”

她转回来,没有什么情绪地答:“下山前,我知道的所有都是三娘告诉我的。她,她还告诉了我许多永远也弄不懂的道理。”

杨拂之跟着呆呆地问:“比如什么?”

“比如说,她告诉我,我现在所知道的人的所有特性,都是卑劣的。这是什么意思?”

杨拂之望着她,忽然暖暖地漾起笑意,“意思是说,她希望你能找到人的美好的一面。”

朱颜翻白眼,“这是你说的,她才不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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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站在客店的门前,仰头照着淡淡的天光,他不是很白皙的那一种,带一点姜黄色,脸上总是很冷淡的神情,如若不看面上的疤痕,还有些秀气。芒夏站在旁边,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属于脸颊丰润而下颌削尖的那一种,如若不是面无表情,看着还比真正年岁小一点。两个人冷漠地并肩站着,招惹得过往的人纷纷偷瞄。

芒夏道:“咱们站在这里不好,应该去到隐秘处。”

惊蛰点头,牵着她一只手走,“咱们先去租车。”

芒夏一怔,“租车太麻烦,为何不买了马去?”

“也可以。”他走了一阵,忽然道,“他们说我们这样的关系最后应该成婚。”

“最后是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这样的年纪。”

芒夏瞥他一眼,“我们又没有亲戚,又没有朋友,成的什么婚?就这么呆着就行了。”

“也对。”

到了车马行之前,芒夏忽然开口,“五公子说过,没有入组的暗刺,就好比孤魂野鬼。”

惊蛰点头,“没错。”

“那你一定很想入组?”

“我们想的是一样……”

芒夏忽然快步冲进门,惊蛰在后,猛一伸手,拖住她,芒夏劈手下斩,去切他腕子,惊蛰抓着她手臂往怀里带,避过她截击。芒夏低吼了一声,一脚上踢,直过头顶,猛力下贯,惊蛰挺肩硬抗住,仍是不放开她,骨与骨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连带着一串细碎的咯吱声。

蓦然,有一人打门外走进,正要入厅,两人立时恢复成正常模样,倚在墙边,作亲热状

那人露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表情,作轻蔑不耻状。

他一进内厅,芒夏大力冲拳,击在惊蛰胸口正中,他闷哼一声退了两步,觉得一阵轻微刺痛,低头模到了几点血迹,原来芒夏套上了一只手爪,是一副精铁锁甲套在掌面,指骨突起处有五根尖刺。

惊蛰连忙也抄手入怀,套上一副铁拳套,关节处断开缝隙外,整只手覆盖在钢甲之下。他迎着芒夏进击,对冲一拳过去,铁甲互相猛撞,跳跃擦出晶亮火星。

两人被冲得各退几步,芒夏倚着墙边,觉右臂肘关节处似乎是有点滑月兑,她毕竟是骨架比较细弱,不比惊蛰耐冲撞。

惊蛰趁势进击,连出几招,芒夏侧着身闪避,身后的墙壁上接连着一串凹陷的拳印,她蓦地回身张手,惊蛰右拳握住,五根尖刺锁住拳套,矮身低头,一脚从后方划落一击,踢在他头侧。

惊蛰虽有一阵眩晕,还是大力往回拉,芒夏顺势进肘一击,惊蛰左手抓住她肘尖,猛力一旋,芒夏随着扭转身子,在空中旋几圈卸去他的臂力。惊蛰霍然向旁边墙壁猛甩,芒夏借着墙面一顿,伸展两腿像一字马扎在壁上。惊蛰向后猛拖她,把人抓下墙,一边冲拳对击过去。芒夏在空中无从借力,松了右手的钳制,落下地来,惊蛰蓦地起脚上踢,芒夏被正中额心,后仰撞在墙上,他趁势窜上,一拳朝她面颊冲去,芒夏往边上猛力一闪,这一拳凿在墙面,扬起的粉尘弥散半空,芒夏趁机扬手横划,手爪的铁刺划断了他左手小指,一线血横飚飞扬,像是红线系在指根。

惊蛰愣了一瞬,芒夏已经飞窜进内厅,扔下银锭,上马飞驰而去。

惊蛰追在后,随意地缠紧了小指,同样飞身上马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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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将同一张笺分给两人?”

杨拂之道:“有竞争,就会提高速度,这样不是更好?”

朱颜摇头,“不好。若是养成这个习惯,就是养成了抢食的坏习惯。”

“他们又不是正规编制的暗刺,还管什么习惯?”

朱颜眯眼凝视着他,“你从来没想过将他们纳入正规编制的组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尚且看不到着落。

“是。”他的眼光凄哀,不过一切都是淡淡的,“就像一阵风一样,看着很自由,但是没有根须,永远没有落地的时候。”

“少拽文。”柳随风合着哈欠开门,虽然带着面具,还是能看出一副困倦模样,“大早上的,你们又来干什么?还站在我家的大门前的吵,我都是晚上干活白天睡觉的。”

朱颜道:“我们来邀你一同去北地。”

“为什么?”柳随风一手稍稍扯开面具,一手伸进去揉揉眼睛。

“你不想亲手结果仇人么?”

柳随风一怔,放下手,“你要我动手?”

朱颜点头,“你一口认定自己做不了暗刺,那不如动手试试看。”

“动手试试看?”她呆呆地重复,忽然嗤笑出来,“你以为是做什么?烹调还是绣花?这是可以试试看的么?”

朱颜淡淡道:“你不是说那个人害你至此?他将你害得凄惨,你没有恨意?有恨意就很容易下手。”

柳随风敛了笑,“那你跟说说,你每回杀人都是因为恨意么?”

“当人不是。”朱颜摇头,“因为这就是我该做的事。就跟农夫种地,瓦匠做修葺一样天经地义。”

柳随风凝望着她,缓缓点头,“好,我跟你去,我要你将那个人擒住,让我插最后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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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在天山以南,伊州以西,与庭州隔山相望。

现下是旁晚工夫,天色成了一片深蓝色,一匹马喘吁吁地跑到城门前,上头的人几乎是斜滑下来的。

惊蛰已经极累,虽然有种迫切支持着,但是他知道,现在是绝对不能进行潜伏暗杀的。且他相信芒夏也是同样,她一定也疲惫到难以支持,一定也会做些休息。

客栈里人不算多,夏秋季行商会多些,掌柜蔫蔫地趴在柜台上,等着打烊。惊蛰要了间房,想着一头钻进被窝里,直睡到明日傍晚,然后,就是夜幕下的抢夺和暗杀。

他在二楼走廊里停顿住,看见一间房门缝里夹住的黄丝绦,在幽暗长走道里微弱闪光。

推开门,芒夏在屋当中的桌前坐着,或者说是半趴着,面前摆着五只白瓷大碟,和一盆蛋花汤,以及一只木桶盛的白饭。她就像只雌兽,脸埋在饭碗里,拼命大啖,木筷撇在一边,用一只大铁勺伸到瓷碟里盛菜,塞得两腮高高鼓起来。

惊蛰一声不响,也坐进凳子,抬过木桶,就着剩的半桶饭一起暴食。约过了一刻,白瓷碟空空荡荡,只剩几片葱叶、几颗生姜,木桶见底,空余几粒白米,惊蛰用大铁勺刮着桶壁,刮出小半勺白饭,递到芒夏眼前。少女摇摇头,端起汤盆,一气喝光,惊蛰于是将大勺舌忝净。

两个人露出心满意足的模样,各自微微后仰着,伸个懒腰。

芒夏起身到床边,合着哈欠,一边解下革囊里的铁手爪,塞到枕下;惊蛰跟在后头,也解衣除带,将拳套塞到另一边枕下。两个人一起,解下靴侧暗囊里的短匕,和腕上的一匝铁线,纷纷搁在自己的一侧,然后躺上床。

芒夏在里侧,感受到背后脊梁处透来的温热触感,她转过身,看见惊蛰有点犯困地眯着眼,看着床帐顶,两手垫在脑后,露出左手小指,套在半只鹿皮手套里,小指那里空空的。她上去捏了捏,惊蛰瞄瞄她,看见她摘掉手套,摩挲着断指的创口。

惊蛰感到刺刺的疼痛,按住她的手,芒夏忽然张口将他的伤处含住,使舌尖频频舌忝舐,像只小猫似的。惊蛰痒得不成,一翻身压住她,霸住她口唇不放,探进舌尖过去,在她牙齿内外侧舌忝吮,尝到的都是蛋花汤的味道。

芒夏低低地笑,翻身压在他上头,埋首在他颈间与锁骨处连吮,弄出一点点小红梅。惊蛰再反压她,下沉一挺顿住,两人一同轻颤了下,芒夏微喘两声,扣住他肩背,惊蛰将她的手掌抓下来,十根指头交缠锁扣成一团,只有断指处的空手套还支棱着。两个人起伏跟随,就好像是两只嬉戏交颈的兽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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