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火 正文 第五章 游戏与夺魂

作者 : 朝生1989

温家的少当家要在家中宴请宾朋,这是满易州城都知道的新鲜事,温公子这个原先平平常常的年轻商贾,一夕之间名声倏起。()而温公子真正的身份,阮春面对此事,可以用欲哭无泪来形容。

焦闻律听闻这件事时,是将近傍晚的时候,他在白日里喝了点酒,一觉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时,美人在床帐外等着,服侍穿衣洗脸。焦闻律迷迷糊糊地抬手任由美人伺候,一边与她闲话几句,就说到了晚上的宴会。

焦少爷是易州的世家之后,与全城的纨绔子弟都相识交好,与温夏也有一些交情,说不上好友,也是一同吃过几顿饭的,甚至有过几宗买卖交易,所以听闻了温家晚上的宴席,也不免有点好奇。但是问了管家,却根本没有接过半张请柬,这就奇怪了,温夏那小子从来讲究广结善缘,最不愿得罪人,难道真是忘了自己?

管家一脸暧昧地解释,“这也不怪温公子,这次是他的相好的女子坐庄,发的请帖,她不认得公子,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焦闻律倒是不觉得,他从来都是众人倾慕的中心,头一回被一个女子遗落在外,还是别人的相好,就像是心里有只小耗子在抓痒痒一样。

“备车。”

管家问:“公子,是要去温家么?要不要小人先去知会温公子一声?”

焦闻律瞟一眼他,“不用,我倒是想知道,他要是就这样看见我,会有什么表现。”

到了傍晚时,温家门前已经停了几辆大车,温夏德小厮在门外头迎客,打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少年公子,看样子还未到二十岁的年纪,一脸稚气,总是小模样,嘴角往上翘着,一身白绸衫子好像总有光在背后映衬。

小厮立马躬身客气道:“安公子,您来啦?我家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安有光点点头,笑眯眯的道:“温老兄一向是少有露面,尤其是咱们的聚会,今日是怎么回事?”

小厮又躬身答:“安公子,这一次是江小姐召集的,我家公子不过是出个地方。”

“江小姐?哪个江小姐?”安有光挠头,“我认识温老兄也有一段时日,怎么就从来没听说一个姓江的女子?”

小厮抬眼偷瞧他,喏喏答:“是我家公子新认识的女子……”

“哎呦,温老哥他也会有相好的了。”女子活蹦乱跳地从马车上下来,看样子娇俏俏的,脸颊丰润,红润血色从莹白色皮肤下透露出来。后头跟随着下来一个少年,两人一半高矮,连身形也相差不多,是一对同胞的兄妹,少年一样是偏白的面皮,只是稍显得消瘦些,也斜披着发,未曾束冠。

小厮赶忙上前迎客,“杜公子、杜小姐来了?快请进门。”

杜晨曦眯着眼,一拍小厮问:“哎,你与我说说,温老哥的相好是个什么模样?”

“这个……江小姐比杜姑娘您是比不了的。”

“哎呦,你可真会说话,要是教温老哥听见了,他可要不高兴了。”

杜晨天在她头顶敲了一击记,“行了,心里都笑哈哈了吧?要瞧人快进去。”

瞧见一辆大车缓缓地到了近前,几人一同一怔,打里头出来两个小厮,左右将车帘撩开,焦闻律拥着美人出来,两人是一式同色的湛蓝掐腰焰心衫子,衬得男的俊女的俏。

安有光带着笑上前,“五嫂,你出一趟门可是不易,焦兄难得的大方,平时都是藏着不许我们瞧一眼。”

肖娆像是一尾没有骨头的鱼,软塌塌倚靠在焦闻律身侧,伸出一根莹白通透的指头,点着安有光,笑说:“安弟,你可要劝说一下阿律,他心里正不痛快呢。”

“嗯?什么事惹得焦兄不痛快了?”

焦闻律笑着戳戳肖娆颊边,“你这小东西,说得我好似很小气一样,动不动就心里不快。”

肖娆故意瘪瘪嘴,“哪有?就是你不痛快,明明出门时还阴着脸呢,觉着这回温公子摆宴没邀你去。”

安有光一怔,“老温没请焦兄你?这不可能,定然是他给忘了。”

杜晨天走过来,“也不是,这回虽说是温兄下的贴,其实是姓江的女子做主请客,她不识得焦兄也未可知。”

杜小妹偷笑,“也有女子是不识得焦老哥的么?焦老哥你心里正怄呢吧?”

焦闻律一展扇,潇洒笑答:“焦某人自诩为易州第一风流才子,你们难道不知,要做第一,首先得心胸宽广第一?”

安有光故意打趣他,“我瞧着不像,老焦你带着大美人五嫂来,不就是想要跟老温那个相好的比一比么?你这可是难为老温了,五嫂是河北道上美人翘楚,说不定老温就是怕你来比,才不邀你。”

肖娆听了俏皮的恭维立时笑得花枝乱颤,几个人也应景地一同发笑。

另一边,阮春有点坐立难安地在屋里打圈圈,隔着一道木屏,不停地有衣裳扔出来,飞上屏风。

“你能不能与我说说,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办?”

木屏后传出略显仓促的话声,“我和老阎就会将活干了,不用你操心。”

“我倒是不操心你们两个,我怕的是今后易州这再也混不下去了。”

“你的窝多得是,缺了一个也不算什么。”

阮春欲哭无泪,“小千,好歹我在这里也是下了功夫的,若是这一站毁坏,鸽组消息网也缺了一环啊。”

“小千是你叫的么?”姜千从木屏后走出,阮春忽地怔住,上下瞧着她,最后只剩发愣,半晌从嗓子眼挤出一句,“你,你真的就这样去?”

“你出去,将老阎叫进来。”

阮春转过身,背着说了句,“你似乎与阎郁特别亲近,几乎什么事都与他在一起。”

姜千随意地道:“我已经习惯了,我和老阎就像一个人一样。”

阎郁站在门外,瞧见阮春出来,朝着他微一点头,进到屋里,阮春在后叫了声,“若有需要帮忙搭手的地方,你们尽可以开口。”

阎郁稍侧了侧身子,答:“我们向来是自己做好任事,用不着别人帮忙。”

阮春稍一顿,迈开步子,进了前院,脸上自然地戴上一张笑模样的面具,变成了温夏,像是一个精神饱满,温润平和的当家公子。[我搜小说网]

膳厅中众人已经坐定,温夏公子一进厅,诸人起身相迎,温夏一一回应。安有光照样打趣他,“老温,你可是磨蹭了够久,难道还在跟姓江的姑娘绵绵絮叨?”

温夏带了一抹不自觉的羞赧,“今次我是主人,当然得安排妥当一切,难免来晚了,我待会自己罚酒还不行?”

“温郎谁要你罚酒了?”

一声低吟传进膳厅,之后一人从门后轻轻晃出来,只穿了一席单薄的云袖开襟衫子,两肩都在似露还遮的宽领边,内里一片轻薄暗红绡纱露出一道,显得人十分消瘦挑长,只如一条垂纱似的。脸上的妆容可算是浓重,眼上瞄着黛蓝色妆粉,像是两湾幽深秋潭,盈盈荡荡,望不见底。整个人不是白皙的颜色,而是一种均匀的蜜色,好像被蜜油涂了一层,烛光下与昏黄色融成一片。

焦闻律明显地怔了下,半晌才认出是那个白日里在酒楼碰见的女子,但不知为何,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像是山里幻形后,跑出来的精魅,透着一股邪意。

温夏为女子一一介绍了诸人,安有光神魂出鞘一样,道:“怪不得老温藏着掖着,原来却是一个奇妙人儿。”

“倒不是他在藏着,我原是不愿在易州露面,家中琐碎事杂,怕坏了温郎的一点情意。”女子没有一点羞涩,对着温夏融融地笑,绽放着灼热的爱意。

温夏去执她的手,女子柔顺着任由他动作,转向众人,缓缓轻轻地开口,“贱妾江临波,见过诸位。”句尾时,她忽然翘起小指,在温夏掌心挠了下,招惹得温夏近乎浑身一颤。

这是面对众人,温公子立时面堂潮红。焦闻律看在眼中,只觉得心里的那只小耗子闹得更凶了。

温夏坐在上位,江临波挨着他坐在旁边。安有光又闹他,“老温,听说这一回是江小姐主办的聚会,你怎么反而坐上位?应该让给江小姐才对。”

江临波道:“我与温郎好似一人,谁坐都是一样的。”

阮春一怔,“我与你,就好似一人?”

“对啊,温郎有什么不同意么?”姜千看出他的刹那失神,在桌底下伸出手掐了他一把。

杜晨天听了两人间的言语,笑说:“没想到温兄还是个惧内的人。”

旁边杜晨曦敲他一记,“惧内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惧内的人。”

杜晨天嗯一声,“放心吧,谁遇见你都会变成惧内的那一种。”

焦闻律不时偷瞧前头的江临波与温夏两人,几乎不搭话,半晌开口问:“江小姐,我瞧你不像是一般人家出来,定然有什么背景,不知呢能不能告知咱几句?”

江临波抬眼,挑起嘴角,“焦公子有点为难人。今日咱们几个聚首在此是为有缘,你就当做只为临波一个人来,无关身后背景,不行么?”

杜晨天插话,“如是不能说的那种,就是道上混的,是么?”

江临波叹气,“你们这些人,就非得将临波的一点隐秘都挖出来。”

焦闻律凝着她,身边肖娆靠近来,低声问:“怎么了,你又看上了眼?可惜人家是道上混的,指不定老子是哪几州县的龙头,你还是别惹祸了吧。”

虽然她是含笑说的,焦闻律还是嗅到了一丝丝醋味,捏捏她下颌,调笑:“你这是不乐意了么?我不过是看了几眼,你的貌相比她强多了。”

“哼,”肖娆轻哼,“我还不知道你?你们男人,永远是别人的才是最好,成了自己的,也就看不上眼了。”

焦闻律笑笑不作答,蓦地瞥到,江临波挨着温夏,替他夹菜,两个人挤在一起,温夏忽然一僵,像是哆嗦怕冷似的。焦闻律眯眼,眼光转向下,他知道江临波在桌下蹭了蹭温夏小腿,惹得他潮热羞涩。焦闻律几乎是不可抑制地被吸去目光。

一般这样的晚宴之后,几个人会到外头租一条花船,听几段小曲,俗赏风月,胡乱卖弄一下,有时就连杜晨曦也扮上男装跟着凑热闹。但今日有江临波,几人看她不像是会出门疯玩的人,安有光就冲着温夏挤眼,但温夏却如同不闻。

直到小厮与小婢开始撤席,江临波才道:“贱妾那边的姐妹兄弟,都会玩一个游戏,诸位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安有光先道:“不知道是江小姐家里人玩的,还是帮众里的,要是又跑又跳那种,咱们可比不过。”

“这个游戏,叫做钟馗捉鬼。”

杜晨曦瞪大眼,“有这样的游戏?听来还挺有趣,江姐姐你细说一下。”

江临波起身,“玩这个游戏,我得与温郎去准备一下,诸位稍候,咱们一会儿在厅堂里见。”

阮春就跟在她身后,看着身前的人摇曳生姿地走在眼底下,过了月门,忽地一垮,精魅变成了姜千,大马金刀地横步走在前。

阎郁站在内院里,一身是粗布麻衣,像个粗使的下人,带着一顶大了脑袋一圈的帽子,趁着脸上肃穆不苟的神情,端的只剩可笑。他瞧见姜千进院,问:“已经准备好了?”

姜千点头,“套子已经下得差不多,等会儿收网。”她转身拉着阮春进屋,“你跟我来一趟。”

阮春到现在还不大明白他们的布局是怎么回事,进门就问:“一会儿你们要怎么办?怎么又玩上了?”

姜千将门关合上,转身,在幽暗房中悉悉索索模索着,“你应该是知道的才对,你手底下美人刺那么多,用的都是这个招式啊。”

阮春一怔,“虽是这么说,但是你这样……”

“我这模样的当不成美人刺是吧?”

“你是鹭组领队,那些……怎么能跟你比?”

姜千回过身,蓦然贴上他,挨得极尽,阮春只觉得周身都现在一团馥软里,她两条胳膊都搭在自己颈肩上,触模到在外的皮肤,阮春惊得跳脚,“你……又怎么了?”

她轻声地笑,吹气吐在他喉间,阮春遍身起了一层细小疙瘩。

“你看见没那个焦闻律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贴到咱们俩身前来看。”

阮春往后抻着颈,与她拉开一点距离,“看见了,你是故意逗他?”

“是,我要是白天那个模样出现,他一定掉头就走。我就是要勾得他心痒难耐,现在他就只有一个心思,就是看咱们俩还有什么腻歪的招数。就这么着,很快的,他就钻进我布的套子里了……”她轻声沉静地低语,只有一点点气音吐出来。

“那你直接去勾他就行了么,做什么折磨我?”

“哎,”姜千轻叹,“原来我一直将你看得太老练。你到底懂不懂?姓焦的一个风流子,生来就只有美人贴上去,从来没有他费力去弄的,再是漂亮的美人,也很难教他到惊艳的程度。你手底下的美人刺,教他看上一眼,就十中去九啦。”

阮春点点头,“所以你,你就弄成这个妖精模样?”

姜千又贴近几分,含着笑,“你知道在他心里你是什么样的么?一个木讷老实的愣小子。换言之,他自觉比你好上千万分,所以,若是有一个女子,就只对你浪荡,对他看都不看一眼,你说他心里是什么滋味?一定怄死了。”

“他现在心里不止很怄,简直恨不得伸手进去狠力抓一抓。”

“没错,”姜千轻快愉悦地道,“现在再加上一把火,立时就能收网。”

“什么?”阮春莫名问,霍地身前的姜千压上来,攀着他搂紧,湿濡濡的口唇又钻又舌忝地缠紧他,阮春大惊失色,忙抓着她扯走,姜千一手往侧一拍,将他的手拍走,又重贴上来舌忝吻。

阮春连气也不顺,喘吁吁的,姜千心满意足地滑下来,模着他下颌道“我要坐在焦闻律旁边,你就牺牲一下子吧。”

出门时,阮春还在失神,阎郁见了他,眼光很是异样,阮春回神,抹抹自己嘴角边,竟然沾了一手浓色胭脂。阮春立时整个人向上一窜,拼命地擦。

姜千已经换了衣裳,好像个哥们勾着他半边肩,“行了,不就是占了你点便宜,回头请你客,醉仙楼摆一桌。”

阎郁转过头,面色不变道:“反正也是自己楼里的人,就用不着上馆子了,你每回请客都是我掏钱。”

阮春侧头看看阎郁,他怀里抱了一堆木牌子与硬纸片,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你……你平时和阎郁也这么演?”阮春脸色忽一变。

姜千一撇嘴,“这算什么?”

阮春对着阎郁惊叹,“姜叔竟然能留你活到现在!”

阎郁默然。

前头厅里,诸人已经等了一阵,见到江临波进门,都是一怔,她换了衣裳,这倒不算,温夏还是一脸微红未退的模样,嘴角边残留着与江临波同色的胭脂,不论谁都可看出两人适才是做了什么事。

杜晨曦忍不住有点脸红,指着边上阎郁怀里的东西问:“这些都是些什么?”

江临波接过木牌和纸片,开始解说,“咱们玩这个钟馗捉鬼的游戏,其实就是猜。一会儿我们每人从纸牌里抽出一张,抽到鬼牌的两人扮鬼,只有一人是钟馗,剩下的都是人。抽到的牌要自己藏好,除了钟馗道出自己身份,其余人都互相不知。我们坐成一圈,首先是夜,所有的人与钟馗都要闭目静待,扮鬼的这时可睁眼,可以杀掉一人,也可以沉默。只需将当中的木牌交到某一人的手上,这人就算死了。到了白日,钟馗可以用法宝扣住两人,法宝的威力只能坚持一夜,到了第二日,必须将扣的人或鬼放出,被扣住的人,夜里可避免被鬼杀掉;若是鬼被扣住,第二日必须杀掉一人补充精气。若是所有的人都被杀掉,算作鬼胜;若是两只鬼先被钟馗猜出,算是钟馗胜。”

杜晨曦皱着眉,“这个游戏规则真的是……繁琐。”

杜晨天拍了拍她,“你这个小脑袋是不够用了是么?没事,我一会儿帮着你。”

焦闻律开口,“我觉得挺有趣,咱们且试一试。”

众人围成一圈,焦闻律就挨着江临波坐,背靠墙边搁置玉器的木架,旁边是肖娆。再过去是杜家兄妹,临着安有光,温夏则坐在江临波另一边。

江临波对边上站着的阎郁道:“你也过来吧,这个游戏要人多些才好。”

阎郁插进安有光与焦闻律之间,对着众人道:“小的是小姐的车夫,能与诸位少爷小姐同坐,已算是小人的福气。”

杜晨曦瞄着阎郁,对江临波道:“江姐姐你连车夫都与别人的不同,当真是有趣。”

江临波看看阎郁,“是么,他不就是个一般的下人,杜妹妹准是见的下人不多。”

安有光道:“咱们头一回玩这个,恐怕还是有些不顺。”

江临波道:“那这一回,我就先来做钟馗。”

几人抽了纸牌,江临波道:“第一夜。”众人一同闭眼,半晌肖娆娇哼一声,抱着木牌倚在焦闻律身上,“相公,你要给奴家报仇了。”

杜晨天哈哈地笑,“说不准就是焦兄下的黑手。”

另一头温夏揣着牌子,抑郁地站在边上。江临波打量了众人一圈,想这一回死的人中有一名女子,她是焦闻律的相好的,他不会动手,另外杜晨曦是敞亮的爽快女子,也不会对女子下手。剩下的阎郁,是个陌生人,她是极其了解,也不会对陌生女子下手,那么不是安有光,就是杜晨天。

她指指安有光道:“将这小子扣起来。”

安有光无辜地左右看看,杜晨天拍掌叫好,“扣得对,多半就是这小子使坏。”

江临波又指指阎郁,“老阎也需扣起来。”

第二夜结束,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竟没人丧生。江临波心里速动,除了死了的两个和被扣的两人,剩下的人,是焦闻律和杜家兄妹,杜晨曦绝不是多考量,善思索的人,所以可以确定她不是鬼。

第二日,江临波指指杜家兄妹,笑眯眯道,“杜妹妹,麻烦你与杜大哥进去呆呆,我可是在护你们。”

杜晨曦睁着大眼,“江姐姐,我可不是鬼。”

第三夜过后,安有光愁眉苦脸地捧着牌子,念叨:“哎呦,我就知道,一定是逃不过了。”

江临波带着得意笑意指指杜晨曦,“杜小鬼装得挺像。”指头又转向阎郁方向,“老阎装得也不错。”

杜晨曦愕然,“你是如何猜到的?”

“适才第三夜死了一人,说明贱妾在第一日必定扣重了一只鬼,安有光已死,所以老阎一定是鬼。”

“那你又是如何会猜到我?”

江临波笑说,“这个容易,老阎一定不好意思动焦夫人,只有你这个熟人才下得去手。”

杜晨天道:“难道不可能是焦兄?”

江临波摇头,“如果是,他一定会选择慢慢玩,不会急着杀人。”

焦闻律挑起淡笑,不语。

杜晨天叹服,阎郁呐呐道:“谁也是玩不过小姐的。”

焦闻律眯眼笑笑,“这可不一定,开始时是我们还未熟悉规则,还不一定鹿死谁手。”

众人重新抽牌,这回焦闻律抽到了钟馗,江临波则抽到鬼牌。

第一夜,江临波缓缓睁开眼,看见对面杜晨曦正睁着大眼,冲她眨了两下,无声地笑笑,然后毫不迟疑地指向了杜晨天。江临波忍不住发笑,指了指安有光,两人将牌子递出去。

到了白日,安有光哀嚎一声,坐倒在地上,“我就知道,今日就是免不了惨死地下场。”

杜晨天则苦着脸模模手里的牌子,杜小妹在边上哈哈笑他,“你一定是平日得罪了人,现下人家来报仇了。”

杜晨天蓦然转头一瞪她,眯眼道:“得罪人?现在安兄死了,焦兄是钟馗,还会有谁?”

杜晨曦被他瞪得心虚,哼一声撇开头。

焦闻律略一作想,忽然做笑说:“不管如何,焦某人是不会教美人有难,阿娆与江小姐,请了。”

“等会儿,”杜晨曦咋呼,“焦老哥,你怎么不管我呢?”

杜晨天朝她脑袋侧边一拍,“你就是算了吧,你也算是女子?”

第二夜,江临波睁眼,看着对面的杜晨曦,见她瞄了一圈,忽地一歪头,悄然笑笑,竟然摇头作罢。江临波在心里点头,这样做法有违她平日作风,定然是为了教焦闻律猜不到。

第二日,众人睁开眼,焦闻律仔细端详几人的脸色,一切似乎陷入了僵局,肖娆笑笑道:“你猜得出么?可不要输给了江妹妹。”

江临波顺势做谦,“是我玩得多了,猜得快也属当然。”

焦闻律凝视着她,挑起笑,“焦某人自信还是颇得天偏爱的。”他指着温夏与阎郁,简单道了句,“这两个。”

第三夜,江临波上一夜被扣,必须得杀一人,于是瞟了圈,指了指肖娆。杜晨曦摇头,示意放弃。

白日一来,肖娆就软软靠在焦闻律肩侧,“就知道躲不过。”

焦闻律沉思了一阵,缓缓道:“这次扮鬼的是,杜小妹和江小姐。”

杜晨曦立时瞪大眼,“焦老哥,你未免太神了!是如何猜到的?”

焦闻律轻舒口气,“其实,我只是猜的。”

江临波来了兴趣,问他:“就是靠猜的没错,贱妾实是想知道,焦公子是如何猜的?”

“这个……其实在下猜的是几位的机会。”他开始仔细解说,“除去第一夜死的安兄与杜兄,剩下六人。第一个白日,在下扣了两人,第二夜未曾死人。假设说在下两个都扣中了,那么第三夜应该死两人,但是第三夜只有一人死,说明只有两种可能,一:第一日都没扣中;二:只扣中一人。这两种可能各算作五成机会。假设是第一种可能实现,第一日两只鬼都未被扣中,就排除江小姐与阿娆,也就是说温兄、阎车夫和杜小妹之间有两只鬼。那么第二日,在下扣住了阎车夫和温兄,就一定是杜小妹杀的人,所以杜小妹分的十成机会,阎车夫与温兄各分得五成机会,因为这仅是两种选择中的一种,所以最后杜小妹分得五成机会,阎车夫与温兄各分得两成五的机会。再说第二种可能,即第一日在下扣中一只鬼,江小姐与阿娆两人中有一人扮鬼,已知的是阿娆已死,必不是鬼,所以江小姐必是鬼,分得十成机会。余下杜小妹、阎车夫和温兄各分得三成三的机会,再减半,将两种推测的机会相加,最后,杜小妹累积有六成六的机会,江小姐有五成机会,阎车夫与温兄各自有四成一的机会。所以……”他带着丝得意地笑,“在下最后猜是江小姐与杜小妹。”

杜晨曦早就目瞪口呆,“焦老哥,你都把我绕晕了。”

江临波忍不住拍掌,“精彩。”

温夏也忍不住叹服,“焦兄实在是天生的经商奇才。”

杜晨天长叹,“焦兄,咱们不过是在玩游戏,又不是在赌老婆,你用不着使出浑身解数吧。”

阎郁忽然做声,“焦大爷所做的也对,处在何位就要做应该做的事,不是事事都能随心所欲,是吧小姐?”

姜千瞪他一眼,不耐地道:“我家的车夫以前是专管说教的先生,难免惹人烦,你们大家不需理会。”

第三局抽牌,阎郁将纸牌摊开在中间,偷偷把两张鬼牌暗藏在掌下,几人轮流伸手到他掌中,轮至江临波时,阎郁一翻手将鬼牌偷偷暗度给她,余下一张,留在自己手中。

这一局是温夏作钟馗。

第一夜,江临波睁开眼,阎郁留在原地没动作,看着她缓缓地走到中央,踮着脚尖,轻悄无声,拾起一只木牌,一寸寸地递近焦闻律身前。

他忽然睁开眼,定定地凝视着她,眼光里带着迷惑又绵绵的追逐,姜千不做声,继续把木牌递过去,焦闻律霍地伸手钳住她腕子,紧紧圈握住,拉向自己。姜千还是不做声,缓缓蹲了下来,两臂搁置在他肩上,然后缓慢地滑月兑出来,充斥着一股挑逗的味道,眼光却抬高看向后头的阎郁。

夜尽,白日来到,姜千少顿了少顷,没有直接睁开眼,只听见一声轰然倒落的巨响,之后是跟随着哗啦啦的倾倒,什么温热的东西四溅飞射,耳边是忽然炸响的惊悚尖叫。她猛地睁眼,看到旁边的焦闻律,被倒塌的木架压在地上,胸前是树立着的木牌,间尖端已经刺进前胸,血水还在汩汩喷涌,一滩血红的形状,像是上天坠落人世的大颗血雨。

姜千装成惊骇已极,扑进阮春怀里,他拥着人,还怔愣在一切尖叫混乱里,眼角瞧见姜千微微抬头,把一抹暗地里的诡笑藏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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