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城把那截断指放在法医桌子上时,他要重新对蓝舞蝶的断指,作一次化验。
左边城一只手亲密地搂在法医的肩上,说:这次查验是我个人求你,别告诉别人。
法医戴上白手套,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瘦削男人。
左边城站在走廊里抽烟,心情焦虑。半个小时后,法医隔着门玻璃向他招了一下手,左边城跨进屋去,化验报告上写着指甲缝间有皮屑成份存在。就是说这只断指指缝里有左边城所希望的犯罪证据。法医说:要化检出皮屑的血型及其它内容,还要过些日子。
左边城的洁白牙齿从嘴唇里露出来,天真烂漫地一笑,挥动胳膊在原地转了一圈。苟不言笑的法医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这时候的左边城就像个大男孩儿。
这天,蓝飞鸟打开门,刘沙河走进来,这间房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蓝飞鸟有点懒倦的表情,说:我有些头疼,你自己选吧。
刘沙河看了她一眼,蓝飞鸟好像有些发烧,脸色红润,眼睛无法睁开的样子。
蓝飞鸟被他瞅得脸红了起来,刘沙河有些怔愣,一个爱红脸的女子,有时候,竟有一种羞涩的美态。这是他从前从没注意到的。一个女人脸红,居然也好看。
刘沙河点点头,说:那也好。你坐下休息吧。
蓝飞鸟说:那边有一个纸盒里的照片,是你没看过的。
刘沙河从那个纸盒里最终选了十五张照片,他把照片放进一个纸袋里,从随身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床单,说:我看你铺的床单旧了,今儿路过商店,正好看见有卖的,就给你买了一条。
蓝飞鸟萎靡不振的样子,她说:你这是干什么?
刘沙河一边把手里的床单抖开,把床上的旧床单抻下,一边说:蓝飞鸟,我还可以继续追求你嘛?
蓝飞鸟慌乱地上前,不知是为刘沙河的话,还是为他动手铺床单的行为,欲阻拦刘沙河,说:你,你,你别这样……别这样……别吓唬我。
刘沙河只顾铺床单,他铺的很仔细,手从床铺的边沿滑过,把边边角角都抻的很平整,铺完之后,他退后了一步,看了看,满意地一笑,说:我干活儿还行吧?
蓝飞鸟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求你了,以后不许这样了。
刘沙河侧过脸去,表情慢慢地凝重起来。
他走到蓝飞鸟跟前,几乎贴到了蓝飞鸟的脸了,蓝飞鸟往后退,一直退到堆满书籍的墙壁上,刘沙河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为蓝飞鸟撩去额头上的一绺乱发,说:哦,蓝飞鸟,你知道嘛?我喜欢你有多久了嘛?从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心里就纳闷,直到最近,夜里睡不着觉,我反反复复仔细想,直到想得头炸裂一般疼,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变了,我像所有恋爱的男人一样,像个傻瓜。这个傻瓜的心里有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搅得傻瓜心烦意乱。这个傻瓜是真的不由自主地爱上了这个女人,不能自拔。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你。我发现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的一笑一颦,一恼一怒,都让我情不自禁的喜欢。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这就是爱情,在不知不觉中,让我身不由已的喜欢和你在一块。
蓝飞鸟低垂着头,她不想理刘沙河的花言巧语。
以蓝飞鸟这个岁数女人的睿智和她的感觉,她不相信刘沙河说的是真的。
蓝飞鸟猜测刘沙河一定出于什么目的,才重新开始追求她的。她想不出是什么目的,她也懒得想他是什么目的。
刘沙河的手放在蓝飞鸟的头上,低低叫了一声,说:你发烧了。
蓝飞鸟的头一阵乱摇,说:别这样。
刘沙河瞪着蓝飞鸟,过了好一会儿,他垂头丧气地发出一声叹息,说:蓝飞鸟,我告诉你,总会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喜欢我的。
蓝飞鸟注视着刘沙河站起来,走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回过头来,说:你有些发烧,是受了惊吓了,我看到床头柜里放着一盒治感冒发烧的药。哦,我是偶然看见的。你吃一片,明天就会好了。
说完,刘沙河走出去,关上门。
蓝飞鸟靠在门上,她的眼睛痴呆呆地望着墙,那面墙上原来挂满了蓝舞蝶的照片,摘去照片后,墙壁上留下一块块白色的痕迹。
蓝飞鸟听着刘沙河下楼的声音渐渐远去,站起来,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发现里面果然放着一盒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自己,还是谁放在那里的,或许是蓝舞蝶生前吃剩的一盒药。她拿出一粒药片,放在手心里看了一会儿,那粒小巧玲珑的药片,泛着淡淡的乳白。蓝飞鸟把药片搁在舌尖上,又吐了出来。她翻开药盒,药盒里只有这一片药。
次日,蓝飞鸟来到医院,她求化验室的小马给这片药化验一下,几分钟后,小马神色紧张地把脸凑到她跟前,说:你是从哪得来的?你在吸毒?
蓝飞鸟脸色一阵发白,她没有回答小马的问话,转身走到楼外面,拨通左边城的电话,左边城的声音在电话里很生硬,他正忙,说:那一位?哦,是你啊。
蓝飞鸟说:是我。你们蓝舞蝶的尸检报告上,说没说蓝舞蝶有吸毒史?
左边城听是这件事,有点失落地一兜下巴。蓝飞鸟的态度足以说明,她已经从伤痛中恢复过来,这让他有点不甘心。他想大概梦鸽还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告诉蓝飞鸟吧。他知道他这一招,叫作欲从故擒。但是,蓝飞鸟会重新上钩嘛?左边城不能确定。
自从左边城失踪后,这是蓝飞鸟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也许她是真的伤透了心。
左边城敲了一下脑袋,振作地佯咳了一声,说:没有。我确定。哎,蓝飞鸟,咱们见个面吧,我想……
蓝飞鸟耀眼阳光中的脸,像一片浮动的白纸,她关上手机,耳朵里一直响着左边城的说话声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