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魂 第十九章 死亡幽灵

作者 : 紫花木琴

左边城的胳膊平放在办公桌子上,两只眼睛盯视着刚刚绘制完的一张蓝舞蝶凶杀案现场的草视图。蓝舞蝶死亡的现场,是一个沿河公园。公园一面临河,三面或是临街,或是靠路,还有一面,不远处是一片职工宿舍。半圆形状的公园共有三个出口。

蓝舞蝶手指按在嘴唇上,一种像电击一样的惊恐,像蛇一样地从她的身体里窜行而过。蓝舞蝶发出一阵类似惊鹿一样的急促喘息声,张开的鼻翼,闻到一股微甜的死亡气息。那一刻,夕阳西下,灰白的暮色刚刚从树木里弥漫而起。蓝舞蝶下意识地从携身带着的皮包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斧子,扭过脸去,目光缓缓地向花径望去,眼风中刮起一阵让人心疼的哀伤。她害怕了。

从蓝舞蝶从皮包里惊惶失措地拿出那把小斧子那刻起,悲剧已经向这个女子垂下瘦骨嶙峋的双手,只是此刻的蓝舞蝶还浑然不觉,她只感到了一阵窒息的芳香,穿过林子,落满桃树林子的四周。

枝叶斑驳的树林里,慢慢地弥漫起一股诡异的谧静。

蓝舞蝶眨了一下眼睛,扭过头去,她没能与死亡擦肩而过,却迎面与死亡遭遇,带着像她这种女人的傲慢。

蓝舞蝶的脸上即使是露出懊丧的表情,也是动人心旋的。那时候,蓝舞蝶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她不该拿出那把自以为是防身的斧子。杀者脚步没有声响。蓝舞蝶只听到一阵树枝婆娑声,接着,一道身影轻盈地飘入她的眼帘。

一团月辉里,杀者嘴角挂着一抹狞笑。

蓝舞蝶手举着斧子,一阵摇摇欲坠。

杀者夺下蓝舞蝶手握着的小斧子,没费吹尘之力。失去斧子的蓝舞蝶慌乱地向后踉跄了几步,惊异地睁大黑黑的眸子,双手空空地徒劳举起,白森森的手指一阵乱舞。

杀者抡起斧子,那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斧子带着一声穿破空气的尖锐哨音,向蓝舞蝶砍来,斧尖在砍向蓝舞蝶的时候,碰到头顶上一根桃树枝,枝上的桃花缤纷飞起。

蓝舞蝶乘机向旁边一歪头,斧子砍歪了。蓝舞蝶手捂住肩膀,她感到先是头顶上的天空一阵旋转,然后,便是天塌地陷般地一黑。蓝舞蝶歪歪斜斜地倒下去,身子软软地靠在旁边的一棵桃树上。飞溅而起的黑色血雾,像如注的大雨,瓢泼般浇在她娇艳的脸上。蓝舞蝶失去血色的两片嘴唇间,缓缓地挤出一声低叫。她那沾满血污的脸,此刻,梦幻般变得狰狞可怕。

蓝舞蝶用尽全力举起照相机。这是蓝舞蝶从事摄影记者以来的职业习惯。她的手里永远提着一个打开镜盖,随时随地能快速抢拍到新闻事件的照相机。然后,她昏了过去。其实只是过去一瞬间,蓝舞蝶自己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蓝舞蝶苏醒过来,靠在树杆上的身子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杀者还没有逃跑,大口地喘着气。

蓝舞蝶费力地抬起脸,凉凉的月下,蓝舞蝶牢牢地盯视着近在咫尺的杀者,难以置信地眨动着眼睛。她与杀者彼此注视了有几秒钟的功夫。蓝舞蝶的眼神里缓缓地露出比死亡还要冷酷的一道寒光。杀者眼神向旁边一躲,突然畏惧了,身子一缩,转身向着桃树林逃出去。鹿一样轻盈奔跑的黑色影子,永远留在蓝舞蝶又一次举起的照相机胶片上。蓝舞蝶的嘴里发出一声叹息,叹息里带着一丝失望。叹息之后,蓝舞蝶向着生长着茂盛草木的大地,仰面倒下去。倒下去的时候,她的手里还牢牢地抓着照相机。

蓝舞蝶被杀的这个夜晚,公园里不止出现她与杀者两个人。通往这个公园几个门的小径上,分别留下好些人的杂乱脚印,其实,蓝舞蝶只是约了一个人来,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死,会这样兴师动众。

如果,有人能记录下当时的情景的话,一定是这样的。

七点零五分,向西的门前,夜风中的路灯,向着地面,投下一团昏暗灯光。一个黑影绕着一棵棵树木,飘飘浮浮从一团散发着浓郁草气的黑暗里,急促奔走而来。如果这时有路人经过,就会发现,这人的脸,在惨白的月光照射下,像一只表情呆滞的面具,所有的惊恐与慌张,都藏匿在里面。

没隔多长时间,大约七点二十分左右,向北的门里,又有一个黑影从公园里跑出,他就像一只跳跃的猴子,敏捷地跳过一丛丛灌木,跨过一条空无一人的马路,隐入一团黑暗的楼区里。那时,一个吵夜的婴儿醒来,哭了好一会儿,母亲才睡意朦胧地把婴儿抱起,婴儿的小嘴在黑暗中寻找到妈**,叼着,安静下来。

沉寂好久之后,大概七点三十几分,又有一个影子从向南的门里闪出来,那人站在凉凉的月亮地里,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然后,向后看了一眼,几只纸人从风中飞过,绿荫深处,发出一声啼鸣。没隔多久,公园里,一个骑车的男子,沿着河岸,仓荒而逃,自行车轮子碰撞石子路面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撞入男子的耳膜里,滾石一般震耳欲聋。

以后的七点五十,八点,八点十几分钟,还有三、两个人影,或者还要多上两人,从西门、北门、南门遁没。最奇怪的是,这些与这个女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居然没撞在一起,或看到对方。

谁见过黑色的月亮?这一刻,月亮是黑色的,镶着一圈亮边。

一直伫立在一旁的郑队,握拳咳了一声。左边城吓了一跳,他以为是陶井,可是,抬起脸来,看见是郑队。于是,拍着胸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吓了我一跳。郑队,你来的正好,你来看,蓝舞蝶死的那天晚上,公园里一定不止出现过凶手一个人。不过,我猜,所有的人都与这个女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但是,只有其中的一个人,是凶手……

左边城突然停住话头,他看见郑队的一条眉毛往上跳了一下,接着听见郑队说: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不止一人去过犯罪现场?

左边城张了张嘴,突然有些张口结舌了,说:猜、猜测的。从现场回来后,我又去了一趟现场。发现周围的草棵,不像被一个人踩踏过。

郑队的脑袋歪向一边,盯视着左边城眼睛,分明疑重重的表情,说:你没想过是办案人员的足迹嘛?

左边城闪来目光,眼神一阵游离。郑队的手,在他脑袋顶上一拍,说:看来,你还女敕了点。

左边城没明白,冲着转身走来的郑队背影,吐了一下舌头。低下头,重新去看桌子上那张蓝舞蝶凶杀案现场的草视图。那真是一个充满诡异的夜晚。案件就是从一个身影闪到蓝舞蝶身后一刻,悄无声响地拉开垂吊的幔帘,带着阴森恐怖的申吟开始的。就好似一个女子,灵巧的手指尖在锦袍上轻轻一挑,扯出了一个线头,于是,死亡就像带着芳香的一个幽灵,缓缓地从活着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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