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井拎着一袋瓜子走进办公室，去关门的时候，跟随在他后面的郑队，伸出一只脚，挡住要关上的门。
陶井回头瞅了他一眼，走到办公桌前，把瓜子倒在桌上，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吃瓜子。
陶井抓一把瓜子，瓜子顺着他的手指缝流到桌子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郑队，我正想找你来谈一谈呢。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记得杀害蓝舞蝶现场案件记录本上，并没有记录杀害蓝舞蝶的犯罪工具，就是说，我们到达凶杀案现场时，并没有看见那把斧子。我怀疑我记错了。可是，我查过记录本后，发现我的记忆一点也没有错。在现场真的没发现作案工具。但是，在检验科案件物品档案里，却出现了那把作案斧子。你不觉得奇怪嘛？
郑队吃惊地看着陶井的眉头一点点拧成一个疙瘩。说：你是怀疑咱们刑侦支队里有臭虫？
陶井点颏。
郑队说：你怀疑是谁？
陶井有些犹豫地，嘴里的舌头围绕着牙床转了一圈。不过，仅仅只是一秒钟，他便决定说出那个人。于是，郑队从陶井张合的嘴型上，读出那个人的名字。
郑队心一沉。
陶井半张着的嘴，慢慢地合上。他拿起一个瓜子，想扔进嘴里的时候，发现瓜子上有一个洞，洞口上卧着一只死虫。
陶井总在大门口外摆摊的那个小贩手里买瓜子。小贩抻袖蹲在墙边，面前放着一小袋炒好的瓜子。别看小贩作的小买卖，可是经营有道，十分讲信用。他炒的瓜子从来没有瘪子和臭瓜子，这次是一个例外。
陶井扔掉臭瓜子，把手放在瓜子堆上，慢慢地滑过，想再找出一个臭瓜子。那一刻，他像一个场院里晒粮食的老农，专心致志的神态。
郑队知道陶井在思考对策，过了一会儿，低声说：副局，你有什么指示？
陶井的手停在瓜子上，抬起眼睛的那瞬间，额头上挤出几道皱纹。皱纹极深，只有上年纪的沉稳男人，才会有这样历经过无数事非的充满沧桑的皱纹。陶井看了郑队一眼，说：先不要打草惊蛇。秘密查清事情的真相。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轻易伤害我们的同志。是不是？
郑队表示同意地点点头。
陶井指了一下椅子，意示让郑队坐下，郑队伸手从办公桌上拿起陶井扔在上面的一盒香烟。他和陶井都是抽烟极疯狂那类人。
郑队抽出一支烟，叼在嘴唇上，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一根烟丝沾在他的嘴唇上，他吐了一下，没有掉，便用手背抹了一下，烟丝掉在他手上，他看了一眼。
陶井看着他郑队嘴唇上的烟丝抹掉，一直没出声。
郑队眯起被烟薰得有些辣丝丝的眼睛，看了陶井一眼。他是陶井一手提拔起来，陶井一直把他当作最得力的手下。
陶井也伸出手去抽出一根香烟，郑队把自己手里夹着的香烟，递给他，陶井就用他递过来的香烟点燃嘴上的烟卷。吸了一口后，好似漫不经心地说：也不知左边城着手办的蓝字号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
郑队说：好像不太顺利。
陶井说：左边城办案是有点女敕，你是老同志了，办案经验多，没事没指点指点他。
郑队说：我手头上的案子正在关键劲上，实在抽不出时间来，不过，我尽力抽出点精力来，那天，我陪他到蓝舞蝶过去居住的地方走了走，也没查出什么来。好像这个案子，不像咱们想像的那样简单，哼，够左边城那小子受的。
陶井说：这样吧，你把左边城叫来，让他跟我汇报一下案情，看看到什么程度了。要是不行，就换个人。
郑队苦笑了一下，说：队上哪还有多余的人啊。副局，要不，这样吧，就让左边城先顶一阵，等这边案子了结了，再成立一个阵容强一点的破案组。您看行不行？
陶井想了一下，说：也行。只能这样了。
郑队向外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办公桌上那堆瓜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陶井在办公室里吃瓜子。他很奇怪一个男人怎么也喜欢吃这种小食品。陶井叫住他，说：别说出去。
郑队没明白，眨动着眼皮，说：什么？
见郑队如此地愚笨，陶井有些不耐烦地把手背冲向郑队，挥了挥。意示他走吧。
郑队不知道陶井说的是他们刚才谈的案件，还是副局在办公室里吃瓜子的事。郑队猜想，一定是吃瓜子的事。他不知道陶井头疼有好些时间了，听说是思考过度，能吃瓜子补脑。陶井吃过瓜子后，头疼的症状还真的好了许多。
郑队走出去，随手带上门。回办公室的路上，经过刑侦支队共用的大办公室，他走进去，向全体警察宣布一个命令，说：最近副局身体不太好，没有重要的事不要去打扰。如果有非要请示的事情，进门时，一定敲门报告，副局允许了，再进去。还有，左边城，副局让你去他那一趟。哦，把蓝字号案子的材料，一同带过去。
左边城从桌子前站起来，说：是。
郑队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走出办公室。
郑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进门时，都要低下头，才能进去。警察们注视郑队哈腰走出去，彼此对视了一眼，翻动眼珠，心里不禁一阵纳闷。
郑队不是一个婆婆妈**人啊。郑队出了门，就后悔刚才对属下说的那番话了，他握拳头，咬牙切齿地冲自己脑袋晃了晃。
左边城夹着蓝字号档案袋走到陶井办公室门前，喊了一声报告。
陶井应了一声。左边城推门走进去。
陶井的桌子上干干净净的，那堆瓜子已经收起来了。
左边城向他敬了一个礼，把材料放到陶井面前，陶井一页一页翻看，看的很仔细。
左边城干站着，扭动着脑袋，环视办公室的陈设。他一眼看见了办公桌上那张蓝舞蝶小时候的照片了。
左边城不知道照片上的小女孩，是蓝舞蝶，心里有些奇怪，他没听说陶副局长有女儿啊，那么，这个小女孩是谁哩？不像是嫂夫人，陶井的爱人没这个小女孩天生丽质的气韵。
陶井突然抬起头来，发现左边城的眼睛盯在桌子上那张照片上，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但是，很快又抬起头来，说：哦，左边，你先回去吧。我看完了，你再来拿。
左边城敬礼。转身往外走。就在他的眼风掠过那张照片时，突然，心惊了一下，他认出了照片上那个女孩了，她是蓝舞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