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魂 第十二章 鬼屋

作者 : 紫花木琴

那年冬季的一个午后,一个高高个头的男人,腋下夹着一本书,从楼梯里走出楼道,外面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一个穿着红棉袍的小小人,站在雪堆旁,嘴里含着冻红的手指头,呆呆地望着男人一寸一寸消逝在一团雪雾里。

蓝飞鸟从市场买菜回来,经过小区里的花坛的时候,停住脚步,她又看见那个文疯的黄老婆子。

黄老婆子坐在一团阳光罩着的小凳子上,已经很老的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她的嘴唇白的没有血色。

蓝飞鸟看着她,她也看着蓝飞鸟,黄老婆子仰着一张瓜子脸,脸上长满了老人斑,她的声音怪异而神秘,说:多好看的姑娘啊,怎么像纸糊一样在风中飘啊?

蓝飞鸟的心智一阵胡涂,她说:你说什么?

黄老婆子昏浊眼睛里的一点亮光凝固住,盯着蓝飞鸟,张着的嘴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叹息后,说:姑娘,搬来住啊?

蓝飞鸟说:是。我已经搬来很长时间了。

黄老婆子说:你是那家的什么人啊?

蓝飞鸟说:不是什么人的,是我自己的房子。自从蓝舞蝶死了之后,这套房子就是她的了,她搬进来的第一天起,这套房子就是她的了,就好像蓝舞蝶留给她似的,蓝舞蝶买下这套房子的那天,她正在抢救室里。之后,蓝舞蝶也没邀请她来过,蓝舞蝶总是忙,没有空闲让她来,她只听说蓝舞蝶花了很少一些钱买下的这套房子。这套房子的原来的主人也是因为要出国,才出手卖之套房子的。

蓝飞鸟打了一个冷颤。

黄老婆子声音含糊的自言自语,说:……这房子里的……女人,可真是一个好看女人啊……有好长时间没有住人了,自从好看的女人死了之后……她死了……就没住人了……没人……

蓝飞鸟一阵害怕。快步离开一个人嘟嘟哝哝说话的黄老婆子。就在这时,黄老婆子突然张开两条胳膊,像只风筝似跑回家去,身下的那只小凳子翻倒在地。

蓝飞鸟回过头去,楼前空地上,刘沙河双手插在裤兜里,在风中来回踱着步。蓝飞鸟像捞到救命稻草似地叫了一声,说:刘沙河。

刘沙河转动头,向两边瞅了瞅。蓝飞鸟又叫了一声,说:在这儿呢。

刘沙河转过脸,终于,看见了神色有些慌张的蓝飞鸟,他装出来很奇怪的表情。说:是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蓝飞鸟走到他跟前,然后,向后望了一眼,把一只冰冷的手放在面颊上。说:我还想问呢,你怎么在这儿呢?

刘沙河冷漠的嘴角勉强挂出一丝笑容,说:瞎逛,逛到这儿来了。我有一个朋友住在这儿。你也住在这儿?

蓝飞鸟看不出来刘沙河有爱她的意思,刘沙河只是那种提起精神表现自己在恋爱的男人。蓝飞鸟皱紧眉尖,她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对的。说:我就住在这楼的楼上。

刘沙河说:啊?你搬到这楼上那套房子住了?嘿呀,真是太好了……那房子原来……哦,来,来,来,把菜让我提着,你带路,我掩护,上你家喝茶去,我这会儿正渴着呢。

蓝飞鸟心里一阵奇怪,说:怎么你认识那套房子原来住着的人?你认识蓝舞蝶?

刘沙河飞快地眨着眼皮,装愣,说:谁?蓝舞蝶?不认识啊。

蓝飞鸟望着他,看出他在撒谎,可是,她不知道刘沙河为什么要撒谎,有必要撒谎嘛。

刘沙河伸手夺过蓝飞鸟手里提着的菜兜,一前一后,走上楼去。进屋后,蓝飞鸟把刘沙河让到有窗户的客厅里,去厨房煮茶。当她端着一套精致的南泥茶具,走进客厅时,看见刘沙河正站在挂着蓝舞蝶黑白大照片的墙壁前。

刘沙河两根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大拇指却插在后裤兜里,烟头上的长长烟灰,在他的身后飘落到地板上。这让蓝飞鸟想起灰飞烟灭这个词。

蓝飞鸟把茶具放到桌子上,说:这是蓝舞蝶,我妹妹。

刘沙河没说话,他望着墙上的大照片,眼神痴呆。

蓝飞鸟唤了他一声,说:坐下喝茶吧。

刘沙河一惊,把烟举到嘴上,吸了一口,说:这就是蓝舞蝶?你妹妹是搞摄影的吗?这些器材起码也要十几万块钱。

蓝飞鸟说:你说这些照相机几十万块钱?你唬我吧?

刘沙河说:是真的。就凭这些照相器材,你妹妹就能成腰缠万贯的财主。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蓝飞鸟摇头,说:我不知道。

刘沙河坐到桌子前,他的手放在桌子面,这套桌椅年代悠久,是明代实木家具,有着古色古香的韵味。

欧阳远香购买这套家具的时候,即使是那个年代,也耗费了她的大部分积蓄。她的品味来自她的官宦家庭出身。连她的气质也是那个江南水乡给予的。同样是职工宿舍,她的家,总是与旁人家有些不同,书卷之气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婉约与清雅。

蓝飞鸟斟了两盅茶,在刘沙河面前放一盅。刘沙河端茶盅的姿势有些文气,他一边喝着茶,一边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窗外。

前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吹笛的男孩儿,是四宝儿。他虽然穿戴破旧,却有着玉树临风的气质。

四宝儿手握长笛,自始至终低垂着脸,轻轻吹着笛子。

刘沙河一口一口地呷着茶,不说话。

蓝飞鸟把茶盅举到唇前,让袅袅的茶香滋润着脸。笛子的乐曲缓缓地进入屋子里,盘旋在两个人周围,透着无限的伤感。

蓝飞鸟起身走到玻璃窗前,她看见吹笛的四宝儿的脸上也有一种忧伤在淡淡流动。吹笛的四宝儿只要从外面回到家里,就会站在阳台上吹一会儿笛子。

蓝飞鸟没有回头,她是凭着身后发出的细微声响,感觉刘沙河站走到她的身后了,她没有动弹,手里端着茶水已经凉了,她仍旧握着,她听见刘沙河说:你总这么站在窗前,往外看嘛?

刘沙河的声音有种阴凉的奇怪味道,一股寒气侵入蓝飞鸟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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