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城再一次来到杀害蓝舞蝶的作案现场。桃树林子里,散发着温暖的熏香。左边城的目光从光影闪烁的林子里掠过。这片桃树林子很多年前就是一个死亡之地。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许多男男女女都选择了这个地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一个诡异的地方,草木茂盛。有人说,草木三年,皆有神灵。好些人不信,只有死亡来临的时候,才肯相信。蓝舞蝶正是这样的人,那天,她突然收住脚尖,临风而立。惊愕一瞥之间,她看见一个少年碾碎一路花瓣,张着两只胳膊向她奔跑而来。在离蓝舞蝶不远处,少年一路跑来的淡蓝色天空上,缓缓地飞着一片像白鸽子一样的白点,蓝舞蝶使劲眨动了一下眼睛,发现那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张跳舞纸人。少年是在追逐那张跳舞纸人。跳舞纸人突然停在天空上,遮挡住像一团火焰似的夕阳。片刻黑暗之后,那张已经沾染了人间烟火的跳舞纸人从太阳上落下,飘飘荡荡,轻盈地跌入林中的草上。奔跑而来的少年双手纵身向前一扑,草丛间,成百只一种叫作枯叶蝶的蝴蝶,惊飞而起。
一颗像蛋黄一样的圆溜溜大太阳,沿着蓝舞蝶的眼帘,滚落入一团黑暗里。眨眼之间,一轮月亮升到了夜空上。那是一轮满月。有研究人员作过统计分折,月圆之夜,犯罪率往往比平常的日子,高出近五成。
林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黑暗里,杀者出现了。一股寒气穿过林子,进入蓝舞蝶的身体里,也进入杀者的身体里。
左边城站立在幽暗的树荫里,好像自己正向着一个迷宫走去,这个迷宫的布局看似简单,可是,走近了,却发现迷宫的旋转门,竟然无法推开。
左边城突然咳了一声,蹲去,那真是一种穿透心灵的感应。
左边城伸出手去,拨开一株草,立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扑入鼻,姹紫嫣红的花瓣只是掩盖了一场血案,却没法消除一个美丽女子死亡的事实。
左边城的手指慢慢地掠过长满枯叶的草根,但是,什么也没有,左边城一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能力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了,左边城累了,身子一倒,一跌坐在草地上,嘴里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声。一只胳膊扬起的那一刻,手指盖划过一只落在草棵里的蝴蝶,蝴蝶已经枯死,随着左边城手指划过,碎成粉末。左边城的嘴里又一次低低地发出一声喜悦的惊叹,他看见了一截断指。那一截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是镶嵌一颗红宝石的戒指,价格昂贵。
左边城心里掀过一阵惊涛骇浪一般的喜悦。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截断指捏起,放进一个自封袋里。透过透明的自封袋,左边城看见那截断指的指甲盖上涂着肉色的蔻油,即使已经离开了手掌,也给人一种纤纤玉指的感觉。当左边城站起来的时候,他从嘴里呼出一口气来,发现自己的全身上下不知是什么时候浸透出一层冷汗来。不过,左边城还是有点高兴,他发现迷宫的旋转门,竟被自己推开了一条缝,不过,迷宫里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左边城连跑带颠地从办公大楼的走廊里跑过,就像个充满精力的小小少年。意外得到蓝舞蝶的断指,让他有点得意妄形了。他猛地推开郑队办公室的门时,郑队正拎着暖壶,为自己沏茶。左边城冲进屋来,先是在郑队眼前,晃了一下手里的自封袋,还没等郑队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几步窜到郑队的办公桌前,一坐到桌前的转椅上。向着椅背靠上去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办公桌上开着的电脑屏幕,左边城一愣,还没等再看一眼,郑队已经放下暖壶,几步跨过来,伸手把电脑关上了。但是,左边城还是看到了电脑上一闪而逝的是一些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蓝舞蝶。倒不是这些照片,让左边城起了疑心,而是郑队有些偏激的动作,让左边城无法理解了,郑队应该用不着这样紧张吧。
郑队已经当了许多年警察了,应当做事最稳重了。
左边城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已经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内心所想了。几年当警察的经历,让他遇事不再轻率的锋芒毕露了。这也是当警察锻练出来的结果。
左边城把手里的断指,往郑队跟前一放,沾沾自喜地说:看。我找到了。
郑队看了一眼桌子上自封袋里的断指,没有左边城想象的那么兴奋,却伸手把坐在转椅上的左边城推下去,自己坐上去。说:别没大没小的,这椅子,是你小子坐的嘛?长能耐了?进来连门也不敲了。再这样,看我不收拾你。
左边城模了一下后脑勺,嘿嘿一笑,从桌上抓起断指,说:那我把它送到化验科去了。
郑队好像不耐烦地向他挥了一下手,说:去吧。
左边城从化验科出来,没有回刑侦支队的办公室,而是直接走出公安局大门。他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家网吧,临进门时,还向身后看了一眼。这家网吧的老板是他的一个朋友。左边城拉着他坐到一处角落里的电脑前。老板见他神神密密的神态,调侃地说:你地下工作者啊。
左边城没理他,伸手在键盘上敲出郑队的名字。说:想办法,进入这个人的空间。
老板瞪着他,有点不情愿,说:你又搞什么鬼玩艺?
左边城也像真事似的,把眼睛一瞪,也不笑。说:费什么话,非得让我掏警察证咋地?
老板说:那你总不能老白使唤我吧?
左边城搂住他的肩,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嘻皮笑脸地说:瞅你那样。行,明天我请你吃饭,成不?
老板也一笑,说:当然成啊。我最喜欢别人请我吃饭了。
左边城哈哈一笑,老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左边城说的话,让他猜到了。左边城说:你欢喜什么啊,还不是我请客,你买单。
老板踹了他一脚,趴在电脑前,双手一阵飞快地在键盘敲打。不一会儿,便说:成了。
左边城对他佩服的几乎就地想跪下去,给他磕一个头。说:你什么脑袋啊,怎么这么聪明哩。
老板一笑,说:我妈生我的那天,刮着风还下着雨,你说我能不聪明嘛。
左边城坐到电脑前时,心想:要是让郑队知道了这事,还不气疯了呀。这天,左边城有些累,他从网吧走出来的时候,从天空上飞落下的纸人,在他经过的人群中,像幽灵似地穿梭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