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飞鸟住的这套房子,是蓝舞蝶死之前半个月之前,送给她的,但是,并没有过户给她。负责办此案的左边城,怀疑蓝飞鸟与这场凶杀案有牵连。尽管这套房子,外观上看上去,已经陈旧不堪。房间又窄又小。可是,这种俄罗斯老式建筑,最便宜买下也要二十几万块钱,蓝舞蝶可以说出手太大方了。据说她们姐妹并不和睦,从小到大,她们的关系几乎形如陌路。蓝舞蝶怎么就轻易把房子给了蓝飞鸟。在之前,蓝飞鸟一直租房子住。
蓝飞鸟坐到电脑前,进入博客空间。她的双脚踩在电脑桌下铺的地毯上,地毯上绣着一朵缤纷盛开的花瓣。这条地毯不用问价格,一看就十分昂贵。蓝舞蝶死的前一天,搬家公司打来电话,说有些蓝舞蝶的东西要送过来,让蓝飞鸟在蓝舞蝶的家里接收。那时候,蓝飞鸟已经答应蓝舞蝶,她搬到蓝舞蝶的这套房子里来居住。蓝舞蝶告诉蓝飞鸟,她已经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这套房子就送给她了,还把备份的一枚钥匙提前给了蓝飞鸟。
蓝飞鸟的鼠标快速地移动,突然停下,蓝飞鸟进入一个网名叫作黑夜之狐的博客里。点出一条黑夜之狐最近发表的博客文章。蓝飞鸟呆住。文章写的极好:有一种分开,是生离死别;有一种难过,是心被攥碎;有一种凄凉,是泪流满面;有一种怀念,是静静地站在阳光里,任长风把头发狠狠地打在脸上,却没有一点疼的感觉。
蓝飞鸟立刻把黑夜之狐加为QQ好友。只几分钟,黑夜之狐对话的铃声就响起。
黑夜之狐:你好,花布兜兜。
蓝飞鸟笑了:黑夜之狐一定是雄性的吧?
黑夜之狐:自然。那么花布兜兜也一定是雌性吧?
蓝飞鸟:哈哈哈,极对。刚看了你的博客文章,写的极好。是有亲人离去嘛?
黑夜之狐:是。我的母亲。我很伤心。
蓝飞鸟:能把心攥碎的疼痛,也只有失去母亲这种感情了。
黑夜之狐:是。我也看过你的博客文章,你很嘛?呵呵呵……
蓝飞鸟:我的缺点很多,只有这一条是优点。我是很。
黑夜之狐:那你喜欢英俊小生嘛?
蓝飞鸟:喜欢,极其喜欢。
黑夜之狐:那我很欣喜。
蓝飞鸟:这么说,你是一个帅气男人了?
黑夜之狐:算是吧。你哩,是美丽女人嘛?
蓝飞鸟:不是。而且很老。
黑夜之狐忍俊不禁的一阵笑:哦,已经有一百岁了?恭喜你能活到一百岁。呵呵呵……
蓝飞鸟:你怎么知道我岁数?呵呵呵。不过,还不到一百岁,不过年龄也不小了。你很小嘛?
黑夜之狐:我想可能比你小。
蓝飞鸟:我也觉得你比我小。有股青春的活力,年轻真的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
黑夜之狐突然觉得这个叫花布兜兜的女子太酸了,一下没了情趣。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告别:哎呀,不能再和你聊了,我得工作了,头儿骂人可狠了。走了,再聊。
蓝飞鸟面对着突然没了声响的网页,一阵发呆。她很少上网聊天,只是这个黑夜之狐太有才情了,她才忍不住聊起来。手机响了,蓝飞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短信。刑侦支队的警察左边城让她去警察局配合调查,录笔录。蓝飞鸟冷笑一声,把手机里的这条短信删除了。她已经不记得哪个警察叫左边城了。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梦鸽打来的,梦鸽很奇怪的问:死丫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蓝飞鸟以为是左边城,听了梦鸽的质问,呵呵呵地一阵笑,说:嘛事,总管?
梦鸽说:刘沙河现在在酒吧哩,你们见一面呗。
蓝飞鸟说:不想见,不爱动弹。
梦鸽说:你主动点。人家可是帅哥呀。
蓝飞鸟说:凭什么?我还是美女哩。
梦鸽笑,说:就你?你可拉倒吧。
蓝飞鸟说:你敢诬蔑我?
梦鸽嘻嘻笑个不停,连忙赔罪,说:不敢,不敢,美女。
蓝飞鸟笑:滚你蛋的。你骂谁哩?你不知道现在管人叫美女,是骂人嘛?
梦鸽说:我错了,我错了……你到底去不去啊?
蓝飞鸟说:去哪儿?
梦鸽这个气啊,说:蓝飞鸟,我呸,以后再管你的事,我就是孙子。说完,狠狠地放下电话。蓝飞鸟趴在电脑桌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刘沙河靠坐在一张吧台的转椅上,他的手里拿着一只酒杯,目光懒散。
二十七年前的那个午后,红砖建筑的俄罗斯楼群里,绿荫环绕,有一种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慵懒静谧。偶尔,从绿荫里响起的一声鸟鸣,也是懒懒的。这些仿俄罗斯建筑的房子,是一家大型工厂的工人家属居民楼。
这天,居民楼里所有的男人都去工厂上班了。一些靠近工厂的窗户,可以隐约地听见从工厂里传出的机器轰鸣声。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工装男人的身影从楼群外一排树林里闪出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一扇楼门,还很年轻健壮结实的一只手里,握着一把斧子。男人三步、两步窜上三楼的楼梯,推开虚掩的门,进屋砍死屋里正在画画的女人,却放过了躺在床上的男孩儿。男人临出门时,回头环视了一眼屋子,屋子一角的桌子上,铺着的宣纸上,溅满了桃花一样的血点。好像冥冥之中有预感似的,宣纸上的枝杈已经画好,就等待画上桃花了。男人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一阵伤心。然后,转身从容地走出门去,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衣襟上也沾满了桃花一样鲜艳夺目的血迹。那个女人挣扎地爬到窗户上。对面楼的一户人家的窗户前,站着一个小男孩儿,目光惊愕地注视着一家玻璃上交叠的鲜红手印,软软地没有一点力气,但是,他还是很响亮的叫了一声。他的母亲走到他的身后,他手指向对面楼,告诉母亲,那家玻璃窗上贴了好些红红的窗花。他的母亲向对面窗看了一眼后,立刻,用手一把捂住了小男孩儿的眼睛。
女人攀住窗棂的手松开之时,一只蝴蝶飞起,她张开胳膊,一跃,从三楼的窗台上飞落而下。那只蝴蝶飞入一团耀眼的阳光里,而她却坠向坚硬的地面。被女人坠楼身体折断的地上草芽,经过一番血水的灌溉复生。数日后,住在同楼的一个男人趴窗向下看去,害怕地从嘴里发出一声惊呼,地面上长出的茂盛的草皮,活月兑是那个女人死去时的形状。
女人的身体碰撞到地面所发出的巨大响声,惊醒了屋子里躺在血泊的孩子。听见孩子啼哭起来,女人这才放心地闭上桃花一样俊美的眼睛。
那个啼哭的孩子就是刘沙河,几天后,他被送进了一家孤儿院。
刘沙河手中转动的洒杯停在嘴唇上,仰头,猛地一饮而尽。柜台后面站立的服务员把刘沙河搁在台上的酒杯重新斟满红酒。他的年龄和刘沙河相仿,没念过大学,却不时快乐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酒吧一角,一个像燕子穿梭的女服务员,是他的女朋友。他们直到凌晨,才相拥回家。刘沙河眼圈有点红,他心里嫉妒这对年轻人,一杯一杯喝酒。一个女孩儿走到他身边,点了一杯红酒,一声不响地喝,斯文而优雅。这个女孩儿是这个城市电视台的女主播。刘沙河从来也没和她说过话,但是,他们常常这样肩挨着肩喝酒。女孩儿身上散发着花瓣一样的气味,这让刘沙河有些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