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恶妾 第七十二章【手打VIP】

作者 : 叶家娘子

这是一间雅致而清幽的小院,入门是曲折游廊,阶下是青砖铺成的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乔木兼着芭蕉。大雪将芭蕉压得形式一座小山,不时的有“扑擞,扑擞”的声音传来,却原来是厚叶不堪雪的重负,被压折,而滑落一地的雪。

屋内,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只案上一个土定瓶,瓶中供着数枝梅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临窗大炕上亦只是简单的铺了一层毡并一几,几案上是一盏尚冒着氤氤之汽的热茶。

窗台一侧,男子一身白衣,轻裘缓带,神态甚是潇洒,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一身装扮及气度,俨然是一位富贵王孙。

“主上。”女子的声音,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

男人蹙了蹙眉头,淡淡道:“怎么,他们中便无一人看上你?”

女人神色一僵,声音便显得有几分僵硬,失了之前的妖媚,“属下无能。”

女人的声音一落,四周便静了一静,静谧之中,一股浅浅的龙涎香随着湿冷的空气缓缓飘散。

“下去吧。”

“是。”

一阵细碎的步子声响过后,屋里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女人拖着长长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缓缓的停在小院外,大红的织锦皮毛斗篷下,女人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只这温婉之中却又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她缓缓仰首,目光停伫在那刃半掩的门上,良久,唇角微微轻挽,一个浅到似无的凉笑随着唇畔雪花一同飘落。

女人大红的身影在漫天的飞雪中渐行渐远,屋子里气质轩华的男子霍然转身,撩了眼一直立于一侧,默然无声的温文公子,唇角轻扬,淡淡道:“之谦……”

被唤作之谦的少年公子往前一步,沉声道:“世子有何吩咐?”

“怎么办?蝶衣她失败了。”

“世子。”少年公子略一沉吟,缓缓道:“蝶衣成功失败并无多大关系,关健是我们不能失手。”

“你说的有道理。”顿了顿又道:“去安排吧,我要尽快见上那位小姐一面。”

“是。”

……

林俯。

沉香榭的下人们从早起便被林鹤轩指挥得七脚八手的忙进忙出。

容氏眼见得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了,不由拧了眉头看向一侧好整以暇捧了本书斜卧在美人榻上的林鹤轩,柔声道:“爷这是要做什么?这一群人进进出出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林鹤轩扔了手里的书,环顾四周,见屋里连个侍候的人也没有,不由“扑哧”一声轻笑道:“也怪不得你抱怨,竟是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末了,对外喊道:“去,将玉枝喊来,让她来侍候女乃女乃。”

不多时,玉枝便撩了帘子进来。

一进屋子,因着屋里暖融融的热气,她便呵了口热气,搓着被冻得冰冷的手,道:“今天外面可真冷。”

容氏指了屋子中间烧着的炭盆道:“快来烤烤火吧。”歇了歇又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玉枝抬头现上正笑盈盈看过来的林鹤轩,脸上不由得便热了热,凭良心说,自家二爷真的是个好看的人,照说也不是初见,这张脸都不知看了多少回,可即使是这样,还是看一回,心跳便乱一回。

“女乃女乃问二爷便是了。”

容氏看着林鹤轩,“你又在玩什么呢?”

林鹤轩扔了手里的书,起身走到容氏身前在她身侧落坐,执了容氏的手,把玩着她玉一样的手指,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又转了头对玉枝道:“怎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玉枝连连点头道:“爷和女乃女乃,这时候过去,便也妥当了。”

“那好,你去给你家女乃女乃取了那件孔雀毛的缎绣氅衣来。”

林鹤轩的话一落,容氏不由得便颤了颤,轻声道:“我这几日穿的都是狐狸毛的氅衣,好端端的将它取出来做什么?”话落,似是不经意的撩了眼看林鹤轩。

却见,林鹤轩淡淡一笑,道:“冰天雪地的,你那一身绿毛毛多多少少能减轻点寒意不是!”

容氏笑了笑,见还站在一侧的玉枝,便道:“去吧,难得我们二爷有这雅兴。”

不多时,玉枝便取了件绿得发翠的轻裘出来。

容氏才看上一眼,便觉得心怦怦乱跳,似要跳出来一般,又少不得偷偷拿眼去瞟林鹤轩,不曾想,林鹤轩正几步走到了跟前,自玉枝手里取了那孔雀裘,两手一抖,便替她披上了身。手指灵活的在她颌下系了个结,上上下下一打量,赞道:“你这一身走了出去,只怕九天仙女见了你也要羞红了脸。”

容氏扑哧一声轻笑,挑了嘴角道:“从前也不知道爷是这么个会逗人的。”

林鹤轩上前揽了她,附身往她耳里轻吹了一口热气,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抱怨我往日好话说少了?”

容氏被他那一口热气吹得心像是被热油滚了一滚似的,脚板心处生起一抹燥火,那火烧到一半,在她仰脸看向林鹤轩那似雕似刻的侧脸时,不由便得熄了个透。神色间也跟着起了一层淡淡的郁气。

林鹤轩却似浑然不觉,执着她手的那只手往容氏掌心挠了挠,道:“怎的不说话了?”

容氏扯了个笑脸,轻声道:“好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林鹤轩还待再说,那边玉枝已然道:“二爷,女乃女乃,您们再耽搁下去,玉釉、莲叶、白苏她们几个就要成雪人了。”

容氏便笑了道:“正是,眼巴巴的说要给我个惊喜,这喜,原来就是几句好听话不成!”

林鹤轩便笑了执了容氏的手,“走,走。”

七拐八拐的将容氏带到了沉香榭后的小池边,远远的便见玉釉、莲叶几个婢女缩手缩脚的站着,一身黑色的蓑衣压了厚厚的一层雪。到真成了雪人!

“二爷,女乃女乃。”玉釉先走了上前,指了池边用大红毡毯围着的亭子道:“都准备好了。”

林鹤轩挑眉看着容氏道:“玉釉越来越能干了。”

容氏笑了回道:“她原本就是个伶俐的。”见玉釉红了脸,手足失措的样子,容氏摆了手道:“屋里给你们备下了姜汤,快与莲叶她们去吃一碗吧,大冷的天可别冻着了。”

“谢女乃女乃。”玉釉行了一礼,合着众人退了下去。

“莫非乾坤便在那亭子里?”容氏指了亭子对林鹤轩道。

林鹤轩勾唇一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容氏一笑,提了步子朝亭子走去。

林鹤轩摆了摆手,对一侧侍候的玉枝道:“你也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了。”

玉枝略一犹豫,眼角的余光见容氏挥了挥袖笼,便福了一福,返身走了开去。

“到底是什么呢?”容氏站住了脚,返身冲着林鹤轩温婉一笑,她一身上大红的洋缎窄裉袄,罩了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披了身绿的发翠的孔雀裘。人都说美人如花隔云端,她这么笑盈盈的往那一站,端的不就是这份感觉么!

林鹤轩上前几步,将容氏发间的簪子正了正,又附着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容氏脸色一红,嗔怒的瞪了林鹤轩几眼,林鹤轩便又笑了作揖打恭的讨着饶,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亭子。

厚厚的毡毯一掀,容氏眼前便亮了亮,但见小小的亭子间内,铺了厚重的大红团花地毯,中间摆放了一茶几,茶几上是热气腾腾的小锅子,锅子的旁边拿上等的瓷器装了各色鲜肉果蔬,份量都很少,但搭配的很是诱人!

“这是……”容氏疑惑的看向林鹤轩。

林鹤轩上拥了容氏的肩,带到案几后落坐,轻声道:“前两日于飞唤了我去赏梅,你知道的荆国公俯后花院的那方梅林算是中州城里一等一的胜景了。”

“然后,我便想着,我们俯里虽然没有那片梅林,但这池子放在平日里没什么,然这大雪纷飞的天,隔着这红纱看着浩浩碧波,片片白雪,也是挺有意境的。”

容氏不由便顺着林鹤轩的手看了过去,果不其然。

鹅毛大的雪团轻盈盈的飘着,飘入涔涔的池水瞬间便溶入不见。汪汪一池碧水,此刻因了天地之间的一片白,或浅如清玉,又或是弯弯如带。寒风乍起,池水掀动,那些飘啊落的雪花,如颦似笑,如蹙若愠!

容氏忍不丁的便怔了怔,这般美景,日夜随身,她怎就不觉?这般美景,她又有多少年不曾留意,不曾……

“好美!”

手上一暖,抬头看去,便见林鹤轩持了盏白底青花的酒盏,眉目含笑的看着她。容氏乍一对上那汪深遂的黑,不由愕了愕,颤声道:“怎么了?”

“喝杯酒热热身子吧。”林鹤轩手轻抬,酒杯便凑到了容氏的唇边。

容氏脸上一红,鼻下是盈盈的清酒香,不自觉的便张了嘴,吐下了那杯酒,酒味芳醇,甜而芳香。

“什么酒,味道这般好。”

“是果子酒。”林鹤轩取了案上的酒盅,又倒上一杯,递了过来。

“俯里什么时候有这种酒了。”容氏接了并不饮,却是放在手里把玩。

林鹤轩笑道:“这可不是我们俯里的,这是于飞送来的,是淑太妃今年的赏赐,统共也就分了五盅,我们得了一盅。”

容氏便挑了眉头,笑道:“即是如此,你该拿去孝敬太太才是,怎的却给了我?”

林鹤轩挑眉一笑,道:“太太是太太,太太自该孝敬,可你……”

容氏见她忽然停了不说,不由眉眼一撩,颇有风情的道:“我怎的了?”

“你,我也是要疼的不是!”林鹤轩探臂将容氏捞在了怀里,又分了一只手出来拿筷就着热腾腾的汤水,涮起了菜。“来,我们边吃边看风景吧。”

容氏吃了两口小菜,又喝了几杯果子酒,不想那酒喝起来口感极好,却是个后劲很足的。身侧,林鹤轩又温言浅语的劝着,不时的说几句打趣的话。

不多时,酒劲上涌,容氏看着眼前漫妙的美景,闻着林鹤轩身上淡淡的兰草香,不由得便悲从中来,眼眶红了红。好在她神思尚留有几分清明,硬是将浮在眼里的泪逼了回去。看着一道红纱帐外的美景,凄凄一笑。

“爷,你花了这般心思,可是有事要嘱托妾身?”容氏回身,微红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林鹤轩。

林鹤轩眉头一挑,笑道:“瞧你,心思这般重,怪不得越来越瘦。”

容氏低了头看着自己盈盈一握的细腰,吃吃一笑,“妾身真的很瘦吗?”

林鹤轩不容反驳的道:“一只手都握得过来,你说瘦不瘦!”

容氏默然了半响,瘦吗?当然瘦。她记得她新嫁时做的那些衣裳,一件也穿不了了,都大了。有些衣裳,明明前后不过隔了几日,可再拿出来穿时,似乎空荡了很多!

“唉……”悠悠的叹了口气,容氏淡淡一笑,“挺好,省了不少的布料呢!”

林鹤轩听着她带了嘲讽的笑,神色一黯,“妙鱼,我知道是我不好……”

“爷。”容氏尖了嗓子,待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时,谦然的一笑,幽幽道:“您别说了。”

一时间,亭子间便没了适才的欢欣,炉子里的炭火也似乎烧到头。

林鹤轩正准备喊了人来加炭,亭子外,却响起玉枝的声音。

“二爷,女乃女乃,华家的表少爷来了。”

亭子间里,林鹤轩挑了眉头看着容氏,忽的便眉眼如花,绽开一抹浅笑,“妙鱼,这下好了,他来了,你应该开心了。”

容氏脸上的淡淡的笑便僵了僵,干着喉咙道:“爷,您这话说得……”

林鹤轩执了她的手,站起,朝亭子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我记得你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你新嫁的那天,他来送嫁。自后,便不再得见了,是吗?”

容氏点了点头。

“一起长大的情份总是不一样的,爷不是迂腐之人,走,我们去见见他。”

林鹤轩欲待重新去牵容氏的手,容氏却是扬眉一笑,柔声道:“爷先去吧,莫让表兄久等了。”

林鹤轩想了想,道:“那也好,我先去,你慢慢来。”

眼见得林鹤轩身影几步便只剩下个影子,容氏才长长的透了口气,玉枝几步上前扶了容氏,这才发现容氏的手竟微微的颤抖着。

“女乃女乃,”玉枝犹疑的看着容氏,“您这是?”

容氏一手扶了玉枝,一手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襟,精致的脸上神色很是诡异,“玉枝,你有没有发现,爷,他今天很奇怪!”

玉枝想了想,摇了摇头。

容氏还欲再说,却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样的夫妻小调,从前林鹤轩也时常会玩上一玩。难道说,真的是她多心了?

“女乃女乃,许是那位要过门了,爷想着宽宽您的心……”玉枝从旁劝解道。

容氏摇了摇头,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顺了玉枝的话,“也许吧。”

玉枝四下里看了看,见四周无人,飞快的压了声音在容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容氏低垂着头赶路的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好在玉枝眼疾手快,牢牢的搀住了她的手。

容氏稳了身子,看向玉枝,玉枝坚定的点了点头。乍然间,容氏脸颊便生起了两抹红云,眸光中亦多了汪亮亮的色彩。

……

前厅,林鹤轩正陪着一锦服华衫少年公子,轻声说笑着。

不多时,容氏扶了玉枝的手进来,上前与华衫公子见礼,“妙鱼,见过表兄。”

华衫公子轻声一笑,虚抬了手道:“表妹不用多礼,适才听鹤轩说,你们正在围炉赏雪,怕是我突然造访,扰了你们的雅兴吧!”

容氏睃了眼林鹤轩,见林鹤轩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二人,一双漆黑的眸子似浸在水中的黑矍石,深的让人看不到底,容氏莫名的竟心慌了半拍。稍倾,耳边响起林鹤轩的笑语声。她才霍然回神。

“铭皓兄言重了,闺阁之乐,什么时候都一样的。到是你,难得来趟中州,又与妙鱼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怎样都该招待好你才是!”

林鹤轩说到那从小长大的情份处时,嗓音突的便拔了拔。而华铭皓正低了头捧茶盏的手亦跟着定了定,他微微的撩了眼,见林鹤轩却满是宠溺的看着容氏柔柔的笑。

容氏亦跟着笑了道:“正是,表兄难得来,我去厨房让他们做桌好菜,你与二爷好生喝一几杯。”话落,以目光示意林鹤轩。

林鹤轩淡淡的颌了首,道:“去吧。”

容氏才刚起了身子,门外却响起小厮从安的声音。

“二爷,沈三爷派了小夏来,说是请您过一趟,有事商议。”

容氏才起的身子便僵在了那,为难的看向林鹤轩。

“你看这……”林鹤轩看向华铭皓。

华铭皓放了手里的茶盏,轻声道:“你去吧,我这次来在中州城里要耽搁些时日。喝酒的机会,多的是。”

林鹤轩便站起身,嘱咐容氏,“你好生招待下铭皓兄,我去去便来。”

容氏还想说些什么,林鹤轩已经对着华铭皓抱了抱拳,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厅堂里便剩下两人怔怔的看着彼此。

而林鹤轩在一甩帘子,走出沉香榭的那一刻,脸上的笑便似空中的雪,被寒风吹得无影无踪。候在门外的从安恭了身子迎上去。林鹤轩使了个眼色给他,从安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玉枝,你去厨房说一声,做几道表少爷爱吃的菜。”

“是,女乃女乃。”

玉枝打了帘子退出来。

屋子里,华铭皓到得这时,一盏花也已快见底。

容氏又喊了声,“玉釉,替表少爷沏杯新茶。”

候在外面的玉釉连忙应了声,重新沏了杯新茶奉上。

容氏摆了摆手,“你去外面看着点,我与表少爷说几句话。”

“是,女乃女乃。”玉釉应声退下。

……

蓝俯,宜雨轩。

蓝雨薇捧了个手炉,坐在廊檐下,唇角含笑的看着春妮,半夏,蓝锦烨几人正滚了个大大的雪球,搭雪人。夏兰,翠菊是个本份的,一侧的铃兰看着几人怎么都不能将那雪团滚成球,不由便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帮忙。又恐被蓝雨薇责怪,只不住的拿眼看蓝雨薇。

“你要是想玩,便去玩吧。”

得了蓝雨薇的吩咐,铃兰欢呼一声,便跑了下去。

这边厢,含雁撑了把油纸伞正与蔡婆子说说笑笑的走进来,冷不防的一个雪球兜头而下,砸得她满头满脸。

“死丫头,你玩疯了。”含雁拍了一身的碎雪,朝偷偷往蓝锦烨身后的藏的铃兰骂了声,对笑眯眯坐在廊檐下看热闹的蓝雨薇道:“小姐,这皮猴儿再宠便要上天了。”

蓝雨薇笑了道:“这么大的雪,拘了人也拘不了心,索性让她们玩个痛快。”

含雁便瞪了几个小丫头道:“仔细着玩,小心别伤了自个儿,等会哭鼻子。”话落,朝蓝雨薇使了个眼色。

蓝雨薇便笑了起身往里走,一边嘱咐蔡婆子,“烧些姜汤放那,等会让她们一人喝一碗。”

蔡婆子连连应了。

进了屋子,含雁换了身衣裳,又倒了杯热茶,缓了缓口气,才坐到蓝雨薇身前,轻声说起来。

“打听清楚了,那位爷,是林俯二女乃女乃娘家的表少爷。”

“表少爷?”蓝雨薇蹙了眉头,即是表少爷,林鹤轩该识得的才是,怎的那天,却是擦肩而过,林鹤轩竟还似是有意隐瞒了他自己似的。

含雁点了点头,“是容二女乃女乃母亲姐姐俯上的少爷,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份不一般。”歇了歇又道:“这位表少爷,姓华,名铭皓。”

“华铭皓!”

蓝雨薇似乎觉得这名字很隐约有些熟悉,却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听说过。

“小姐可还记得中宫之乱?”

蓝雨薇点了点头,中宫之乱,她怎么会忘记,便是那场乱,父亲才丢了命不是。

含雁深吸了一口气,“这位华铭皓便是天成年间妃华灵芸的母族,华家的嫡少爷。”

这么大的来头!蓝雨薇忍不住便倒吸了口冷气。

“我记得,中宫之乱后,华家势弱,但皇上却封了这位华少爷正四品副骁骑参领的职位。”蓝雨薇蹙眉道。

含雁点头附合,“小姐,没记错。华妃虽然被赶出宫庭,但是她临去前求了皇帝给华少爷封了这么个官。”

蓝雨薇不由便失笑,半响默然无语。

含雁见她不说话,便也不敢多话,只安静的坐在一边。

“那另一位呢,那位气宇轩昂的公子,是哪家的爷?”

含雁摇了摇头,“那位爷没打听出来。”

蓝雨薇想了想,也是,此刻又不是在司隶,他们也不再是三品大员。光凭着含雁一个小丫鬟的身份,怎么可能打听出那个人来。

“好了,你也去喝碗姜汤吧。”

含雁福了礼,退下。

华铭皓?表少爷!蓝雨薇怔怔的念着这个名字。半响,忽的“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然笑声才刚过,她不由得便又脸色一白,手紧紧攥了手里的暖炉,却是一失手,将手炉外面的布给扯了,葱剥的指尖与滚烫的手炉碰个正着。

“唔!”

正撩了帘子进屋的寻雪听得她这声痛呼,几步上前,失声道:“怎么了?”

蓝雨薇闻语抬头,见是寻雪,连忙道:“没什么,烫了下。”话落又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母亲那有事?”

寻雪摇头,已经去寻鹅油膏,替蓝雨薇抹了起来,一边抹一轻声道:“小姐您也不能太由着那几个小丫鬟了,该教的规矩还是要的教的。”

蓝雨薇笑了笑,“怎的好端端说起这话?”

寻雪将手里抹好的鹅油膏盖好,重新放了原处。

“今儿已是廿六,没得几日便是除夕。除夕一过,小姐您……”顿了顿,哑声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您不比我们清楚?含雁虽然能干,可全指着她……人说双拳难敌四手……”

蓝雨薇便明白了寻雪的意思,这丫头是担心她到了林俯后日子不好过呢!

“你即这么担心,何不便跟了我过去,我也有个帮手不是!”

寻雪霍然抬头,看了蓝雨薇,半响红了脸,吃吃的道:“奴婢不是怕事,实在是奴婢怕帮不上小姐,反而拖累了小姐。”

蓝雨薇见寻雪两颊飞红媚丽如花,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别担心了,那又不是龙潭虎穴,还能吃了我不成!”

“可是……”寻雪还想再说。

蓝雨薇摇头,执了寻雪的手,“寻雪,替我看顾好太太。”

因着蓝雨薇庄重而沉凝的语气,寻雪“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寻雪抬了头看着蓝雨薇,一字一句道:“小姐,奴婢在这发誓,一定会拿命护着太太。”

“只让你看顾好太太,生啊死的做什么。”蓝雨薇压下心头的微涩,一把将寻雪搀了起来。“好了,去把含雁寻来,商量下这个年怎么过吧。”

寻雪应了声,正欲走出去,不想,含雁却是几步走了进来。

主仆几人便围着张桌子,商量起过年的事宜来。

……

同春楼。

沈于飞把玩着手里的酒盏,他的对面,林鹤轩正面无表情的扒拉着盘子里冷得像冰碴的菜。

“你说,如果三小姐在中州城里开家酒楼,还会有同春楼么?”沈于飞忽然道。

林鹤轩抬了脸,眸色茫然的道,“她可能会认为做菜是道辛苦事吧!”

“哦!”沈于飞失笑道:“我看她厨艺了得,还以为她对下厨很感兴趣呢。”

林鹤轩闻言不由失笑,半响道:“怎么可能?你难道不知道,她每次都只是喜欢动嘴,剩下的都是交给她家里的厨娘完成的么?”

“你了解的这么清楚?”沈于飞挑了眉头看林鹤轩。

林鹤轩一窒,他了解她吗?好像不是吧!他只是奇怪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就会烧菜了,然后某天“不小心”的便看到她在厨房里翘了个二郎腿,捧了杯君山银针,一句一句的教着她俯里的婆子怎么做那些名堂繁复的菜。想到这,林鹤轩的唇角便扯了扯。

沈于飞看着他忽然挽起的唇角,诧异的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林鹤轩的笑转瞬即逝,许是玩厌了手里的酒盏,将它一扔,伸了腰,起身度到窗前,看着已被白雪覆盖怎么也看不见的街道,半响,幽幽道:“大雪一下,哪是哪也分不清了,可是等雪一化,丑的还是丑的,美的还是美的!”

沈于飞先是一怔,续而却是眉宇一蹙,沉声道:“方法那么多,你却偏要选最为难自己的,何苦。”

林鹤轩眉宇轻颤,飘于其间的莹白雪花便成了一滴冰冷的水沿着眉梢滑落,跌碎在睫间,他微微的仰起头,任那冰冷滑过眼眶。

“因为,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

“你说什么?”似是极为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容氏霍然起身,目光直直的逼视着眼前温温如玉的少年公子,摇了头,颤了声道:“不,这不可能,这不会是真的。”

华铭皓叹了口气,起身按了容氏的手,“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我不听。”容氏一边摇头,眼泪一边哗哗的往外流,她抬了手,胡乱的擦着,只那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不任她怎么擦都擦不完,“由来,你都说让我听你的,一直以来,我也都听你的,我如果当初大凡能按着自己的主意走,便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华铭皓被容氏说得一怔,稍倾,脸上便浮起了一抹青白。他探手想要安抚容氏,然手才抬起,却在看到屋内的摆设时,那手又缓缓的垂了下来。

屋子里便只闻容氏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守在屋外的玉釉,回头看了眼屋内的情形,细长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疑惑,微微的挪了挪脚,离门口近了些。

“是我对不起你,当初若是我能果决点,你我也不至于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华铭皓痛声道。

容氏抖了抖肩,然哭声却越发的凄凄。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曾成亲,身边连个亲近点的人也没有,你便不知道是为什么吗?”华铭皓直了嗓子道:“我没有忘记我当初给你的承诺,我也一直在努力。”

容氏的哭声便小了些。

玉釉的身子又靠近了些。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容氏哽声道。

“不是的,你听我说。”华铭皓上前一步,执了容氏的手,急声道:“我们只要帮世子完成这件事,姑姑只要回了宫……。”

“那又怎么样?”容氏尖了嗓子,逼视着华铭皓,“从前,她不曾帮过我们,现如今一个失了宠,被逐出皇家的人,还能有什么作用。”

华铭皓的脸色不由便白了白,似是没有想到容氏会说出这般尖刻的话来,她难道不知道,姑姑对华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妙鱼,你……”

容氏似也惊觉到自己的失言,但很快心底的恼怒便战胜了理智,她撇了头,淡淡的道:“你不用再说了,左右他对我也很好,这样的日子我也适应了……”

“妙鱼!”华铭皓颤了声,打断容氏的话,满目赤红的瞪着她,“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绝情的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绝情?”容氏呵呵轻笑,笑得眼泪飞溅。

华铭皓再管不了许多,想要上前将容氏带入怀里,不料,容氏却猛的往后退了一步。霍然抬头,满脸泪水的瞪着华铭皓,“我绝情?到底是谁对谁绝情?”

华铭皓看着容氏梨花带雨的脸,心一痛,口中便道:“妙鱼,我们不说了,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吗?”

容氏摇头,边摇头,边道:“我也不想说,可是这里。”她指着胸口的位置,凄声道:“这里过不去。”

“当年,你说好,要来提亲。我足足等了你一年,那一年里,你在哪?”

“父亲当时行差就错,母亲厚颜求上门,你的母亲,我的亲姨母当时怎样羞辱她的?”

“林俯上门议亲,我使了玉枝送信与你,那个时候你又在哪?”

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只问得华铭皓脸上血色尽失。颓然跌坐在椅子,只这还没完。

容氏斜睨了一眼他,冷冷一笑,继续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那个时候,正在想着要与惠妃的母族联姻。”

“不是的。”华铭皓历声道:“从头到尾,我就没同意过,那只是娘亲的意思。”

“你承认了?”容氏横眉冷睨着华铭皓,“你承认有这回事了?”

“妙鱼,那都过去了。”华铭皓深吸了口气,看着容氏,“你再气再恼,可这些年来,我是不是一直孤身一人?”

容氏的悲愤的神色便僵了僵。

华铭皓眼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吸了口气,继续道:“你可以气父亲,也可以恼母亲,可是你凭良心问,我可曾负过你半分?”

容氏默了一默。

华铭皓却也不逼她,只从袖笼里取了块雪白的在边角绣了一丛竹叶的帕子递了上去,容氏不接,他叹了口气,将帕子放在了容氏的手里。

屋外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玉釉看着那茫茫的雪白,黑黑的瞳仁里跳过一抹奇异的光。她低头瞅着身前新铺的雪,垂了头轻轻一笑,忽的抬了脚,来回的踏了起来,不多时,脚下的雪便成了一滩水。

“你们怎么确定便是她?”容氏看着帕子上的那丛墨竹,唇角勾起一抹深深的讥讽,她一直觉得得命运待她何其不公,可若是那个人知晓,她竟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份,会不会恨不得去死?

“其实前次便猜到人在中州城里,只是不确定是谁。”华铭皓看着脚下的青砖,亦跟着微微一笑,“直至世子与珏翊公主碰了面,细细问起,然后再逐一排查,才……”顿了顿,忽又笑道:“当然,到底是不是她,少不得还要公主亲自见过。”

容氏抬了头看着华铭皓,“你说迟了。”不待华铭皓开口,继续道:“你想通过我的手将人拦下来,已是不可能的了。”

“你五伯伯要出仕了。”

容氏笑了笑,却是凉的。

“那又如何?”

华铭皓邹了眉头,他不相信,容氏会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三房的大小姐提了婕妤了。”容氏看着华铭皓,“大小姐对皇上有救命之恩,按理说封个妃子什么的也不为过,你知道为什么没有封妃吗?”

华铭皓抿了唇,目光冷冷的看着容氏。

容氏抿唇一笑,“我们的大小姐说,不想挟恩求报。皇上若真有心,等她诞下一子半女再说。”末了,冷冷一嗤,斜睨了华铭皓,“你莫不是真以为我们大小姐她恭淑贤德?不,不是,她只不过是想要皇帝记着她,多去去她的毓秀宫。”

“我问你,皇帝今年是不是去白马寺比往年少了很多次?”

“妙鱼,你变了。”华铭皓突然道。

“是啊,我变了。”容氏点了点头,“是人,总是会变的。”

“不!”华铭皓猛的起身,上前一步,一把攥了容氏的手,“你说过这里是地狱,你一天也不想呆了;你说过,只要我来,你就会跟我走;你还说过……”

“我说过很多。”容氏抬了头,迎着华铭皓因为急切而略显涨红的脸,“你只记住了你想记住的。”

“妙鱼……”

容氏微微的挣了挣,眼见挣不月兑,便也不挣,垂了头。

“我真的帮不上你,今时非同往日。”

华铭皓颓然的放了手,便在他转身欲走时,身子一紧,却见一双手紧紧的环绕在了他的胸前,背后一具温热的身子紧紧贴着他。

“我说过的话,从来没不作数。”

华铭皓一喜,转身便拥住了身后的容氏,满怀喜悦的道,“妙鱼,我的妙鱼……”

屋外,玉釉眼见得玉枝领着几个婆子朝这边走来,跺了跺脚,高声道:“玉枝,女乃女乃催了好几回了,怎的这般久?”

屋子里相拥着的二人,瞬间分了开来,却在目兴相触时,扬起了一抹会心的笑。全文字更新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嫡女恶妾最新章节 | 嫡女恶妾全文阅读 | 嫡女恶妾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