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恶妾 第七十一章【手打VIP】

作者 : 叶家娘子

进了腊月,天越来越冷。

到了初八这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老天爷好似开了个口子,冷风冷雨不停的从天上往下抛。

这一天,是民间俗称的腊八节。又传说是佛教中的释迦牟尼悟道成佛的日子。从这一日开始,众人便忙着杀年猪、打豆腐、胶制风鱼腊肉,采购年货,‘年’的气氛逐渐浓厚。蓝雨薇自知与颜氏和蓝锦烨的日子越来越少,是故,这一天,她也早早的便做起了准备。

大米、小米、绿豆、豇豆、小豆、花生、大枣,这几样东西是蔡婆子早几天准备了的,蓝雨薇一早便去了厨房,与蔡婆子商议着,除了熬粥,还要做些什么小菜。

不多时,蓝锦烨也来厨房。

蓝雨薇见着他,少不得的又要问他的功课如何。褚季行与沈于飞自那日答应教授蓝锦烨功夫后,时不时的都会派了人来将蓝锦烨接去他们各自的俯邸。当然,随同蓝锦烨前去的还有蓝雨薇一早便备好的绝不重样的食盒。

“三爷和五爷说这几日有事要忙,让我不必过去了,只需将前段时间学的好好在家练习。”蓝锦烨上前一边看着蓝雨薇手势轻盈的翻动着锅内的粥,一边回答着她的问话。

蓝雨薇想了想,也是,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健还是看蓝锦烨自身的努力。于是,笑了道:“那你有没有好好练习呢?”

“当然了,我每天早起扎半个时辰的马步,再练一套拳法。”

“好。”蓝雨薇点头道,她并不是要蓝锦烨武功盖世,只是希望在特定的情况下,蓝锦烨有一份自保的能力。于是,换了个话题道:“你常常在荆国公俯和诚意伯俯出入,他们俯里的待你如何?”

“他们待我都很和气。”

蓝雨薇的手便顿了顿,转而却又淡淡的笑了笑。是她多想了,沈于飞与褚季行自当会看顾好蓝锦烨,到不是真说因着她那几个小菜,更多的还是因为与那个人的交情!未几,将锅里已烧熟沈稠的粥盛了一碗,放到托盘上,对蓝锦烨道:“这是今天的第一碗粥,你将它放到父亲的牌位前。”

蓝锦烨神色黯然的接了托盘,万着沉重的步子走去。小脸被风吹得红红的,连着眼眶也红了,父亲没了,母亲吃斋念佛,姐姐她……蓝锦烨抬起头,看了眼蒙蒙的天,咬牙忍了眼里的泪,踩着坚定的步子朝前走。

蓝雨薇则盛起另一碗,拿托盘装了去佛堂寻颜氏。

“这几日没出门去,只在家里将先前学的加以巩固。”蓝雨薇陪了颜氏坐在佛堂的偏厅说话,“原本也没想他学成什么大师,只是想他能强身健体。”

颜氏赞成的点了点头,“别的我到不担心,只那两家都是高门大户,烨哥儿他会不会被人看轻了。”

“母亲放心,女儿问过烨哥儿了,说那些下人对他恭敬有加。”

颜氏便松了口气,“有了荆国公俯和诚意伯俯,烨哥儿往后走到哪也不怕被人欺了去。只这人情,我们却不知道怎么还?”

蓝雨薇笑了笑道:“人与人之间讲究的便是个缘份,三爷与五爷与烨哥儿投缘才会有这般结果。哪来的人情不人情的。”

颜氏脸上的笑便僵了僵,看着蓝雨薇的目光便有了几分羞愧。

“娘,对不起你。”

蓝雨薇抬手执了颜氏的手,柔声道:“对女儿来说,只要你和烨哥儿都好,安然的在女儿的身边,那就够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颜氏撇了脸,才浮上眼眶的泪又被逼了回去。

从佛堂出来,蓝雨薇才走了几步,忽的便听到一阵参差的欢快的声音响起。

“下雪了,下雪了!”

下雪了吗?她连忙抬头,果然,满天满眼都是无数细小似柳絮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飞着,晶莹的雪花像轻盈的玉蝴蝶在天空中翩翩起舞。

蓝雨薇忍不住伸手去接,感受到几许冰凉后,掌心中留下了几滴透明的雪水。

“小姐,你看。”

含雁忽的指了院门处,一抹高挑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影,满眼兴奋的道:“是林二爷!”

蓝雨薇才抬头,不由便惊艳了一回。林鹤轩今日穿了一身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成的如意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披了一袭黑色的貂毛大氅,衬得他越发的面若中秋之月。于飘飘细雪中缓缓浅行,好似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画卷又似一处移动的风景。好生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怎么了,像只呆头鹅似的,傻站着。”

耳边忽的响起林鹤轩取笑的声音,蓝雨薇蓦然回神,不由脸上一烫,略垂了头道:“你怎么过来了?”

话落,侧了身子,将林鹤轩往屋里请。

“不进去坐了,我适才在这附近办事,便进来看看。”林鹤轩垂了头,见蓝雨薇耳朵后处一片绯红,在蓝雨薇看不到的地方,便挑了眉头,唇角微微的翘了翘。

“家里刚烧好了腊八粥,要不要吃些,热热身子?”蓝雨薇缓过最初的尴尬后,不多时,便镇定下来。

林鹤轩看着她已然平静的神色,没来由的便感觉到一种仄闷。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不用了,你若是不忙,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

蓝雨薇怔了怔,这是自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开口请她出去。

算不算是一种约会?

“我去给小姐取幕离和披风。”含雁飞快的道。

蓝雨薇看着含雁跑动的身影,到口的阻止咽了回去。

林鹤轩将她那一瞬间的犹豫看在眼里,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

“要过年了!”

“嗯。”

“你……”

蓝雨薇忽的扬起脸对着他,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好。”

林鹤轩看着她那个虽不灿烂但却极温和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怔忡,她叫他不用担心!不由撩了唇角,回以一笑,“我不担心。”只是有点伤心!

“嗯。”

含雁取了一件一件月白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替蓝雨薇系好,又将幕离帮她戴了,一边小声道:“需不需要奴婢跟了去?”

“不必了。”

含雁点了点头,福了一礼后,安静的退下。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

大周国虽说前朝的几番皇权更替,不曾穷兵黩武,但历来,亦没有哪朝哪代能国民同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任何一任皇朝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蓝雨薇看着那些因为穷困而无处掩身衣着单薄的乞儿没来由的暗叹了口气,幸好,穿成的是一家不愁吃穿的千金小姐,若是穿成的是这路中乞儿中的一名……想到这,情不自禁的身子便抖了抖。脸上神色也跟着变得惶惶不安起来。

林鹤轩微蹙了眉头,“你怎么了?冷吗?”

蓝雨薇连忙摇头,“不,不是。”

“那你抖什么?”

“我……”蓝雨薇的垂了头,目光掠过那些乞儿,“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林鹤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续而挑了唇角,淡淡道:“很幸运,遇见了?”

“呃!”蓝雨薇错愕的抬头,少爷你能别那么自恋吗?

见她一副老鼠咬了猫的表情,林鹤轩斜了眼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蓝雨薇垂了目光,却在眼角的余光处,看到城中的乞丐都往一个方向汇聚,不由讶异道:“他们这是……”

“城东设了粥棚,他们这是去领粥。”

“粥棚?哪家设的?”

林鹤轩邹眉道:“你不知道?”

见蓝雨薇摇头,想及她初到此地,整日里忙着的是与那些人斗智斗勇,这些事只怕也没个旁人与她说。笑了笑道:“好像是五年前吧,鹿山书院的岳师母发起的。腊八这一天,中州城里的富户名门,各家捐了银子到城东的桃花庵,设粥棚救济这些无家可归的人。”

“鹿山书院!岳师母?”

蓝雨薇不由的便好奇那是怎样的一个妇人!暗忖,也怪不得鹿山书院名声这般大,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见识,那当庭授课的先生又该是怎样的心怀天下!不由,便生了几分结交之心。

“开春,烨哥儿入学,到时如果方便,你可以去看看。”林鹤轩轻声道。

蓝雨薇的目光便亮了亮,但瞬间,那抹亮又黯淡了下去。开春后,她已经一台小轿进了林俯的门,一个卑贱的妾,如何去与名家宗妇结交!

“到时,再说吧!”

林鹤轩见她陡然便落落寡欢,只一寻思,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本愉悦的心情便紧跟着也淡了不少。

两人默然无语,慢慢往前。没注意脚底,两人这般走,也不知道就走到了哪,忽的便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回头一看,才见是一深门高户中横空伸出几枝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粉白的墙,深黛的瓦分外显得精神,好生诱人。

蓝雨薇怔怔的看着那树红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林鹤轩一怔,目光错愕的看着蓝雨薇。

他知她狡诈,善谋略,攻人心。似乎忘了,她的父亲官至大理寺卿,年少时,也曾才名在外!她自幼生长在司隶,也曾请了女先生做馆授书,又有瀚林院那些老学究出手指点。他似乎一直就忘了,掩于她凶悍泼辣的外表下内里的她也像大多数的官家千金一样,写诗做赋是一种打发日子的方式!

蓝雨薇她没有想到,她即兴而吟的一首前人名句,在这一刻,给林鹤轩造成的震憾。她只是因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有感而发罢了。

“三小姐……”

蓝雨薇听着耳边带着几分庄重的声音,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庄重的声音与她说过话。怎么了?才堪堪抬头,街角却忽的响起一片笃笃之声。

“驾!驾!”

蓝雨薇尚不及反应,便被一只手不容分说的带到了一侧,鼻端之上淡淡的兰草香裹着男人特有的气息,扑天盖地的袭来。耳侧更是一阵温热的轻语,“小心。”

蓝雨薇被林鹤轩整个人带到了怀里,两人堪堪的擦着墙壁而立,眼前一花,数匹高头大马便从两人跟前擦身而过。

那些马一看便知是西域名马,无一不高大、清细、勃发。特别是为首的那匹马,毛色通体乌黑发亮、头细颈高、四肢修长、一起一落间给人以腾云驾雾般的错觉。

马背上的男子一袭连帽朱红锦面老虎皮里的大氅,因着纵马的缘故,帽兜被风吹起,黑墨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和着翻飞的大氅一红一黑间,很强烈的神觉冲突。

偏在这时,马上的男子忽的回头朝他们这一处看来,蓝雨薇乍一对那人的眼,不由得便自心底深处生起一股寒意。男子的五官棱角分明,剑眉飞扬,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此刻,那双透澈清冷的眸正以一种萧冷的仿佛能刺穿人心的淡漠,看过来。

与此同时,几人中的另一人也回了头朝他们看过来。只较之为着男子目光的锐利,这名男子却是一个干净、俊秀的男人。他的面部线条柔软,五官仿佛墨画的一般典雅细致,凑在一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心的感觉。

“是他!”

蓝雨薇猛的抬头,便见林鹤轩掩于帽兜之下的脸上一片惊怔。

“他是谁?”

林鹤轩却似突然惊觉过来,淡淡的道:“谁?哪个他是谁?”

蓝雨薇指了已经策马而去的那几人,轻声道,“你认识那人?”

“他们啊……”

就在蓝雨薇以为林鹤轩会说出,那人是谁时,林鹤轩却忽的道:“我突然想起还要去趟荆国公俯,我送你回去吧。”

蓝雨薇便知他不愿让她知道一些事,她也不想深究,必竟只是路边的一场偶遇。

“不用了,你有事你去便是,我自己回去。”

林鹤轩摇头,“不差这么一刻。”最终还是执意将蓝雨薇送了回去,只这一路上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几次蓝雨薇想问他,但在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及之前的回避后,都咽下了心间的疑头号。

好不容易到了俯门口,不待蓝雨薇催促,林鹤轩便抬头道:“你进去吧。”

蓝雨薇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俯门。

林鹤轩看着那个娉娉婷婷在纷纷细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怔怔的站了许久,最后才决然的一个转身离去。

……

只小半天的功夫,零星的细雪便成了鹅毛大雪,到得酉时,天地之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世界成了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

荆国公俯的后院一座二层小楼里。

林鹤轩与沈于飞默然对坐着。一炉火在两人中间烧得旺旺的,空气中不时的有烤栗子的香味。沈于飞持刀将色泽深厚的栗子划了一刀,林鹤轩再将那栗子摆放在火盆边沿,不时的翻动的一下。

沈于飞的目光停在林鹤轩摆放于身侧的左手上。

那只手骨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只是食指上却有一道深深的已经凝结的伤口,破坏了整只手的美感。

“确定是他?”

林鹤轩翻动着的火钳便顿了顿,半响,重重的点了点头。

沈于飞不由便拧了眉头,将手里那尚沾着林鹤轩血迹的刀,“哐当”一声,扔到了一边。续而起身走到窗门处,“啪”的一声,将窗门一推。

凛冽的寒风便呼啸着汹涌而入,屋子里适才还暖洋洋的热气被那寒风一吹,立时消得无影无踪。沈于飞却浑然未觉似的,目光看着二层楼下那开得像血似的红梅,半响无语。

“你说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几人?会是谁?”

林鹤轩将火钳在火盆里一搅,烧得正旺的炭便“啪、啪”的爆出几点火星,最后又变成一些浅白的银灰,被冷风吹开。

“自从华灵芸被送到白马寺修行后,华家便投靠了淮南王。”顿了顿,抬头道:“你说那人会不会是淮南王俯的人?”不待沈于飞回答,又道:“那样的气度,我想**不离十,一定是世子,淮南王世子秦珏瀚。”

“秦珏瀚,他来中州城做什么?”沈于飞沉声道,“中州城的孙知州不是淮南王那一系的。”

“我想,他来是要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沈于飞猛的失色道:“你是说,那个人,在中州城?”

林鹤轩点了点头,“我之前就说,只要盯着他们便能知道那个人在哪,既然秦珏瀚来了中州城,可见,那人一定是在中州城。只是中州城成千上万户人家,我们又该从哪下手!”

“如果能在他们中间安个人进去就好了!”

林鹤轩摇了摇头,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半响,林鹤轩却是忽的绽了唇角,冷冷一笑,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于飞,我们都忘了一个人。”

沈于飞错愕的看着林鹤轩,在看到他唇角的那抹凉笑时,忽的道:“你是说她!”

林鹤轩点了点头。

沈于飞不赞成的摇头。

见沈于飞一脸的不赞成,林鹤轩淡淡的道,“或者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沈于飞摇头。

“那就是了,既然你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按我说的做吧!”

沈于飞听了林鹤轩的话,半响,长长一叹,沉声道:“你何苦为难自己!”

“为难?!”林鹤轩的脸上便有了浓浓的自嘲,“再为难的事也做了,再为难的痛也忍了,不缺这一件。”

屋子里便又恢复了长久的清寂,沈于飞上前,拍了拍林鹤轩的肩,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便在这时,一阵梅香随着冷风破窗而入,林鹤轩闻着那淡的几欲扑不着的冷香,唇角忽的便绽起一抹温煦的笑。

“我们的三小姐除了是个悍女外,还小有才情。”

“嗯?”沈于飞狐疑的看着他,安静的等着他往下说。

林鹤轩便走身,走到窗前,看着窗下那被雪花压得厚重却仍然敖骨挺立的株株红梅,轻声道,“她今日做了首诗。”

“做诗?”沈于飞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我那些姐姐妹妹们,谁都能写两句。”

“是吗?”林鹤轩挑了眉头,“你且听听她这一首”

沈于飞便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眼见得沈于飞错愕的看着自己,林鹤轩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眉梢飞扬,道:“如何?”

沈于飞眼前便浮现出那个举着剪子,嚷着不活了的蓝雨薇,由不得的便抖了抖,苦了眉头道;“我还是觉得她一手拿剪子,一手拿绳子,然后喊几声,爹啊。比较像她!”

林鹤轩被沈于飞说得一愣,续而便是轻声的笑了出来。

在他压抑不住的笑声时,沈于飞淡淡的瞥了头,看着冰天雪地中的点点腥红,喃喃的说了句,“可惜了!”

笑着的林鹤轩便僵了僵,但很快,那笑又继续,只眸中却多了些许别样的情绪!

……

既是端端正正的年节日,蓝雨薇少不得让下人送了些年节礼去绕了半条巷子的蓝家大房和三房,派去送礼的是马嬷嬷和铃兰。

方氏到不见得多看得上蓝雨薇准备的礼,但因着蓝利成有吩咐,又想着蓝雨薇年后便要入林俯了,不管从前怎样,眼下既然蓝雨薇示好,她少不得的便也要顺着杆子上。便吩咐了胡嬷嬷亲自招待马嬷嬷。

胡嬷嬷砌了杯热茶招呼马嬷嬷在偏厅里喝,说是暖暖身子。铃兰则由小丫鬟领着,将那些备下的东西往厨房里拎,又令小丫头告厨房的金氏回什么礼。

因着下雪,路不好走,两个人又是相当的年纪,一路便走得慢了些,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铃兰是有着蓝雨薇吩咐的,特意挑了好听的说,不多时那小丫头便被铃兰哄得眉开眼笑。

隐隐有笑语声传来,间或的听到似有人在说,“别痴心妄想了,要轮也轮不到你们,女乃女乃房里那几个陪嫁丫鬟,随便拎个出来也比你们强上百倍。”

铃兰不由循声望去,看见有两个小丫鬟从花墙旁走过。铃兰瞥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就看见丫鬟皱了皱眉。见她看过来,对着铃兰笑了笑。

铃兰便喊着走得累了,歇一歇。

小丫鬟也不催她,陪着一起坐在廊柱上。

“姐姐,大女乃女乃进门多久了?”

小丫鬟想了想道:“有二年多了吧!”

“怎的就没给大爷添个哥儿、姐儿的!”

小丫鬟连忙竖起了食指,“嘘”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铃兰不由诧异的道:“怎么了?”

“这话可说不得,叫女乃女乃听见了,仔细拔了你的皮。”小丫鬟小脸邹成一团的道,还不忘四下里看看。

铃兰见她这般小心,不由扑哧一声笑道:“咱们太太也真是个通透的人儿,便这般也没给大爷房里指个人?”

“指人!”小丫鬟一脸不屑的道:“便是女乃女乃自己带来陪嫁的丫鬟,也不准大爷动一根手指头,别的人还塞的进去?”

铃兰不由失声道:“大女乃女乃竟是这般历害的!”

小丫鬟冷冷一笑,附在铃兰耳边道:“你可不知道吧?听说女乃女乃要将玫瑰许给陶管事的侄子呢,谁不知道陶管事的侄子长得一脸的麻子不说,站起来,还不如个九岁小儿高。”

铃兰听得一身的汗,由不得错愕道:“不会吧!”

“不会?”小丫鬟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鄙夷,“玫瑰她都偷着哭了好几回了。”

铃兰嘿嘿的笑了笑,指了越来越厚的雪道:“我们走吧,等会还要去趟三太太那呢!”

“嗯,走吧。”

两人加快了步子,很快便到了大厨房,才刚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一片哄笑声。听得一个稍显苍厚却满带谄媚的声音说道:“姨娘,可真是个会心痛人的。”

小丫鬟探头看了看,回头对铃兰道:“平姨娘在。”

铃兰点了点头,两人合力抬了东西进去,铃兰又上前行礼,“见过平姨娘。”

平氏摆了摆手,指了放在地上的东西道:“三小姐送来的?”

“回姨娘,是的。”

平氏便笑了道:“三小姐可真是个能干的。”

铃兰笑了笑,目光却停在大灶上那一色摆开的几道精致的菜食上。

其中有道贵妃鸡,焦脆鲜女敕的鸡皮上撒着黑白相间的芝麻,闻着便让人口水直流,一碗水泽鲜女敕似牛女乃的鲫鱼汤中飘浮着数枚鲜红的大枣,又配以几截翠绿的香葱,果真是色香味俱全,其它的几样小菜看着也是煞费苦心!铃兰不由便多看了平氏几眼,没想到平姨娘竟有这般的好手艺。

“金娘子,女乃女乃要的东西好了没?”

门口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正与平氏说笑着的金氏连忙起身,恭敬的上前迎了人进来,“玫瑰姑娘,一早就准备好了,正放灶上热着呢,这就给你拿出来。”

玫瑰?铃兰忽的便想起那个小丫鬟的话,不由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才发现,这玫瑰可真的是个大美人。鹅蛋形的脸,大大眼睛,肌肤瓷白,身姿苗条,特别是那翘起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平氏嬉笑了上前,“玫瑰姑娘,给您们女乃女乃弄什么好吃的呢?”

玫瑰的脸上有了淡淡的鄙夷,但更多的则是不耐烦。接了金氏递上来的食盒,冷冷的道:“姨娘想知道,问金家娘子不就晓得了。”话落,转身便走。

平氏也不恼,当真笑盈盈的看着金氏,“金娘子,你给我们大女乃女乃开什么小灶了。”

金嬷嬷看了眼厨房中的众人,“扑哧”一声轻笑了上前,扯了平氏的胳膊道:“姨娘想知道,我偷偷的说给你听。”

平氏便一脸感兴趣的将耳朵附了上去,未几,嗔笑着打了金嬷嬷几下,道:“留点口德吧,让大女乃女乃知道了,扒了你一层皮。”

金嬷嬷撇了撇嘴,不岔道:“我又没冤枉她。”但到底还是不敢多说。

见着了一直笑嬉嬉站在一边的铃兰,这才想起正经事来,连忙指挥人将回礼装好,交到铃兰手里道:“这是太太早就准备好的,替我们向三小姐问声好。”

“知道了,金娘子。”

铃兰有模有样的福了个身,引得厨房中的人又是一阵大笑。铃兰便在那片笑声中看到平氏目光中划过一抹阴鸷。那样狠历的目光,直看得她心惊胆颤!

出了大房的门,铃兰与着装了一肚子茶的马嬷嬷又去了三房。

才刚到三房,便看到白氏身边的管事嬷嬷花嬷嬷领了几个粗使的婆子急急忙心的朝一侧偏院去。

“花嬷嬷。”马嬷嬷上前,喊住了花嬷嬷,指了铃兰手里道:“这是我们太太、小姐备下的几样东西,你看交给谁。”

花嬷嬷连忙一拍脑袋嚷道:“瞧,我这个记性,今儿腊八节不是!太太早起便吩咐说让老奴将表舅爷送来的鹿肉分了大太太与二太太那偿个鲜,你不来,我到忘了。”

马嬷嬷听了便笑道:“鹿肉?那可是个稀罕东西。”

“可不是!”花嬷嬷挥手让身后的丫鬟们先去,她则带了马嬷嬷和铃兰去了小厨房,边走边说道:“太太娘家族里的一个族兄来了,老爷正陪着前厅说话,太太使了我去安排住处。”

马嬷嬷不由惊诧道:“三太太娘家不是……”

白氏的娘家兄弟在几年前,押货去沧海国时,遇上了海盗,父亲、兄弟俱都丧命,只留下些老弱妇儒,没了娘家依靠不说,时常还要接济娘家的嫂子、侄儿,也正因为如此,蓝利盛才会对她百般苛刻。

花嬷嬷笑了道:“是族里的兄弟,从前也曾帮着太太兄长管理铺子。”

马嬷嬷便哦了声,说着话,几人便到了厨房,将东西放了又带上了回礼,马嬷嬷领着铃兰回了宜雨轩。

见着了新鲜的鹿肉,蓝锦烨便嚷着说要吃烤肉。

蓝雨薇少不得又叫含雁带人准备了烤肉架,又取了壶上好的黄酒,姐弟两围着个红火小炉吃得不亦乐欢。因嫌着,冷清,便令含雁招了几个丫鬟也一起坐下烤了吃。

席间,铃兰便偷偷的问含雁,“海狗是什么东西?”

含雁被她问得一愣,海狗?莫不是海里的狗不成!

一侧喝了些酒,斜斜靠榻上的蓝雨薇见二人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不由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含雁便将铃兰一推,“你去问小姐,小姐什么都知道。”

铃兰便往前挪了挪,对蓝雨薇道:“奴婢去大房时遇见了大女乃女乃房里的玫瑰姐姐,她让金娘子给做了道什么叫海狗人参的,这人参,奴婢知道,可是海狗是个什么东西?”

蓝雨薇听着先是失声一笑,随后才道:“你含雁姐姐没说错,就是一种长得像狗的动物,只不过是生活在大海里罢了。”

铃兰便吐了吐舌头,道:“这大女乃女乃也真能吃,改天要吃天上的龙心凤肝可怎么满足得了她。”

蓝雨薇抿唇一笑,淡淡道:“这可不是给我们大女乃女乃吃的,这是给大爷吃的。”

铃兰还想再问,见蓝雨薇微微的闭了眼,靠在炕上似是有些酒意,便不敢再上前打扰,只低了头吃烤得肥女敕爽口的鹿肉。

海狗人参汤!这可是壮阳的首选。蓝雨薇撩了撩唇角,这位大女乃女乃似乎有点欲求不满!她要不要出于人道主义,让她体味下什么叫人生的美满?

嗯,有必要这么做!她既不仁我不能不义不是?蓝雨薇的唇角绽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含雁。”

含雁连忙放了手里的筷子,靠了上去。

蓝雨薇附在含雁耳边,轻声道:“你去打听下,中州城里……”声音便越说越小,到得最后,直将个含雁羞得满面通红。嚅嚅道:“小姐……小姐……”愣是半天说不出个字来。

蓝雨薇看着含雁脸上能沁出血来的鲜红,猛的一想,含雁还是个小姑娘呢!算了,那便往后缓缓吧,相信林鹤轩很愿意玩这一出游戏!

……

腊八过完,蓝雨薇正闲得无事,想着那天在大街上遇上的那行人是谁时,丫鬟来回话说是三房的太太来了。

蓝雨薇一怔,白氏?她来干什么?但少不得还是迎了出去。

一夜的雪,已是没了脚背。

颜氏裹了身翠碧色的织锦镶毛斗篷,扶了松香、海棠的手走了进来。

“三婶婶今日怎的有空来我们家坐坐了。”蓝雨薇接了含雁手里的茶,亲自奉了上去。

白氏接了放在一边,扬眉看着蓝雨薇笑道:“我是来找您母亲的,怎的没看见她?”

蓝雨薇笑了道:“母亲在佛堂,婶婶即是有事,我这就使了去将她请出来。”

见白氏不推辞,想来是真有事,便使了含雁去佛堂请颜氏。

颜氏带着一身的檀香味回到走到厅堂,白氏几步迎了上去,执了颜氏的手道:“二嫂,你还真要当了在家的居士不成?瞧你这一身瘦得……”

颜氏笑了笑,轻声道:“三弟妹有什么事?”

白氏看了眼蓝雨薇,蓝雨薇因知道白氏素来是个软弱的,才进屋便见她红了个眼眶,想来是要和母亲说几句私话,便笑了上前道:“我去烨哥儿屋里看看,三婶婶便陪母亲说说话吧。”

白氏便又夸了蓝雨薇几句。

一待蓝雨薇离了正房,白氏便眼眶一红,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唬得颜氏一怔,不由失声道:“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二嫂,其实真正该出家的是我!”白氏哽咽着道:“真是没法活了!”

颜氏叹了口气,白氏娘家的事她也是知道一些,当年还曾写过信,想托蓝利和能找些关系赎回她的兄长父亲。于是,便劝解道:“你不是还有六丫头和睿哥儿吗?凡事总要往好处想才是。”

白氏便狠狠的呸了声,怒声道:“六丫头有你家三丫头一半的能干,我也就能多活两年了。”

颜氏听着这是与蓝婉美有关了,不由便道:“六丫头怎么了?她有不对的,你做娘的好生劝着就是。”

白氏眼里的泪便似断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二嫂,我也不骗你,我们家六丫头得了失心疯,她……她……她相上了荆办公俯的沈三爷!”

“啊呀。”颜氏一声惊呼,连忙转了手里的佛珠,道:“这……这……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

“可不是吗!”白氏咬牙道:“偏生她父亲又……”

颜氏想着以蓝利盛的为人,只怕是恨不得能抱上这门亲,只是这门第也太悬殊了,莫不是,他还要送了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不成!想到这,不由错愕道:“你是说三弟他……”

白氏点了头。

“糊涂!”颜氏怒声道:“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上赶着给人做妾……”

“可不是嘛,因为我不同意,这两日没少给我脸色看。”白氏擦了把脸上的泪,又道:“也怪我命不好,我但凡娘家还有个人,也不至于这样。”

颜氏便也跟着叹了口气。有心劝几句,却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得老调重谈,“再怎样,你也不能松口,这可是关系到六丫头一辈子的事!”

白氏点了点头。

“二嫂,我……我有件事想求您。”

“什么事?”

白氏低垂了头,脸上一片血红,道:“我娘家族里的一个兄长找来了,从前也曾跟着我兄长打理过铺子的,只是兄长出了事后,生意一落千丈,关门的关门,歇业的歇业,本想求我们家老爷给碗饭吃,可是……”她抬了头,目光祈求的看着颜氏,“我娘家已然无人,若是他能东山再起,以后族里的那些孩子便也有个依靠。”

颜氏蹙了眉头,“你是想让我给他在铺子里安排件事做做?”

白氏连忙点了头,轻声道:“我也知道照理这事怎样也不该求到你头上来,只是我也实在没办法了,老爷那边,我是万万不敢开口。”

颜氏有心想拒绝,可看着白氏那殷殷的目光,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可若是让她答应下来,她又隐隐觉得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与薇姐儿说说吧,现在家里的事都是她在处理。”颜氏半响道。

白氏脸上便有了一层急色,“二嫂,三丫头她……”

颜氏知道白氏想必是觉得从前得罪了蓝雨薇,此刻,只怕蓝雨薇想也不想便会拒绝。必竟来往只是面子上的事,实质里,二房是不想也不愿与大房三房有所牵扯的。

“没事,我会劝劝她的。”

白氏便点了头,“二嫂,或者你先看看,你要是觉得可以再跟三丫头说?”

颜氏想也不想的便道:“这不好,他一个外男……”

“不是还有我嘛?”白氏连忙道:“隔着帘子看一看就是。”

颜氏见白氏话说得那卑微,再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那就见一见吧。”

白氏连忙使了海棠去将候在廊檐下,早冻得脸白唇青的白晋鹏喊了进来。

“小的白晋鹏见过二太太。”

颜氏隔着门帘,看了眼穿着一身藏青长襟棉袍的白晋鹏,脸盘白白净净,眉眼清清秀有,轮廓略显坚硬了点,怎么看都是一憨实的人。

“你的事,三太太跟我说了,只我还要再考虑考虑才成。”颜氏直言道,她不想给人希望后,又办不成事,是故道:“其实中州城这般大,要找个合适的工作也不是难事。你还是多看几家人家吧。”

“二嫂。”白氏小声的喊了声。

颜氏对着白氏摇了摇头,白氏委屈的低了头。到是帘子外的白晋鹏施了一礼,答道:“二太太说的是,小的正有这打算。”

颜氏便点了点头,使人送了白晋鹏出去。

“好了,我会与三丫头商量的,若是行我便使人过来与你说。”

白氏千恩万谢的走了出去。

白氏才一走,蓝雨薇便走了进来,听了颜氏的话后,连连反对,“不行,我不可能答应的。”

颜氏笑道:“我也没答应啊,只不过是全个脸面罢了。”

蓝雨薇这才没说什么。

颜氏又道:“你三婶过得也是苦,你或者使了人送些银两过去吧。能帮总是帮一把好!”

蓝雨薇想说,他们帮过我们什么?母亲您知不知道,三叔父天天都在算计着您!话到嘴边却是成了一句,“我知道了,我会使人送些银子过去的。”

有些事,知道了也只是烦恼,那又何必!

蓝雨薇却不知道,不论是她,还是颜氏都已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进,这个陷进将砌底的摧毁她尚留有的一丝善良!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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