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艺厂最艰难的活莫过于修坯了,女工们宁愿干再苦再累的活也不愿意修坯。修坯工每天都要动冷水,时间长了就会落下妇科病;有的人对硷过敏,一修坯浑身就起疙瘩。茂生到厂后厂里新上了二十孔推板窑和一百立方隧道窑,在隧道窑上干活的人一天下来跟矿井下上来的人没什么区别,除了牙齿脸上全是黑的,就这样女工宁愿在隧道窑干活也不愿意修坯。谁进厂后如果没有被安排修坯,她背后肯定有人,大家都会刮目相看的。
茂生刚来的时候影响最深的是送坯的时候,女工们扭着好看的腰肢,成群结队地向放坯房走,每个人手上托着长长的一板条泥坯,板条随着身子一晃一晃忽闪,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来工艺厂参观的人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当然也有不幸的时候,比如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女工身子一歪,板条倾斜,上面的泥坯便劈劈啪啪地掉了——几天来的辛苦全废了!
修坯是个技术活,急性子的人是干不得的,否则做出来的产品肯定是次品。修坯是老吕跟郝厂长去江苏宜兴学回来的手艺,根据厂里的实际情况进行改进,最后把工艺流程定了下来。
老吕把自己的女儿安排在实验室,每天不用修坯;把妻子安排在紫砂车间验坯,也不用修坯,引起了大家的强烈不满。实验室和验坯拿的都是固定工资,每月收入有保障,而修坯工就没那么幸运了。验坯工很关键,产品质量的好坏全凭验坯工手下的松紧,因此验坯的时候肯定会得罪不少人。再好的人品一成验坯工就和工人疏远了,成了大家谩骂和攻击的对象,因此有些人宁愿不干这项工作。
老吕婆姨有次验坯的时候把一个女工的三板条坯全报废了。每根板条上约放二十多个坯,女工象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它,细心照料伺候,晚上丈夫把饭做好后端到工房里也没时间吃,几天时间才能修这么多,让检验员一会就全报销了。这个女工受不了,当时就坐在工房里放声大嚎,边嚎边骂老吕婆姨良心坏了,不给人活路。老吕婆姨也不甘示弱,扑上去就开始对骂,两个女人扭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后来这个女工被开除了,老吕婆姨走进工房,刚才还欢声笑语的车间一霎那静了下来,空气仿佛也不流通了,憋得人难受。大家都在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她,看得她浑身不舒服。接连和几位女工发生冲撞,老吕婆姨坚决不当检验员了,要求下车间修坯,大家很高兴。工房里欢呼雀跃,象过节一样热闹。
老吕婆姨是个有志气的人,她说到做到,第二天便跟老吕学刮壶,在老吕的悉心指导下,几个月后她就做到了一些女工几年时间才能达到的水平,成了一名优秀的修坯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