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就像孤独的老人,皱着眉缩在那里。
风从各个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交互碰撞在耳边摩擦出声音。风中的她稍微瘦弱,不同于妍澈带着邪气的瘦,亦不同于浣紫冷若冰霜的瘦,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惠质兰心,温婉沉雅。
她的发就那样带着风的静电,在我心底擦出火花。
如果说山的存在是茫然的突兀,那么坟墓的存在是必然的突兀。
两个人在山道上逆着风走得很慢,我把耳机挂在风的领口,去听取她的心跳,有一点突兀和茫然,而不是必然。
毕竟,山道上静地令人喘不过气来,曾经的足迹都化进坟墓中,平添一分肃杀,让人感慨足迹的轮回。
整整齐齐的墓群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苍老的岩石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杂乱无章的树凌乱人的视线,落叶涌动着吸走大地的温度,掩盖一切可能的呼吸,干燥的阳光在发霉,沉闷的太阳芒上,野菊花撕裂嫁衣,不甘把一生献给冷漠的坟。
“我十六岁以前,我爸每年都会带我祭扫我妈的墓,每年只有那一天,我们一家人才会团圆。”给母亲献上花后,并说上几句悄悄话,芷纤便和我坐在一旁的石椅上。
“这世上有一个地方是最安全的。”我顿了顿,“人在坟墓里,没有人可以再杀他一次。”
“又胡思乱想。”那种微嗔,不属于妍澈的任性而为,亦不属于浣紫的漠然世故,完全是种见不到底的柔和,令人越陷越深。
“两个小女圭女圭跑到这里来谈情说爱了。”干枯的声音从脚底冒起,打在后背,让冷汗更冷。
回头望去,看见一个老者,皱纹挤在一起像赘肉,眼睛缩进赘肉里放着蓝光,两扇嘴唇正在吮吸着酒,晚上撞见他肯定会被吓死.
"老先生,我们是不是打扰到您了,请多包涵."芷纤的眼神根本不敢在他脸上停留,以她的礼貌尚且如此。
“是,老夫向来与死人为伴,他们安静得很,从来不吵人的。”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守墓人。
“你不怕吗?”她忽然攥住我的衣角。
老者的眼神变得异常怨毒,挣开皱纹,阴森森地看着我们。
我拉住她的手,尽管我也有点怕眼前的怪人。
“怕?我怕!就是因为怕,我才来守墓。”他狂笑着,叶簌簌下落。
“你不是怕,而是妥协。”我随口说着,掩饰心中的慌乱。
他紧走两步,颤巍巍地:什么?你说什么?妥协。是,我是妥协,向理想妥协,向现实妥协,对,我不是怕,是妥协。
他一把抹过眼角的泪,还有些许残渍留在皱纹里,显是喜极而泣:哈哈,小女圭女圭,我告诉你,我是因为老婆被恶人挟持,才妥协的,我并不是怕他们。嘿嘿,你们两个要是能走出这片树林,又安然地回来,我会将我平生所学全传授给你们。
能走出树林就不回来了,我又不是傻瓜,我抱着这样的心态走进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