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悠悠地停到了自己该停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气,自己对自己打气儿:没什么的,只是唱个曲儿罢了……
“清莲姑娘,地儿到了,请下轿。”许是因为祈风在门口的表现过于明显,本来看着十分跋扈的龟奴这时候也显得和蔼可亲了。
刚刚镇定下来,抬手想要掀起眼前的帘子,却被人抢先了,我一个抬头就落入了祈风的眼涡里……
“便是这里么?”我下轿后就看到那个所谓的“酒肆”:这是一个两层的小阁,整体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个明晃晃的“彰德酒馆”让它低调不得。即使单单看表面都可以想象出它轮廓的复杂,在正方、长方、多边形的基础上,每面又可向前凸出,屋顶随体形高低错落、互相穿插,出现了十字脊、丁字脊和若干个大小不同屋顶的组合,此起彼伏,艺术效果突出……什么酒肆,这明明就是一个游赏楼阁!
我看到这个楼阁,只是扭扭头看看那个在我几米开外的男人,心里竟然蓦地涌出一股暖流,我挡都挡不住:只是一个“彰德酒楼”的名字就彰显了这座酒肆的地位。按说明莲的地位是要高于清莲的,祈风这是在帮我么?他不是还在生气么,以至于那天我到荷园的时候,他都没有相送……这样的想法来得太快,我都抓它不住,直到我意识到自己在想这些的时候,只有丝丝苦涩涌了上来,朱纱下的唇角微微一扯,事情怎么就会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两个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这位便是明莲姑娘吧?”一位一脸市侩的人从楼里出来,对我笑笑,见我蒙着朱纱,倒是精亮的眼睛流露出玩味儿……
“这位是清莲姑娘,劳烦掌柜去准备准备吧。”祈风将我拉动自己的身后,就连手心里冒出的冷汗都是那样熟悉,就想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倒是早就准备好了,还请姑娘随我来。”那个掌柜一副了然的表情,话虽然和刚刚一样客气,却是明显地带着些许的慎重了。
“呃……”我还没有说话,就见本来在我前面的祈风猛然转过身来,眼睛里的哀伤让我不忍。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细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帮我紧紧遮面的朱纱,俯下自己的身子,优美的男声就想清泉一样流下来:“今晚便在浣桥等我……”
我惊讶地抬起头,还没有来得及辨别他的话的真实性,就被他拉到了酒楼内。这里不愧是彰德府最好的酒楼。环顾四周,各个华服锦衣,佩玉戴金的,一看就知道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中国人的酒楼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那都是最热闹的地方。三三两两几桌人,五花八门的话题就冲了出来,只是祈风带着我出现的那一刻还是使得现场的气氛猛然一滞,后来人们也在几个大胆的姑娘的尖叫中醒悟过来的:看吧,我一直都低估祈风同学的杀伤力了,像他这样的妖孽在哪里都会死人的,即使他的脸上摆着的是千年寒冰,不用猜就明白的冷漠……
“上官兄,这位是……”我们刚刚坐下,就有一位文弱弱的青年走过来,远远走来,看不清面容,只能辨别他那一口流利的“长安京话”。我象征性地看看来人,却不期然地撞入了一双带着湿气的眸子,那是一双宁静而如水的眸子更像是位姑娘的,使得他的平淡五官一下子柔媚了许多,不愿多说什么,就微微低下头。
“韦贤弟,这便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清莲姑娘-珍珠姑娘。”祈风淡淡的话却引得小小的酒楼顿时一片宁静,死般的宁静。我有点郁闷,想着祈风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说我是珍珠?但是我毕竟已经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儿,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鲁莽了,只是轻轻“呀”了一声便收声了,甚至连疑问的神情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不吃惊并不代表着别人不吃惊,而这里的“别人”显然不是一个人。酒楼里的人在知道我是清莲之后,显然话就多了起来:什么玉人楼里的“前无古人”的后楼丫头,什么“只怕是攀上了那位掌事儿的总管”,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故作风雅”的下贱命……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我低头扯过一个笑,低头却看到了祈风微微握紧的手,竟然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祈风的表情里带着不可捉模的惊讶,我自知不妥便缩手,但是手却被他握住,我抬眼看到他脸上的淡然,仿佛刚刚的怒意都是幻觉……
“清莲姑娘,在下韦青,久仰姑娘。”那位男子,微微一个颔首,倒是没有丝毫不敬和轻佻。我起身微微欠身,道了一句“公子过誉了”就又坐了下来。
“我说,这位姑娘既然是玉人楼的清莲姑娘,想必不是国色天香,也会是秀丽端庄吧?怎么非要用那朱纱遮着,莫非是我等还不配一睹芳容么?”我刚刚坐下没有一会儿,就见一位长得五大三粗的男子皱着黑得吓人的眉走到我的面前,乌黑的眼珠里带着不屑,他站着的高度让我只能仰视。而酒楼里其他的客人也因着他的话,起哄来了:让我去掉朱纱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并没有起身,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留神只是一会儿男子的手就伸到了我的朱纱边,我整个心跳顿时一滞,整个酒楼也鸦雀无声,像是在等待着那朱纱下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