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烽火卷 第七十六章 援蜀

作者 : 紫残

韩熙载只见李弘冀跪下听旨,心里微缓,暗自叹了口气,当即将圣旨徐徐念了出来。厅内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韩熙载那言辞义正、字字顿挫的声音在回荡。

李弘冀越听脸色越变,待得宣旨完毕、起身接旨之后,方惊异道:“韩侍郎,父皇让本王出使西蜀?”韩熙载顿了顿,淡淡道:“启禀殿下,此乃圣上旨意,老臣也不敢妄自揣度,只不过蜀国主既然已经答应与本国结盟抗周,圣上自当遣使西去,殿下也不必惊奇。”

李弘冀脸露忿色,道:“那为何还要本王携同座下精锐及其诸般能人巧匠?”

“殿下,”韩熙载眼透深意,一字字缓缓地道,“圣上言下之意,便是让殿下携我大唐的天工神匠,助西蜀以关中为界,建筑雄关险道,务必谨防来日的大周狼虎之师!”

“什么?”李弘冀身子一震,只觉头冒冷汗,惊骇道,“北周攻蜀了?!”韩熙载摇头道:“这倒还没有。”李弘冀悬心稍放,不觉忿然,道:“北周既然未攻蜀,父皇又何必多此一举?”韩熙载道:“未雨绸缪,正是圣上高明之处。”

刘仁赡颔首,肃容道:“不错,圣上当真明见万里,日前老将方得江北细作密信,得知柴荣自高平之战后,乘胜追击,挥师北进,但未能攻破太原,此后便委任重臣,拟以深州、冀州一带修河筑堤,建筑城垒,又派重兵戍守,以此设成壁垒防线,以提防北汉、契丹南下,想来圣上早已知晓此事。”

孟长宁嗤地一声笑,忍不住道:“圣上未免大惊小怪啦,那柴小儿他防他的契丹,又关咱们什么事?”刘仁赡浓眉一拧,哼道:“愚夫之见!柴荣为此,你可知他要做甚?!”

“还能做甚?”孟长宁冷笑道,“这小儿当然是怕那些契丹野人卷土重来,要了他的小命呗!”

“笑话!”雪千山哼了一声,道,“柴荣手下虎将无数、雄狮百万,他既敢围攻太原,又岂会怕了那耶律述律?!”

“不错!”刘仁赡沉声道,“柴荣如此做,就只有一个道理,他知道北汉有契丹蛮族撑腰,不易急取,是故他要先南后北,巩固后方,以备日后挥师南下,全无后顾之忧!”

李煜一震,眼露惊惶之色,道:“如此说来,北周便当南下了!”

“也不尽然,”韩熙载面色沉重,“当今天下割据数国,只南方一地便占了十之**,而与北周毗邻之国,唯有我大唐、西蜀两家,我大唐与北周划江而治,得赖以天险,唯独西蜀与之划关中而治,陆路可达,倘若西蜀关中被取,北周西可直取川中天府,东可深入我大唐月复地,届时形势便于北周大大有利了。”

刘仁赡嗯的一声道:“韩大人说得不错,南方诸国若以国力而论,当属我大唐无疑,而北周既要南下,我大唐势必首当其冲,但柴荣若要硬取,却非易事,毕竟先帝在位之时,我大唐已是休养生息十余年了,如若此时圣上与西蜀联兵,北周必然落入左右夹击、进退不得的尴尬之境,届时莫说想灭我大唐,北周自身能不能保全,犹未可知!柴荣此人深谋远虑,绝无可能料不出此节。”

“如此说来,北周势要取西蜀,”李煜若有所悟,颔首道,“不错,北周既要攻打我大唐,务必先取西蜀,柴荣解了旁侧之窥,方能放手一搏。”刘仁赡、韩熙载相继点头称是。

李弘冀皱眉良久,摆手道:“不成,此事还有不妥之处,即便形势如尔等所说,但眼下北周征汉方罢,尚未喘息,怎么可能攻蜀?再退一步说,孟昶此人胆小怕事,与大周素无怨仇,柴荣又有何借口出兵?”

韩熙载道:“殿下,眼下柴荣按兵不动不攻,并不能说明他一辈子不攻,这箭在弦上,迟早一日,终归会射出去,倘若我们不早做应对,就只怕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了。”说罢顿了顿,又道:“若老臣所料不错,柴荣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无论有无出兵之由,必定攻蜀。”

李弘冀越听越恼,却偏偏找不出甚理由搪塞,当下霍然站起,不耐烦地挥手道:“罢了!罢了!既是父皇圣旨,本王焉敢抗旨不遵,你们也莫再唠唠叨叨,本王过几日西去便是!”说罢哼了一声,一震朱袍,径自领人大步而去。

堂上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刘仁赡苦笑无言,只得让众人各自散去。待得闲人尽去,韩熙载方叹了一声,无奈摇首,垂坐在椅子上。雪千山上前道:“大人,燕王殿下不知其中利害,大人为何不直言不讳,想那柴荣野心勃勃,又何愁找不到出兵说辞?北周不出一年半载,势必要出兵攻蜀的!”

“不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风乱尘也上前道,“昔年契丹灭晋之时,中原大乱无主,大晋雄武军节度使何建以关中秦、成、阶三州归附西蜀,西蜀得了三州之后,又趁机夺取了凤州,自此之后,关中四州尽为西蜀所占。”

“西蜀趁火打劫,所作所为,名为依附,实为偷窃,大汉建国之后,刘知远一度曾想派郭威出兵收复关中四州,但终归未能如愿,眼下柴荣欲要攻蜀,倘若我所猜得不错,昔年失去的这关中四州必是他的奇佳借口。”

韩熙载叹道:“这我又何尝不知,只不过我是怕殿下他心有顾忌,又怀怨恨,到蜀之后阳奉阴违,不肯帮西蜀固守边防,届时适得其反,那便糟了!”

风乱尘一震,方知韩熙载言中深意、良苦用心,不禁心头一热,道:“大人,如若不然,在下愿随燕王殿下前往。”

韩熙载面透异色,尚未言语,雪千山惊道:“师弟,你……”话未出口,却被刘仁赡止住,道:“乱尘,你当真愿往西蜀?”风乱尘道:“不错!”刘仁赡一拍他肩膀,道:“好,此事全由老夫来办,你只管放心。”风乱尘谢过。韩熙载竖起拇指,欣慰而叹,道:“乱尘啊,老夫当年果真没错看你!”

众人又商议一阵,众群雄皆自告奋勇,欲随风乱尘前往,刘仁赡顾念人不宜多,便婉然谢绝了嗔道人等人,只让温酒尝、琴抱剑、徐子沐、柳清奇,潘林明五人前往,又让风乱尘去邀了茶怪桓丹丘,却只因那孟昶喜茶。

大事一了,各人相继而散,风雪二人正欲出厅,忽见一名丫鬟慌慌忙忙地进来,向韩熙载哭诉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她走了!”韩熙载不听则已,一听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慌忙道:“怎么回事?!”

那丫鬟抽抽噎噎地道:“适才婢女陪小姐逛街,小姐忽说要出城去淮河边看看,哪知小姐到了河边,纵上一艘刚出码头的客船便不回来了,还说、还说……”韩熙载急道:“还说什么?!”那丫鬟哭道:“还说她一年半载回不来了,务必请您老保重身体,等她回来再来向您老请罪,再好好地孝敬您老人家!”

“胡闹!”韩熙载气得满脸通红,“这鬼丫头!我就知道她跟来没甚好事!当真是、当真是气死我了!”刘仁赡见势不妙,当下扶韩熙载坐下,道:“韩老兄莫伤了身子,老弟我这边派人出寻她,令媛冰雪聪明,断不会有事,老兄尽管放心!”韩熙载听得几声劝慰,渐渐平息心态,但仍是气喘吁吁。刘仁赡当即吩咐雪千山派人出城拦截淮河客船。

风雪二人出城派兵,在河面上盘查,二人卓立在一叶扁舟之上,望着淮河边上日头渐渐沉沦,波光潋滟,金光粼粼,均不觉生出一丝感慨。

忽而雪千山叹道:“师弟,那李弘冀狂妄自大、喜怒无常,你又何苦……”风乱尘笑了笑,挥手打断他的话,双目望着天边那点点落日余晖,淡淡地道:“我知道任重而道远,但比之我巍巍大唐,这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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