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歌 参学卷 第五十六章 鹬蚌相争

作者 : 紫残

大雄宝殿前,四下一片死寂,所有人瞠目结舌,骇然望着殿前宛如天神的宏泰,但见他昂然而立,正气浩然,毫不畏惧地望着藏剑盟主叶落残,此时此刻,当今中原两大门派执牛耳者终于正面交锋了。

叶落残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眼神平淡,道:“宏泰禅师,你在升座仪式上公然击杀下任方丈,叶某不明,此作何解?”宏泰沉声道:“叶盟主,宏泰今日所作所为,因何而起,恐怕盟主最明白不过。”

“叶落残,你不要在老衲面前装疯卖傻!”普能徒然掠上殿前,怒火冲天,一手直指叶落残,望着场下众人,神色激愤,高声道,“众位同门,宏性隐我少林数十年,心怀不轨,暗藏逆心,其人实乃藏剑盟门下五老之首,天行五德,荧惑之火!这十多年来,此人一直隐忍不发,为的便是今日与藏剑盟一举灭我佛门!诸位佛门弟子,今日种种,全因藏剑盟而起,少林遭此大劫,实乃不幸,还望尔等同仇敌忾,与我少林共抗强敌!”

普能眼眸坚决,陈词激昂,言下之意甚是决绝,誓与藏剑盟不共戴天,但见戒律院弟子热血沸腾,骤然齐声怒喝道:“同仇敌忾,共抗强敌!”说罢百余人手持僧棍,行至普能身旁站立,达摩院弟子踯躅不决,终有数十人一声不吭走过来。

而佛门四宗未曾料到今日之局竟会走到这一步,一时不知所措,忽然方真挣红老脸,喝道:“佛门净土,禅宗祖庭,岂容他人肆虐,净土宗门下,随老衲过来!”说罢便率净土宗门下,大步踏至普能身后。但见弘刚哈哈大笑,道:“净土一马当先,法相岂敢落后?法相宗弟子,随我过来。”说罢便领门下弟子尾随净土而去,而律宗然其脸色略一踟蹰,亦带人跟了过去。

叶落残冷冷一笑,回首望着身后近三百名少林弟子,淡淡道:“你们首座被诛,叶某深感遗憾,各位平日应该时听宏性大师教诲,是非善恶,你们也应该分得清楚,今日你们首座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们不想报仇了么?”

人群里顿时有人怒喊道:“盟主,不必多说,今日我们罗汉堂弟子与宏泰老贼誓不罢休,一切听从盟主指示!”罗汉堂弟子纷纷点头,一脸桀骜,怒眼狠狠盯着宏泰。

猛听得有人仰天大笑,却是提迦踱步而出,红袖飘拂,神色怡然,道:“叶盟主,今日得与盟主并肩作战,大闹少林,实让本尊受宠若惊!”叶落残眼神微异,随即淡淡道:“尊者言重了,叶某久仰大名,憾不得一见,今日有缘相逢,相见恨晚。”

提迦哈哈大笑,跟智相使了个眼色,智相随即颔首,领贤首宗众人过来,同提迦一起来到藏剑盟身侧。方真勃然大怒,却敢怒不敢言,只得冷哼一声作罢。

傅南一见,火冒三丈,但也不敢当中造次,冷笑道:“不愧是老狐狸,好一招‘见风使舵’!”叶秋夕一直呆呆站立,脸色惨白,仿佛久病初愈,脑里不断轰隆作响,耳边始终回绕着宏泰那句话,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傅南吃了一惊,连忙扶住,道:“公子,你怎么了?”

叶秋吟紧紧闭上眼睛,脸色却愈加难看,轻轻叹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忽然脸上显出悲愤之色,甩开傅南的手,身子挣扎而起,竟然一个人跌跌撞撞奔过广场,撞开天王殿大门,狂奔出去。

藏剑盟众人一时张大嘴,惊呆了,半天缓不过神来,叶落残皱眉道:“傅舵主,你出去看看。”傅南醒了过来,连忙点头,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宏泰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凝重,望着天空,心里一阵恍惚,胸口隐隐的疼痛却无以复加,

但见两方终于形成对峙之局,宛如龙蟠虎踞,以人数来较,以少林一方为多,约模六百余人,而藏剑盟只有近四百人,但武林争斗,不比寻常厮打,断不可以人数相较,藏剑一盟,盟主叶落残,加之盟下四老,太白之金,黑辰之水,黄镇之土,青岁之木,更有武功深不可测的光明尊者,其实力绝不容小觑。

而少林一方,方丈宏泰,戒律三老,三大宗主,更有数百名佛门弟子,双方以此表面来看,可谓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钟楼之上,黄幔低垂,琴宫羽垂头微悬,双手轻挑慢拨,那清冷的琴音便从膝上古琴缓缓流淌而出,只见他淡淡道:“风少,想不到那普慧性子如此暴烈,险些坏了大事,幸得宏泰持重,不然只怕又生变数了。”风乱尘负手望着楼下,轻轻叹道:“此事我也有疏忽,未曾考虑周全,当时我只是告诉他们宏性心怀不轨,恐怕有谋逆之心,让他们假作不知,暂时隐忍,一旦宏性挑起事端,便出其不意,一鼓击毙宏性,从而震慑那些被宏性蛊惑的弟子,强占先机,再一举拆穿叶落残的阴谋,不料普慧竟然,唉……”

琴宫羽双手一收,琴声蓦停,神色若有所思,道:“老夫一直想不通风少是如何看穿宏性,风少可否略解一二?”风乱尘淡淡一笑,道:“先生不是从不过问么,怎么突然……”琴宫羽眸里微有笑意,道:“但说无妨。”风乱尘一笑,便娓娓道:“其实一开始,我们北上暗查藏剑盟,叶落残便有察觉,而后我们便中了叶落残先作假象,后鱼目混珠之计,而宏性其人更是对我们从头骗到尾,没有半句真话,只是我们也没想到堂堂罗汉堂首座竟然是藏剑盟的荧惑长老,但宏性却犯下一个致命错误,让我有所警觉。”

琴宫羽微皱眉,道:“什么错误?”风乱尘断然道:“他太谨慎了,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我却能一眼看出他眼神、话语有不谐之处,自到了前几日,我终于肯定他必是藏剑盟的人,但我仍不敢肯定他便是我们久查不到的荧惑之火。”琴宫羽道:“那风少是何时才知?”风乱尘笑道:“便是刚才,宏性出手杀普慧那一掌,却是荧惑的赤焰掌。”

琴宫羽微微苦笑,摇头一叹,道:“难怪、难怪,老夫说宏泰怎么能突然知晓,原来如此,唉,风少,这错误当世怕只有你才能看出来。”风乱尘摆手轻叹道:“还是太迟了,那时开光大典已然临近,宏性也已部署好一切,藏剑盟更是有备而来,但最为重要的便是宏泰已服宏性的慢性之毒十余日,尚在惘然不知,若无我及时点醒并告知相应应对之法,只怕此刻的少林已经全盘落入叶落残之手。”

琴宫羽道:“但叶落残为何不向你我二人动手?”风乱尘摇头笑道:“先生与我行踪飘忽,叶落残远驻京城,怎来得及动手,再而他此次谋划已久,已难以分心,依我看来,此人颇为自负,料定我们已中了他的计谋,继而我们只有两人,难成气候,不足以再挂齿,而宏性其人,更不敢擅自动手了。”

琴宫羽轻叹道:“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想来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如此说来,这所有一切均是出自叶落残、宏性二人之手了。”

“不,”风乱尘淡淡一笑,笑容可掬,道,“先生莫忘了一句话,所谓螳螂捕蝉,尚有黄雀在后,我便是要那蝉反捕螳螂,继而变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来说去,不离其宗,这一切还是出自区区这位渔翁之手。”琴宫羽忍不住捋须一笑,道:“双士名纶,天下皆惊,因势利导,顺水推舟,好一名渔翁!”

突然只听窗外一人怒喝,响若惊雷,陡然之间,大雄宝殿前惊天怒吼之声,犹如狂风暴雨,惊涛骇浪,更似雷神下凡,轰隆不绝,旋即绽爆在少林上空!

风乱尘双眸锋芒一闪,蓦然转身,但见场上之人,黑压压一片,宛如两波狂潮,竞相对涌,激起血花四射,棍风剑光,犹如傲菊绽放,怒吼狂喝,更是不绝于耳,一眼望罢,却不多看,轻轻舒口气道:“好了,这边终于打起来了,那边想必也不冷清了,先生,我们该走了。”

琴宫羽微异,道:“此刻便去么?”风乱尘颔首道:“嗯,此刻不去,只怕晚到一刻,那蚌便要被鹬吃掉了。”说罢轻轻叹息一声,望向云间天际,道:“今日一战,清水宫终于能沉冤昭雪了……”

忽然天际之间悠悠响起梵歌,如清泉,如甘露,如酥雨,让人一听之下,便感觉如春风吹拂,如清水袭面,一丝丝清凉宁静之感,缓缓扩散在肺腑之中,少林寺里的厮杀之声,忽然变得空空荡荡,犹如不曾有过,此时此刻,所有声音骤然消失,只余那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悠梵歌,如丝如缕,若有似无,宛似云烟雾霭,放佛天地万物皆在那梵歌的沐浴之下。

风乱尘与琴宫羽蓦然色变,转过身去,但见场上所有人惊骇俱已停手,四处寻探梵声出处,两人心弦剧震,抬头却赫然一惊,只见远处夕阳之下,晚霞映天,少林寺外的碧海松涛之上,一名宛似白羽的僧人如浮云般飘来,速度甚是惊人,快如闪电,迅若疾风,转眼便到了少林寺外。

而那梵歌也渐渐清晰明朗,悠扬跌宕,但听悠悠唱道:“一念心清净,处处莲花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琴宫羽身子一震,道:“如此内力,生平仅见,此乃何人?”

风乱尘面沉如水,道:“先生,一子棋乱,满盘皆输,此人武功惊世骇俗,定会打破今日之局,你我速去达摩院,或许还能亡羊补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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