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打工妹到网络写手,我的人生传奇 初识张建哥哥

作者 : 妩三娘

2000年的中秋之夜,月亮出奇的美,圆圆的像一个大盘子挂在天空、摇摇欲坠的样子。宿舍里的姐妹买来了月饼和很多好吃的东西一起庆祝,我没钱凑份子,只好自觉地拿起书本,一个人朝学校走去。

整条商业街灯火通明,路边有很多卖各种小饰品的摊位,许多人在那里挑挑拣拣。走在街上,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如一只温柔的手,拂去白日的劳累与浮躁。我抬头望天:好美啊!不知爸妈现在收工了没有,有没有月饼吃?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上次去看爸妈时的情景,心中涌起无限的牵挂与惆怅。

或许是过节的缘故,学生都到街上玩去了。校园里并没有几个人,灯光下,只有花坛里的夜来香还在独自散发着它的芬芳。坐在小路边的水泥台阶上,我一下子来了灵感,于是索性趴在上面写起了文章。正写得投入,这时前面的石柱后面绕出一个大男孩,笑着朝我喊了一声:“嗨!写什么呢?”之所以叫他“大”男孩,是因为他看上去比那些男学生要成熟一些。我吓了一跳,抬头望去,他正笑着向我走来。早就听说校园里是不准外来人员进入的,而面前这个“老师”模样的人明显让我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我慌忙收起本子,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没……没写什么。”大男孩仍然笑盈盈地问:“蛮用功的嘛,哪个班的?”我一时语塞,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从旁边的拐角处跑出来一个女孩,拉着大男孩就说:“哥,你咋跑这来了?”这个女孩我认识,是吴梅的同学,叫李萱萱,比我大一岁。在自学中她也帮了我不少忙。

见到我,李萱萱有些惊讶地问我:“怎么今天厂里没上班?”“上班?她不是学生吗?”那个被李萱萱称作哥哥的大男孩一脸不解地反问。最后,我答非所问地说,宿舍要关大门了,我得走了。就逃也似的跑出了学校。

这件事情我很快便淡忘了。这时我已经被厂里安排到南山集团下属的一个木板厂上班,和我一起被分在这里的,还有几个外地的男工。我们分别被分在了甲、乙、丙、丁四个班。我和另外五个男工被分在了丙班,带班主任是一个姓霍的中年男人,本地人。

板厂的活不仅累,而且脏。所有的木板都是经过削片、热磨、热压、锯边等工序生产而成。其他五个男工被分在了削片车间,每天跟大树根和木头桩子打交道。而我也好不到哪去,一天八个小时,其中就有五个小时在清理机器下面成堆的木渣。有时遇上料仓堵了,我就得立马手拿一块大木板子,手脚麻利地爬到足有三米多高的机器上进行疏通。由于料仓堵得太久,成堆的木渣全都堵在通风处,形成一个大大的死结,手里的木板根本起不了作用。这时,下面的人就会马上递一根长四米、重达十几斤的大铁棍给我。虽然戴着厚厚的口罩,但四处飞扬的木渣还是使我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于是情急之下我只好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抡起大铁棍使出浑身吃女乃的力气就一阵猛捅。但我的运气并不是每次都那么好,一次我一铁棍抡下去,料仓没捅开,却把旁边的网带捅了一个大窟窿。我吓呆了,刚来的时候就听工友说,这样的网带很贵的,要几千块钱一张,所以干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几千块!我一个月才挣多少?我心灰意冷,一边掉眼泪一边恨自己不争气。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以后还能干什么?

后来那次“网带事件”的处理结果是:组长把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后叫来了带班主任,主任把我训斥了一顿又叫来了厂长,厂长来后发现网带的损坏程度还不算大,用大头针缝几下还可以用。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上中班和夜班,所以有很长时间没有去学校了。九月一号那天,是我上的最后一个夜班。快下班时,我正在机身下面清扫木渣,这时车间跑进一个人,说有人找我,就在大门外等着。我问是什么人,那人说是一男一女。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爸妈,或许他们找我有什么急事呢。这样想着,我扔下手中的扫帚,请示过带班主任之后就朝门外跑去。

那天我一定是出尽了洋相,刚清扫完木渣,我的身上、脸上到处糊满了粉尘,根本就辨不出模样。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刚出土的兵马俑。来到大门口我并没有看到爸妈,眼前站着的而是好久没见的李萱萱,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待李萱萱好半天认出我,差点笑破了肚皮,一边笑一边问我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工厂大门口许多人进进出出,站在那里我感觉有些尴尬,于是就用手不住地揉眼睛。然而旁边的男人并没有笑,他走过来用很关切的语气对我说,不要用手搓眼睛,手很脏会把眼睛搓坏的。我抬眼望去,这才猛然想起,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学校被李萱萱称作哥哥的“大男孩”。此时,他把手里一直提着的一个大大的布包递给我说,里面都是些他以前看过的书,还有向同学借的一些,让我没事的时候多看一看,以后会有用的……那些书都是一些古今中外名著。其中有一本余秋雨的散文集,一本《写作指南》,还有几本我当时看不太懂的计算机方面的书。

李萱萱告诉我,那个男孩是她的堂哥,家是烟台的。刚毕业不久的他目前在黄城一家公司做主管。那次校园相遇是受李萱萱的妈妈之托来看望她的。原来,那天我走后,李萱萱把我的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了她的堂哥。她的堂哥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李萱萱:“是真的吗?她每天来学校真的就只为向别人请教书本上的知识吗?”

更加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三天后,萱萱的堂哥再次单独来到厂里找到我,并把一张电话卡,和一大摞还散发着纸香的新书递给我。还给了我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说以后天冷了,就不要每天去学校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打电话告诉他,他很乐意为我解答。说这些话的时候,萱萱的堂哥是用很真诚的语气。我打开那些书,发现那是小学到高中的全套课本!我呆立当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用手不停抚模那些书,成串的泪水滴落在上面。我不知道萱萱的堂哥为什么要帮我,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打工妹,或许对他的帮助我一辈子都无以回报,可他还是那么义无反顾地为我提供了帮助。

所以,在以后的年月里我常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只是与我们擦肩而过,但在最艰难的时刻,却不求任何回报的伸出一双援助之手。而那些与我们血脉相连的“亲人”,却冷眼旁观、讽刺挖苦。对于前者,或许只有一个词可以解释——善良。

萱萱的堂哥告诉我他叫张建,此后的日子里我一直称他哥。

刚开始给建哥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很难为情,毕竟有些陌生。再说我也怕别人说我笨,内心总有些自卑的。但时间久了,我发觉他其实更像一个亲切的大哥哥。每次我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为了节省我这边的电话费,他总是让我先把电话挂掉,然后再由他打过来。而一个问题无论我问多少遍,他都会很耐心地为我讲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语调始终是那样的温和。有时我都会骂自己的木头脑袋,这时他就会安慰我,说我已经很聪明了,以后会成功的。这样的鼓励让我感动不已。

从5月份开始,建哥每天都会亲自辅导我的功课。如果是我上白天的班,他就会把那辆商务车停在离厂门口不远的地方,坐在车里一直等到我下班。有时看到我下了班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就从厂里跑出来,建哥会细心地为我拍打满身的粉尘,告诉我不要着急,学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有一次,张建哥看到我的工作服衣袖被机器挂了一个洞,第二天竟拿针线认真地为我缝了起来。看到身为白领的他从未因为我是一个农村打工妹而对我有半点的歧视,每次还这样的帮我,我哭了。而张建哥却不以为然,说傻丫头哭啥呢,等你哪天出息了,我还打算跟别人炫耀:我曾经给大作家邹江红缝过衣服呢!

那时初春的天气还很冷,学习时张建哥见我衣着单薄,竟花四百多块钱为我买了件“波司登”羽绒服。那是我迄今为止穿过的最贵的衣服。后来每次看见这件衣服,我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工厂大门外,张建哥怀抱一个大盒子站在车旁向我微笑招手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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